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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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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
她是一只狐狸精,已经修行千年,
杀人?
嗯,杀过不少,
那又怎么样?
她的美貌本来就全靠男人的精血供养,她奉献了这身皮肉,获得点报酬,这本来就公平之极,
天下为了成神而杀的人,以及人类自己自相残杀的数量,也不见得少了多少,
大家各取所需,你求欢乐,自是要付出代价的,天道在此,公平合理。
她从未将自己看作是什么恶,也从未有什么负罪感,人妖有别,生物链就是这样,妖精吃人,天经地义,不然难道要妖精饿死不成?
拜托那一个个惨死的男人的精血,她的容貌越发美丽,行动越发妖媚,法力愈发增强,自再引来无数男人,这似乎是个死循环,永生不可解的那种。
直到,那天,
那天她只是日常在小巷子里再次吸了一个男人的精血而已,丢下已经死去的男人尸体正准备离去,却忽然遭到了法术袭击,也不知对方是何来历,实力倒是异常强大,也不废话,开手就准备要至她于死地,来回几个回合,都是对方在上风,令她忌惮不已,
忽然一下,对方一个拂尘扫了过来,给她腿上划了一条巨长的伤口
幸亏她躲得迅速,否则非得残了一条腿不可。
“孽畜,还不在我面前跪下速速受死?”
听这话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暗自吐槽,出去了也是被你弄死,那鬼才出去呢,
既然打不过,那就跑呗,
估算自己大抵实在是打不过,便计划好了逃跑的路线,一溜烟,化作一只银耳白毛九尾妖狐兽样暗自悄然离开。
她腿残了半拉,被那疯子用拂尘划开了个五寸多长的伤口,急需静养以精血元气补足,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她把自己卧在一处草丛之中,静养着,思索着那人到底是何来历,以及指望着如何伺机复仇回去。
正思索着这些事,便一觉睡了,
谁知一起眼,她悠悠转醒,
却发现,自己被什么东西抱了起来,正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起来了?”
是一个清脆温柔的小男孩的声音。
“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到家了。”
她一愣。
年仅十二岁的小男孩,在草丛里发现了一只受伤的漂亮白色小狐狸,不忍心它一个人落在外面,把它抱回了家。
家里非常冷清,
他的母亲早年去世,而他父亲并不能算是什么好父亲,她所知道的,只有那男人经常在很晚的时候,一回来的时候会拿一瓶啤酒喝的醉醺醺的然后直接倒在沙发上,
男孩会跑过去给他父亲解开衣服,然后用湿毛巾擦干汗,然后盖上被子。
他父亲也很少给他做饭,大部分时间都是他一个人在家自己给自己折腾些吃的,都是些简单的食物,方便面啊挂面啊煮青菜啊炒鸡蛋之类。
那男孩用青菜和些豆腐渣萝卜缨来喂她,好像把她不是当作狐狸,而是当作兔子来养了,总让她忍不住暗自嘲讽些。
他给她起了个名字,叫“依依。”
每到开饭点的时候,他就会把‘依依’抱在对面的桌子上,在她面前也有模有样的安排一副碗筷,然后笑着催促她吃饭。
她偶尔表示抗议挣扎的时候,会用牙咬他,会把他的手咬的血一直流,
那孩子也不介意,只是笑呵呵的,一边包扎,一边继续揉着她的毛,把她抱在他床上,紧紧的搂着一起睡觉。
跟傻子一样,
有什么可笑的。
她后来才知道,
他去世的母亲的名字就叫云水依。
云水依,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就算她是妖精,也不得不承认,这名字是真的很好听,依山傍水,跟花一样,沾着仙气,
大概是因为这名字太仙了,连着她也早早成仙了,
云水依在这孩子五岁多一点的时候就和他父亲离婚了,从此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他一直满心盼着自己的母亲能与父亲复合,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在这孩子六岁多一点的时候,母亲突发车祸去世了。
