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2、与君对峙东晟殿 ...
-
等到墨子时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他发现自己还躺在地上昨天晕过去的地方，手边的酒坛子碎片也没有被动过，满屋子的酒香已经散去了大半。
他有些不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还穿的整整齐齐的衣服，这才终于确认昨天晚上不过是他做了一场梦。
心里莫名的涌上一股失落，毕竟那感觉简直是……
赶紧拍了拍发热的脸，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入非非，他收拾好了满屋子的狼藉，又将没喝的酒原封不动的埋了回去，这才走出了房间。
顾辰风和言书像是刚从外面回来，两人还在争论刚刚听的那个说书人讲的故事的结局。
墨子时无奈的笑了笑，迎上去问言书道：“鬼君回来了吗？”
他本是还不死心，但言书摇了摇头，掐灭了他最后一点幻想。
顾辰风见他神色不好，不禁多嘴道：“墨兄，你莫不是在那大熔炉里跟鬼君吵了一架吧？你们闹什么别扭了？”
墨子时没心情跟他扯皮，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奔着大门就要往外走。若说昨天只是他的梦，那岂不是他自己对鬼君存了这样那样的心思？
想着，他的脸又有些发热。
见他急着走，顾辰风跟在他身后喊道：“墨兄，你准备在这鬼界待多久啊？仙都那边已经下帖子在催了！”
墨子时停住脚步，想了想，回头答道：“明天吧，明天就带他们回去。”
离了冥府殿，墨子时先是到鬼界街市上逛了一圈，随便吃了点东西，又来到九幽川边上，上了一个画舫。
记得他第一次同鬼君喝酒，就是在这里，他又想起了当时鬼君脸上的落寞，心中酸了一片。
现在想想，宁玉说初见他时，他魂魄不全。一想到他百年来一点一点寻着残魂，一步步找着自己，墨子时的心就如同被攥住一般的疼。
他同宁玉说他要找的人比他的命更重，墨子时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他总是让他来找自己，来保护自己，自己却从没能主动一回。
现在想起来，他一直以斗篷遮面，也是为了对他的一个小小承诺。
彼时墨白终于修得化形，墨清宵十分好奇的拉着他上蹿下跳，好一番打量，可看见的终究是一张白花花的大饼，他有些不开心道：“小白，说到底你也是我一口一口血奶大的，可如今你化形了我却不是第一个看到的……”
“哦？”墨白不置可否，“为什么这么说？”
墨清宵道：“我的眼睛怕是很久很久也好不了，反正看不清你的脸，可千千万万的人都能看见你，他们都比我先，想想就觉得不开心。”
墨白忍俊不禁，“好好好，那我化个假皮便是，我真正的相貌一定第一个给阿墨你看。”
当时他以为墨白是随口说的玩笑，却没想到他真的信守承诺几百年。就像言书说的，他们修行之人活的太久，会忘记许多事，可他却始终没有忘记对他的承诺。
想着回忆，这边画舫已经飘到了尽头，微笑着下了船，墨子时默默走向冥府殿，是时候再跟金长凌谈一些事情了。
第二天一大早，到了墨子时同顾辰风说好的期限，几人仍不见鬼君归来，反倒是顾辰风在匆匆跟他道了声早之后就忧心忡忡的扯着他小声道：“墨兄，出事了。”
出事了？如今还能出什么事？
只见顾辰风神色有些痛心疾首，“大熔炉……炸了。”
墨子时：“……”
那一瞬间墨子时觉得自己脑中炸响了一个欢天喜地的声音，“恭喜殿主大人喜提‘三界拆迁办主任’称号……”
头疼……
他有些沉痛的拉着顾辰风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顾辰风道：“昨天黑帖上的仙都，帝君已经知道了，不过没多说什么，总之你今天回去一定要小心。”
墨子时暗自点了点头，只听顾辰风又道：“对了，墨兄，昨天夜里我见你跟那金长凌促膝长谈，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这个……”墨子时有些尴尬，哪里关系好了？他明明是被骂了大半宿，“也没什么，有求于人，有求于人。”
