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把忠犬坑死了》千盏琉璃

71、更盛清宵万千愁

　　仙都东晟殿内，方晟正在案前批示一堆九境呈上来的帖子。书案旁边是一个供人小憩的窄榻，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丝绒毯，正中间还摆了一个方形小几，几上是墨清宵从前最爱喝的青城雪芽。然而他在旁边倚了一上午，看了一上午，却碰都没碰一口。

　　方晟一上午的时间往他那瞟了好几次，看他一直是一副恹恹的样子，不禁开口询问道：“这茶你曾经是最爱喝的，如今怎么不喝了？”

　　墨清宵有些疲惫的揉着太阳穴，叹了一声道：“大哥，人是会变的。”

　　“哦？”方晟一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是变了，从前你心比天地大，可没这么喜欢在我跟前转。”

　　墨清宵有些复杂的看了他一眼，抿唇笑道：“那大哥觉得是从前的我好一些还是现在的我好一些？”

　　方晟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来坐在他身边语重心长道：“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你都是你，做你自己就好，不要想那么多，万事还有大哥撑着。”

　　方晟本以为他是因为封职赐殿的事而烦心，打从他回来起，仙都众仙官面上虽是百般奉承，背地里却是非议颇多，毕竟当初的事虽然被他一手压下，但还是流出了一些传言。
　　不过即便有再多议论，方晟还是通通担了下来。过去几百年的滋味他受够了，往后他不想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后悔，所以现在他是竭尽所能，倾其所有的对墨清宵好。可如今看来，他这个义弟似乎并没有很开心。

　　墨清宵倒了一杯茶摆在面前，看了又看，这才开口道：“大哥可知道我从前为什么喜欢喝这茶？”
　　方晟摇了摇头。

　　墨清宵不禁心中苦笑，从前的墨清宵恐怕并不是真的喜欢喝这茶，不过是为了装腔作势罢了，可方晟却是真的上了心。不只这青城雪芽，他给他做的衣服，派的殿，每一样都是按照他从前的喜好，不差分毫。

　　见他脸上有些烦闷，方晟忙道：“没关系的，是我考虑不周了，若是你的喜好变了，你说与我，我再重新准备就是了。”

　　他讨好的意味太过于明显，墨清宵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便想了想说道：“好，那大哥可要记住了。”

　　方晟笑道：“当然。”
　　见他真诚至此，墨清宵突然有些释然了，如今这样，倒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想着，他含笑道：“如今的我喜欢穿玄色衣裳，喜欢殿外遍布翠竹，我不喜欢那些甜得腻人的糕点，大哥可为我准备一些青涩的果子，如何？”

　　他一边说着，方晟一边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等他说完，方晟已经一翻手，拿出了一个有些青涩的苹果。
　　“我看你前些天便一直在吃这个，所以随身备了些，”说着，他把那青红相间的果子放在墨清宵手里，笑的像个献宝的孩子，“你尝尝，看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墨清宵愣愣的看着他，脸上有些受宠若惊。
　　他将那苹果接过来，想咬一口，却始终下不去嘴。

　　其实他很想对方晟说：“只要是你给的，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见他不吃，方晟不禁有些尴尬，心道：“难道苹果也有很多品种？是他找错了？下次他一定要找个司农的仙官问清楚！”

　　沉默了好久，墨清宵才将那苹果收进了乾坤袖，目光灼灼的看着方晟，认真道：“大哥，是否只要是我喜欢的，你都会给我？”

　　方晟被他问的一怔，他很想点头说是，但又怕自己太过直白，让他心生不适，他这一犹豫，墨清宵的脸色就有些暗淡下来。

　　“大哥？”
　　他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那眼神让方晟想起了他从前他口吐鲜血，却还对着自己笑的样子，方晟揪心不已，终于是断了心中的犹豫，点了点头答道：“只要是你想要的，哪怕是上天入地，我也会为你寻来。”

　　见他说的字字恳切，墨清宵终于笑了。
　　但愿有一天，我说我想要的是你，你也能这般欣然答应。

　　想着，他起身走到案前看了又看，现在也该解决一点正事了。

　　墨清宵从一堆奏帖中抽出一个黑色镶金的帖子，冲着方晟道：“我之前见大哥像是在为这个发愁？”

　　他话锋转的突然，方晟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说道：“嗯，先前金长凌私自下界的事你也知道，我让子时去寻他，却不想如今这金镶宫的百炼炉都给炸了……”说到这里，方晟不禁有些无奈。在他心目中墨子时办事还是很稳妥的，他从墨子时还未飞升之时起便开始关注他，一众后辈仙官里他最属意的也是他，可这一次，这件事实在是有些难办。