年龄只有六岁的小孩子能不能理解车祸导致母亲去世是什么以及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是儿童心理学家的事情,对于他来说,他只知道,父亲和母亲永远不会复合了。
母亲永远不在了。
孩子很少把她关在笼子里,大多数时间任由她到处乱窜,她在游走之间,在房子里见过那女人的照片。
倒是个好看的女人,低眉顺眼温温柔柔的,
她挑挑眉,可惜没她好看。
这让她颇为自得,在那孩子面前尽情的甩动着自己的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任由他在自己身上来回揉搓着,
孩子大概也是真心喜爱她那一身漂亮的白色绒毛,总是爱不释手的用手来回的在上面揉搓,时不时的将头埋在里面。
她总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虽然对一个狐狸精来说脸皮这种东西就是不存在的,但她被那样揉搓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奇怪,连带着总会冲着他发火,逼急了还会直接咬人,
可他从来也不生气,只是温柔的重新把它搂在怀里,重新揉搓着她的皮毛,亲吻着她的脖颈,
那是全无任何疯狂的情欲与色欲,只有如水一般的爱意和孩子气的怜惜的温柔,
她从未在任何男人身上遇到过。
想来其实也不复杂,他母亲早逝,父亲很少回家,也并不是很在意他,回来之后不是醉醺醺的,就是对着他的功课横挑鼻子竖挑眼,动不动是他这不对那不对,得亏着他自己懂事,否则早就崩溃了,
这种孩子总是要找个寄托的,
而不巧,她就成了那个寄托。
一来二去,之后就是半个多月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她想着便应该离去便是了,便挑了个下午,趁着他父亲离开的空隙,从开敞的窗户处溜了出去,
也没道别,她心想,本来这一切就是那愚蠢的人类自愿的,外加,她的伤之所以好起来,全凭的是自己努力,若不是那孩子插手,她本可以化作美女的人形,通过吸收男人的精血来更快的恢复伤口的。
多管闲事。
谁知,还没走多远,
那再一次熟悉的声音就又出现了,
“妖孽,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她大吃一惊,吓得连忙到处逃窜,刚刚好躲避过一次攻击,
但伤口毕竟刚好,又太长时间没有吸食人类精血,法力不足,她没跑多远就被那人用束缚术抓住了,用捆妖绳捆了,在他手里活像猫嘴里的老鼠一样动惮不得,
直至这时,她这才看清,那是一个身着一身道服,看似仙风道骨的一位鹤发白眉的老道,
“妖孽,你身上杀孽不尽,害人无数,今日可算落在老夫手中,取其皮抽其骨,做一副上等的法器,供老夫降妖之用,扫平天下祸害,也算你的一件功德。”
她一边在他手中挣扎,一边讥讽道,
“臭老道,你枉为人也,今日落在你手里,我自倒霉,可你说犯了杀孽,这就可笑了吧?妖精杀人乃天经地义,食之用也,上神自有其道,上神既造我为妖,又不许我杀人,是要天下所有的妖精都饿死不成?”
“好你个孽障,死到临头竟敢如此猖狂,罢罢罢,也就此时了,待回去,老道就剥了你这身千年修为的皮,割尽了你的肉于老夫的坐骑,抽了你的媚骨,炼成不老仙丹,以助修为,看那时你还猖狂的到哪里去。”
听到要剥皮拆骨,她一边害怕,嘴上却还不愿饶人,
“我这不干不净的一身皮肉,您拿去炼成那不老仙丹,也不怕脏了您的清净之所,您可当心,悠着点,别没吸收了老娘的修为,自己却也变成了一副妖媚样的狐狸精勾引男人去。”
大概是被她的话激怒了,那老道怒而指责道,
“你这贱牲,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一边说,一边用拂尘略施法力,在那银耳白身九尾狐身上抽着,一道下去就是鲜血淋淋,那老道连抽数道,还觉不解气,又用脚狠狠地踢在那狐狸的肚子上,把那狐狸的肚子当作皮球一样,一脚提出十几米外,直接撞在了一处墙上,
他走了过来,又用拂尘略施法力,对着她施术,
“孽畜,岂敢在吾辈真法面前口出羞辱之狂言,此妖不除,定祸害世间万年!”
也不知那是什么法术,她只觉身上筋骨寸断,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几乎要硬生生昏过去。
正在这时,一个谁都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你在干什么?”