顾辰风狐疑的瞟了他一眼，“那你还有没有什么事要交代我？我们提前串好供。”
墨子时：“……”
这话说的，墨子时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接，卡了半天，他才说了句，“没有没有，若是被问起什么，十三你据实以告即可。”
“哦，所以即使我把鬼君供出去也没有关系？”
顾辰风这话一出，墨子时顿时眼皮一跳，“十三你……”
顾辰风叹了口气道：“也不难猜吧？三个人三块碎片进去，只有两个人出来，然后大熔炉就炸了，怎么，鬼君这是去替金长凌炼天魔鼎了？”
本来墨子时也不是有意隐瞒他，见他猜出几分，便也实话实说道：“应该不是为金长凌，不过你猜的八九不离十。”
顾辰风又道：“那如今可有什么消息了？这事可不是小事，回去了帝君问起来你要怎么说？”
墨子时想了想道：“实话实说吧，除了鬼君的部分。”
顾辰风道：“可是知道鬼君在场的人可不少，就算他们不知道金长凌是要炼制天魔鼎，可光凭熔炉炸了这事儿就够你喝一壶了！”
墨子时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
“没事。”他摆摆手笑笑，“大不了认罚呗，出钱还是出力都行，上次卖画挣得仙金还剩了不少。”
顾辰风：“……”
终于，一个是忧心忡忡，一个是淡然无畏，身后还带着两个挂了彩的，四人直上仙都，奔着东晟殿复命去了。
叛逃仙官被擒了回来，这可是天大的事，尤其是叛逃的那个还是整个仙都最光鲜亮丽的金长凌，擒他的那个还是个最灰头土脸的看门的。
所以即便今天不是议事的日子，一众仙官也皆是齐聚东晟殿，没事的过来凑个热闹，有事的推了手头的事也要过来凑热闹，一时之间往日里庄严肃穆的东晟殿嘈杂的仿佛人间的菜市场。
墨子时本是在偏殿侯着的，顾辰风一回仙都就去探了一圈风声，这才匆匆赶过来。
墨子时忙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顾辰风直冲他摇头，“情况不太妙啊。”
想了想他又道：“帝君说是去继续闭关了，墨清宵也跟着一起，如今仙都的大权暂时落到了北芜仙君手里，他跟你……”顾辰风没有在继续说下去，但墨子时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跟聂星芜有仇。
当初他出九重塔，这聂星芜就是百般不愿，如今撞上了他，墨子时心中还真是有些忧虑。
跟着顾辰风一同上了大殿，此时众仙官已经列位等候多时。聂星芜就坐在大殿之上往日里都空着的那个位置上，双目眯着，像是在闭目养神。
没办法，体质问题，冬天犯困也是在所难免。
这边墨子时上了殿，金长凌紧跟着就被带了上来。
好戏终于要开始了。
众仙官虽是看上去纹丝不动目不斜视，但一个个心里早炸开了花。
方晟也算是管的松，平日里议事时大殿上少不了灵识乱飞的场面。而如今换成了聂星芜，众仙官皆知他喜静，又是在冬眠期，所以都乖乖管好了自己的灵识，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本来不能交头接耳，那这议事应该是挺无趣的，可今天这是让墨子时碰上聂星芜了啊！嚼舌根什么的在哪都可以嚼，但这种场面着实是百年难得一见！当初那档子事谁不知道？聂星芜在长生台上召来缚灵锁，把墨子时活活捆成了个血葫芦，如今仇人见面，定是分外眼红！想想那场面就精彩纷呈！
这不，墨子时一上来，北芜仙君的眼睛都睁开了！
抬头迎上那双竖瞳金眸，墨子时微微一笑，倒也显得不卑不亢，“北芜仙君。”他微微施礼，看着倒也周到规矩。
聂星芜先是上下扫了他一眼，这才老神在在道：“你炸了百炼炉？”
来了来了来了！
期待已久的对峙场面！
一众仙官皆是竖起了耳朵，果然这北芜仙君一开口就只奔着墨子时而去，都不管金长凌叛逃了！而且谁不知道那日在百炼炉的还有鬼君？可听聂星芜这意思，好像完全要把这屎盆子给墨子时一个人顶啊！
本以为他会辩解一番，然而墨子时却是微一点头，“一时不慎，给仙界造成麻烦了，其后果子时愿一力承担。”
“……”
“……”
这无名殿主是瞪着眼睛说瞎话啊！