　　方晟又道：“金镶宫那边催着仙界要交代呢，你不知道，多年以来仙都的许多上品仙器都是先经由那熔炉打造，再到仙都这边的玄灵洞天继续升级的，如今那里出了事，对仙都也有不小的影响。”

　　墨清宵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黑帖，上面尽是要对罪魁祸首严惩不贷的词句，他想了想，笑道：“我听说这一行那鬼君也有参与，而且现在无名殿主已经寻回了人，正以他们重伤不易挪动为由暂避在鬼界。”

　　方晟点了点头答道：“嗯，那鬼君似乎对子时颇为照顾，子时也是对他评价颇高，但在我看来，这人的性子……”接下来的话方晟没有再说下去，但他觉得外界对鬼君的评价并没有冤了他，就冲岁首那日他的表现就可见一二。

　　看出了方晟对鬼君这个人并不满意，墨清宵微微一笑道：“那还不好办？大哥且把这帖子压下来，任他们去折腾，鬼君嘛，到时候闹大了自有办法收拾他，而在这之前墨子时有人护着，也用不上我们操心。”

　　听他这么说，方晟似觉得有些不妥，又道：“可金长凌……”

　　见方晟还有些犹豫，墨清宵问道：“大哥可比我要了解他，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

　　方晟想了想道：“极重面子，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修为虽说尚浅，倒也肯努力。”

　　墨清宵道：“那就是了，所以大哥觉得叛逃什么的，他做得出来吗？”

　　他这么一问，方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墨清宵笑了笑，将桌上的奏帖卷宗又整理了一下，叫了个小官上来，将已经批示的拿下去，这才又回到方晟身边坐了下来。

　　“大哥，有些事可能只是时候未到罢了，拖一拖也没什么的。”说着，他又伸手去探方晟的脉息道，“但你的身体不能再拖了，你的第三次天劫恐怕快要到了吧？”

　　见他眯着眼睛打量自己，方晟突然有些心慌，忙把手抽了回来，尬笑了一下道：“没什么，都是些陈年旧伤，习惯了。”

　　他说这话本是想让墨清宵安心的，没想到他却是眉头一皱，直接上前将他打横抱起往内阁走去。
　　“总之从今天起，其它事务能拖则拖，我会日日助大哥调息，已备第三次天劫。”

　　他这一抱给方晟吓了一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挣扎，然而挣扎了一下他就发现现在的气氛太过于诡异，尤其是他一挣扎，就更诡异了……

　　“那个……清宵，你先放我下来，调息的事我自己已有打算，你不必担心的。”方晟好一通解释，可墨清宵却没有半点要放开他的意思。

　　方晟想了想又道：“好吧，我答应你，手头的事务都先放一放，每日专注闭关，所以你先把我放下来！清宵！”
　　他越说脸上越红，可墨清宵的手却依旧抱的很紧，不给他跳出去的机会。

　　终于是回到了榻前，墨清宵放下了方晟，坐在床边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番道：“大哥的意思是同意我留下来陪你了？”

　　方晟懵道：“我……”
　　“那好，”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墨清宵直接接过话道，“那从今日起我便住在大哥这东晟殿了，等过几日我们在一同去医谷圣境挑个地方闭关。”

　　方晟：“……”
　　虽说他这个义弟从前也偶有跳脱的时候，可他好像还不至于这般套路自己吧？

　　说起来这次墨清宵回来，倒是有很多地方都变了不少，不过说到底方晟是欢喜的，毕竟从前他对自己虽是敬爱有加，但却从未如此亲近。

　　看着墨清宵一趟一趟又是点安神香，又是准备灵药的忙碌身影，方晟突然觉得他毕生所求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可是，如果，还能再多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

　　想着，眼前人突然回过头来，冲他笑道：“大哥，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方晟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于是忍住了，转而问他道：“既然要在我这住几日，那清宵可有什么东西需要大哥准备的，我吩咐小官们去做。”

　　墨清宵看出了方晟的欲言又止，对于方晟本想要说的，他也有了几分猜测。纠结再三，他终于是壮着胆子，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伸出手指轻轻抵在他心口处，墨清宵有些沙哑的开了口道：“若我说我想要……大哥该如何准备？”

　　方晟晃了一下神，他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什么也没听明白。

　　对视了良久，他才终于鼓起勇气问道：“你刚刚说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