好巧不巧的,那孩子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孩子年龄只有十二,双目纯净,疑惑的注视着现在的场景。
“她只是一只可怜的小狐狸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他缓步走了过来,把那摔落在地上的白狐狸抱在怀里,怜惜的揉搓着她的毛,心疼得注视着伤口,
“之前也是你伤的她?”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呢?
“欺负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小动物算什么本事?”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狐狸,壮着胆子看向那老道人,
那老道人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
“小动物?哈哈哈?小动物???”
那道人笑的像是喘不过起来,又问道,
“你可知你怀中所抱着的是何物?”
小男孩看向怀中的那只通体雪白的白毛狐狸,又怜惜的揉了揉,又斗胆直勾勾的看向道人,
“它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
“错!——”
那道人信步向前,还没等男孩反应过来,便夺走了他手上的那只狐狸,用手抓着她的后颈皮抓到半空中,半讥讽半嘲笑的语气问道手上的狐狸,
“来,你自己说,你是什么??”
她一咬牙,开口吐露人言,
“我是一只千年狐狸精。”
那孩子在原地一愣。
不知是对着抓着她后颈的老道,还是对面前的小男孩,还是对自己的可悲感到自嘲和自暴自弃,
她惨然一笑,自嘲道,
“是啊,我就是只杀人无数的千年狐狸精。”
那孩子也不知在想什么,即没有后退,也没有惊讶,只是懵懵懂懂的歪了歪头,像是没搞清楚状况一样,提问道,
“···你杀过很多人吗?”
“···嗯。”
“···有多少?”
她沉默许久,
“····很多。”
多到无法计算的地步。
男孩想了想,
“···为什么你要杀人?”
“····因为我是妖精,妖精以人肉为食。”
男孩顿了顿,
“如果我放了你,你还会继续杀人,是吗?”
“是的,不会停止,还会继续。”
只要她活着一天,杀戮就永远不会停止。
莫名的,沉默了许久,
她实在猜不透男孩此时此刻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像是做贼被抓了一样难受,这种感觉我们可以称之为犯罪感和感到罪恶感之类的东西,她在这之前从未体会到过
这不是什么好的感觉,她讨厌这种感觉,像是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可明明,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啊!明明,明明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妖精应该做的事情,
为什么会难受呢?
她不明白,但这份感觉却真真切切的在她身体的血液里流动。
那男孩跪在原地沉默许久,终于说话了,
“那为什么你不杀了我?”
她一愣,抬头,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如果你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妖精,那你就杀了我啊!”
那孩子在原地冲着那老道手上的狐狸精说到,
“·····孩子,这不是你该掺乎的事情”
“闭嘴——!”
那孩子忽而冲着那老道吼了一声,他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道人,
“是我在和她说话。”
那孩子的眼神里的东西他看不太透,
与冲动的疯子不同,那孩子的眼神明显非常的冷静,以至于他莫名吓了一跳,
在老道一愣之间,他又转头看向那老道手里的那只狐狸,他蹲下身,温柔的用手抚摸那只狐狸的绒毛。
“如果我把你救回家,你能保证再不杀人吗?”
