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主角的退婚计划书》蒹葭伴酒

86、第八十六章

　　危宿神色冷淡，并没有回话。

　　甘璇玑也像是察觉不到尴尬一般，话题一转，便笑盈盈地与旁人说话去了。

　　祝玖见了这两姐弟，才知祝珒对他们的点评并没有错。甘渐台性情极端，说话难听，自持世家身份，看不起任何人，极爱惹事生非；甘璇玑却长袖善舞，极善交际，不管是否是世家，她都能与之相处融洽，看上去也并没有什么门户之见——当然，只是看上去。

　　甘渐台脸色阴沉，冷冷地注视着自己的姐姐与旁人言笑晏晏，半晌后，才凉凉开口：“姐。按你的意思，这场比试，你是不想比了，对吗？”

　　甘璇玑这才停下与人攀谈的话头，转过身子看向他。她的声音也一样地凉，很明显，她对这个弟弟，也并不愿意对他好声好气的：“比？你还想怎么比？”

　　“你是中意韦家了。”甘渐台说，“就凭这个小子？凭什么？你总得交代清楚吧，总不可能就凭这张脸。”

　　甘璇玑冷冷道：“我和你一样肤浅么？”

　　甘渐台不甘示弱：“你自己是知道原因了，爹知晓么？族内长老知晓么？你若是想要不露破绽，还就得让我将这场比试主持完。只有比过了，才知道这个姓韦的是好是坏，不是么？”

　　甘璇玑沉默了。

　　甘渐台见甘璇玑动摇了，打蛇上棍、极其隐晦地传音入密道：“选出一个亲近甘家的新世家，对甘家太有利了。贺家已经没了，我们必须得制造出下一个‘贺家’。但是，姐，你别忘了，甘家只能退居甘家眼中的世家备选人，别忘了还有其他几个世家呢。他们若不同意，甘家再推举谁都没有用。现在不正是大好时候么？祝家在，喻家也在，我甚至还看到了关家和沈家。那么多世家都在场，这正是取得他们认同的好机会啊。无论最后赢了的是吕家还是韦家，他们亲近的都是我们甘家，不是么？”

　　甘璇玑没说话。

　　甘渐台继续传音入密道：“你还在担心什么呢？反正你弟弟已经跳出来了，事关整个家族的事，你不配合，还打算和我对干到底吗？”

　　甘璇玑神色未动，但是她明显已经妥协了：“不许用秘魔毒。”

　　甘渐台轻啧了一声。

　　下一刻，他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了新的方案，顿时大声嬉笑道：“既然比体质不管用了，那不如就来比灵力吧？灵力深浅，这一点，不正是各位最为关心的么？更何况现今这个时候，封印不稳，更是需要灵力充沛的仙士鼎力相助啊！”

　　甘璇玑束手让至一边，显然是默许了，打算让弟弟自我发挥。可听及此，她也不由问道：“你打算怎么比？比武斗么？”

　　“武斗和灵力那可是两回事啊。”甘渐台道，“再说了，光打架，多不好看啊。甘璇玑，我不相信你没想到，中原之地独有的，‘那个法子’。”

　　甘璇玑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来。她愉快道：“啊，这个可以。”

　　旁观者纷纷好奇问道：“要比灵力，要怎么比？”

　　甘渐台转头，对孟执弘笑道：“孟兄，你一定也清楚。”

　　孟执弘沉吟了一会儿，问：“要用神像么？”

　　甘渐台说：“只能用神像了吧？这可是个再好不过的选择啊。”

　　孟执弘沉思了片刻，转头吩咐了身边仙侍几句。不过片刻，仙侍们就将他们身后给养庙的庙门给完全打开，露出庙中牡丹围绕，被供奉在上端的两座神像来。

　　阳光从敞开的窗扉洒入，流淌在庙内两尊高大的神像之上——一时之间，竟真的威严赫赫，令人不敢直视了。

　　修为越高的仙士，便越能从这两尊神像中察觉到极为浓郁的某种力量。

　　这种力量像是信仰之力。它们对于仙士而言，既像是压在身上的巍峨山峰，又像是充溢着香气、浸泡着蜜汁的诱人餐点。一时之间，竟极难让人去形容它们。

　　它们周身的气势太盛，所有人在看到它们的第一刻，都只注意到了围绕在它们周围的力量，而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两尊神像究竟是什么模样。

　　祝玖悄然的打了个寒颤。

　　它们令他想到了他伪装成猫时，在危宿房内，不慎打碎的那尊“神像”。

　　那尊长得奇奇怪怪，既像顽劣的孩童随手将陶土胡乱捏成的，又像是长得最丑陋的异兽的拼凑体的神像。

　　它的周身，当时也围绕着薄薄的一层念力——只是念力，还未发酵、扩张、繁衍至像他们面前这两尊巨大神像周身一般浓郁的信仰之力的程度。

　　猫打碎了那尊小神像，念力也就散了。

　　但是，这两尊巨大神像上的“力”，却已经能令祝玖感到浓重的不适了。

　　危宿当时说，“逐麓没有神。仙士靠自己成不了神，就开始想要造神，这并不奇怪。坏就坏在，这些人妄图用泥尘和可悲的灵力控制自己控制不住的东西。”

　　甘家……不，孟家，孟家和甘家，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所有人都昂着头，意迷神乱，甚至被那两尊神像吸引得向前走了好几步。祝玖却骇然地后退了，又悄然地后退了。

　　等到乌云被阳光遮掩地那一刻，他才勉强清醒过来，真正看清了这两尊神像长得是什么样子。

　　……简陋而言，它们就像是两尊随便凿就的巨石。

　　就算直接从山间开凿下来的巨石都不会和它们一样简陋。它们粗陋，简单，有棱有角，却又毫无观赏价值。偏偏就这样两座一无是处的石头，却能吸引着人忍不住地将目光投予给它们。

　　当看得时间久一些后，这些石头明明没有变化，却偏偏会仿若改变了模样——或是羽扇纶巾、广袖博冠的飘然神仙；或是姿态婀娜、气质清丽出尘的临水仙子。这两尊神像会平白无故地生出眉眼，长出似人一般的面容来。

　　“别看。”

　　一道声音忽然传至祝玖耳侧，清冷如冰泉，猛然便令祝玖清醒过来。

　　他猛然回头，看向危宿的方向——然而，危宿却并没有看他。危宿表情平静，同场上的众人一样，沉默地注视着那两尊神像；与周边众人不同的是，他的脸上，没有露出那种目眩神迷、恍恍惚惚的表情。

　　“这就是神像了。”甘渐台轻声道。就算是再无法无天，说话难听的甘渐台，在这两尊神像前，却也收敛了锋芒，就连说话声音都轻了许多，“相必不用我说，你们也能看出这两尊神像的独特之处……它们实在太过特殊了，我也不便详细解释。韦家的、吕家的，你们上前去，向这两尊神像注入灵力。”

　　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吕承慢慢问道：“注入灵力。会发生什么事情？”

　　甘渐台第一次回首正视了吕承。

　　“我不知道。”甘渐台这么说。他嘴角挂着一个不伦不类，甚至可以衬得上是“悲悯”的笑容，“我只知道一点，你向神像注入足够多的灵力，就会得到回应。所以……就将得到回应的那方，设为第三比，也是最终比的胜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