仙都早有小道消息流传，说那时无名殿主是先走一步，这百炼炉乃是鬼君炸的！所以他如今这是在替鬼君顶罪？想想那日在岁首祈年宴上两人的互动，一众仙官总觉得嗅到了一股奸情的味道！
没等他们再多想，聂星芜眯起眸冷哼了一声，“一力承担？你如何承担？再进一次九重塔吗？”
“……”
九重塔都两半儿了……
墨子时想了想，“所有损失，子时来尝便是，其他惩戒，我也甘愿受之。”反正若是钱不够，他就准备着手出鬼君周边了……
然而聂星芜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说的倒是坦坦荡荡啊。”
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过了一会，聂星芜便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金长凌，“还是先说说你吧，金长凌，你为何叛逃仙界？”
金长凌低头作揖道：“不敢欺瞒仙君，长凌此次下界实非叛逃。”
聂星芜微一抬眼，“哦？说说看。”
金长凌点头道：“是，长凌此次下界乃是为了先师顾念兮。”
早在昨晚，墨子时便同金长凌再三商量，终于一致决定，将一切据实相告，当然除了鬼君那一部分小插曲。
于金长凌来说，一是方晟念旧情，到时候定不会为难于他，再者说，若是方晟知道此事，以他的修为，说不定能助金长凌暂时护住顾念兮的残魂。
而于墨子时来说，他更关注那个夺舍人，先前顾辰风查过仙界卷宗，说业北城的死乃是寿元已尽，这跟顾念兮的说法就有出入了，所以这其中恐怕还有诸多隐情。
如今将此事搬到明面上，总好过他自己几番摸索瞎猜，因为他总觉得业北城是方晟最疼爱的师弟，若他的死真有什么内幕，方晟不可能不知情，仙都卷宗上的记载实在是太过可疑，这么一想那夺舍人恐怕还要跟仙界有关。
想着，那边金长凌又道：“我此番下界是为了重炼骨灰，以固先师魂魄。”
聂星芜听完皱了皱眉，“这么说来也是件孝义之事，那你又何必私自下界，而不先行通报一声？”
金长凌道：“此番实有难处，只因先师也算是为追查前仙官业北城之死，才会最终殒命，这其中多有隐情，长凌怕会横生事端，所以才隐瞒不报。”
“哦？”他这么一说，聂星芜的眉皱的更紧了，“据我所知，业北城的死乃是寿元已尽，天命所归，又能有何隐情？”
金长凌道：“那并非实情，具先师所言，前仙官业北城之死，乃是受奸人所害，并且长凌曾与此人交过手，此人乃是身修外道。”
他这话一出口，不光是聂星芜，大殿上的一众仙官也都把目光投向了墨子时，当年那无忧公子，可不就是身修外道吗？
想到这，聂星芜不禁冷笑一声，“哦？身修外道？那无名殿主对于此事应该是相当有经验啊。”
墨子时自动忽略掉他的暗有所指，沉了沉脸色道：“此事疑点颇多，还请仙君下令彻查。”
聂星芜微微一笑，“好啊，那便查吧，就交给你怎么样？”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瞟了墨子时一眼。
甚好！墨子时心中一喜，这样行事就方便多了。
可还没等他这边应下，聂星芜又道：“想来你殿中无人，自己去查也多有不便，我听说萧韩回来了，不如就让他陪你一同前往吧。”
墨子时：“……”
这……就有些添堵了……
聂星芜又道：“息风殿配合一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那边顾辰风点了点头，墨子时也只能应了句，“是。”
反正早晚是要见的，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本以为聂星芜还要因为那大熔炉的事再为难他几句，可他却挥挥手道：“好了，今天就这样，散了吧。”
墨子时怔在原地一头雾水，顾辰风从后面上前来拍了拍他道：“手下留情了啊！”
墨子时摇了摇头，“怎么会？他明明恨不得把我抓去喂蛇。”
顾辰风又道：“不是他，这事估计是帝君授意的，想来他也做不了主。”
哦？是方晟？
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会维护自己，墨子时心中不免有些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