那手里的力量全无任何杀气,温暖而柔和,让她莫名想起了小时候在山里修炼时晒在身上的温暖的阳光,又或者是母亲温柔的用舌头舔舐干净她身上的绒毛,
那孩子注视着她的那双眼睛看上去是如此的温暖而澄澈,明亮又动人,里面不包含任何色欲情欲,只有属于孩子的最最单纯的天真和懵懂与温柔,
毫无意识,鬼迷心窍的,她点了头。
“嗯。”
孩子便冲她笑了,伸出手,要抱她过来。
他对那老道安静说道,
“她是我的东西,我才是她的主人,只有我才有她的处置权。”
那老道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似的动惮不得,眼睁睁的任由那孩子将她从他手中取下,温柔抱在怀里,再眼睁睁的看着那白狐狸温顺的舔舐着那孩子的手。
罢罢罢,他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非得夺人所爱,
只是手上缺件衬手的法器,所以下山来寻妖捉怪,寻思练几件宝物出来,
原本遇上这罕见的千年白狐,寻思可算找到件衬手的法宝,可巧就碰到了这桩事。
那狐狸尘缘未断。
“那,就到这里了,我来接她回家了。”
那孩子谢过之后,抱着手上的狐狸屁颠颠的就要离开,
就这一瞬间,谁都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孩子手里的狐狸,忽然被一个根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女人从怀里抢走了,
那孩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狐狸却已经不见了,
他四处张望,却只见不远处确实有个衣着古怪的女人手中抱着自己的白狐正朝远处走去,
那女人身着一身带着斗篷的连身黑布古典欧式长纱裙,不知道的以为是从哪里来的穿越来的古欧洲丧礼穿越来的贵妇。
“喂,那是我的狐狸。”
他连忙紧跑几步追上去,抓住那女人的胳膊,
“这是我的狐狸。”
那女人转过面来,微微皱眉,面如白瓷,唇却如滴血一般鲜红,黑瞳黑发,
“干我何事。”
她一挥,一股不知名神秘的力量便把他挥倒在地上好远,
他仍旧不甘心,死撑着应是爬起来,朝着那女人的方向大吼道,
“你要带她去哪?难道你也要杀了她?”
“····它已经死了。”
她转过身来,用手抓着那只狐狸的一只耳朵。
他一惊,只见那只小狐狸一动也不动,全然半点不挣扎,眼神已经好似死物。
“依依?···依依!!”
那女人眨了眨眼,
“你还给这东西取了名字?”
依依?
好难听,
真是个恶趣味的名字。
那男孩痛苦而绝望的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指责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混蛋,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因为···”
她想了想,露出一个笑容,回答道,
“我需要它的皮做一条漂亮的围巾。”她爱怜的抚摸那死去的狐狸的柔软的皮毛道,
“你看,它的毛多漂亮?做成围巾一定很好看。”
小男孩抑制不住自己的胃里起来的反应,他跪在地上疯狂的吐了起来,
“····你真恶心。”
那男孩忍不住自己的反胃。
不知为何,那女人好像发现了什么,然后忽而走近,看着那小男孩,用那十指都是纯黑色指甲的手将他的头强迫性的朝向自己。
少年有一双非常漂亮的茶绿色眼睛,
是遗传自母亲的,与她母亲的长得一模一样,
母亲的眼睛又是遗传自她来自法国的外祖母的,
祖传的美丽。
“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好似刚发芽的嫩草,又好似新月一样的形状,带着非常美丽的温柔,
她由衷的赞叹着,
“非常非常美丽,美丽到女人都心生嫉妒的地步。”
真是的,这么漂亮的眼睛为什么要长在一个男人的身上呢?
太暴殄天物了。
她心想着,
于是她便伸手了。
少年的身体在她手中剧烈的抖动,明明在拼命的挣扎着,却发现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挣脱不开,
等结束的时候,她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战利品,
无视那孩子跪在地上鬼哭狼嚎一般的惨叫,她忍不住将那美丽的眼睛对准天空中的月光,
真美,
这茶绿色,如同上好的绿宝石一般美丽。
她忍不住在原地自我陶醉了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想起地下跪着痛苦而活活疼昏过去的那个孩子,
她着实忍不住叹息,感叹人就是如此的廉价,轻微一点的疼痛就可以活活将人疼痛致死,该说是脆弱好?滑稽好?搞笑好?
啊啊~~她不是人真的太好了。
没有比不是人更快乐的事情了。
她心满意足的正准备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自己的城堡的时候,背后却觉得,有什么东西追了上来,
她回头,
是一团浓重的黑色的雾气,
不知为何,里面跳动着什么,她定睛一看,
是一颗正在跳动的鲜红色人肉心脏。
看清楚来物之后,明白过来,嘲讽到,
“是你?”
那团飞来的黑色的雾气却并没有回答,只是直奔那倒在地上的孩子的尸体而去。
她挑眉,耸肩,
眼前的老朋友并没有和她叙旧的意思,
那就,离开吧,反正想搞到的东西也已经搞到了,
她转身,离开了原地,回到了她的城堡。
故事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