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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永远(完) ...

  •   那个晚上,她踏入梦境的瞬间,周围便是蠢蠢欲动的各种生物,她抬起头,那座她曾以为永远不会到达的山就在面前。

      林幼锦弯起嘴角,冲着那些龇牙咧嘴的生物傲然笑了笑,她的手上凝结出一个庞然大物,成型的瞬间林幼锦的手往下沉了沉,她迅速将手一抬,把那东西架上肩头。

      随着一声巨响,炮弹在怪物群中炸开,一时间血肉横飞,林幼锦一手甩出一根弹簧绳勾住旁边的房屋,轻巧地跳上屋顶,仍旧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的血。

      听着头顶传来凄厉的叫声,林幼锦撇撇嘴:“便利店那介绍坑爹呢,这火箭筒简直杀敌一百自损八十!”

      林幼锦手中巨大的火箭筒变换了形态,化作巨大的加特林,她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力学的姿势抬起了加特林的枪膛,然后她摇动手柄朝着天空中那几只不知死活的鸟儿开枪,枪炮声伴随着羽翼的摩擦声,空中仿佛下了一场鸟雨。

      在这漫天血雨中,林幼锦听到了不寻常的动静,是从山上来的,很轻微,但是她在常年的战斗之中锻炼出的本能让她的耳朵和眼睛都灵敏到了极致,她全身紧绷,死死盯着这看上去几乎是垂直于地面的山脉。

      一道银色的影子在她眼前一掠而过,林幼锦几乎是立刻做出的反应还是躲闪不及,她的肩上多了几道血痕。

      那东西一落在地面上又迅速转身朝她扑来,林幼锦在飞快地适应着它的速度,但是她的耳朵捕捉到了其他的动静,这东西竟然不止一只,似乎是成群结队地从山上来了,轻微的脚步混在一起,像是死亡的鼓声。

      林幼锦的心脏砰砰直跳,她轻轻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一些。

      然后她的加特林骤然缩小,变成了一把银色的枪,银枪的枪管很长,血红色的花纹一直延伸到枪口处,林幼锦低下头,轻吻了一下枪把。

      山上来的东西长相奇特,脸长得有些像老虎,却有一张扁平的嘴,咧开的时候大得惊人,露出一口锯齿一般的牙,但是它的体积却不大,准确地说,只有中型犬的大小。

      林幼锦看了看自己被抓出的伤口,伤口又深又痛,这东西的杀伤力不容小觑。

      山中浓雾里涌出一批又一批这样的小怪物,因为数量太多,过于密集,看得林幼锦头皮发麻,要是被淹没在这些东西里可真是死得又冤枉又不值。

      银色长枪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射着子弹,银色的光芒像是一场流星雨没入这些小怪兽群中,被打中的怪兽惨叫一声,身上窜出一股火焰,这奇特的火焰像是被压扁了一般不往上窜,却往旁边窜去,一下子点燃了一片,焦糊味和小怪兽咒骂的叫声交汇成一片。

      其中一只窜到了眼前,林幼锦手一抬,枪把直抵它的脑门,直接把它崩飞出去,其他怪兽朝她的空档蜂拥而至,却不防被一股大力统统扫了出去,林幼锦晃了晃另一只手,那只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凝出了一把□□,像是机关枪一样突突着子弹,一发一个,精准无比。打得这些小怪兽一时无法近身。

      林幼锦也不轻松,她的前后上下左右全都被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小怪兽被包围,无论她借力飞到哪里,这些怪兽都无孔不入。

      这场战斗持续了很久,林幼锦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来的,终于那些怪兽的攻势变弱了。她靠在墙上缓了缓。

      忽然,被她炸成一团的小怪兽发出了嘤嘤嘤的叫声,然后那团黑乎乎的东西渐渐汇聚在了一起,橡皮泥一样融合了,各种颜色和气味横七竖八地压缩在一起,越聚越大,周围其他的怪兽纷纷效仿,一时间在她四周形成了数十只巨大的怪兽。

      最早形成的那只狂叫一声,朝她扑来,其他大大小小的紧随其后,街道上风声鹤唳,杀气冲天,林幼锦的枪后座力已经很小,依旧久违地崩裂了她的虎口,这些怪兽好像永远都不会累,前赴后继地往上冲,林幼锦渐渐觉得气力不支,混乱中她的右臂被咬中了,林幼锦闷哼一声,却连停下来处理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右臂血流如注,左手的压力骤然加大,竟开始颤抖起来,她的动作只一慢下来,顿时被无数小怪兽抓到可乘之机包围住,在她身上咬出了深深浅浅的伤口。

      林幼锦喘着粗气,失血过多让她的眼前有些模糊,那些怪兽越来越多,几乎将她淹没了。林幼锦觉得眼前的颜色渐渐变得昏暗,耳边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她的感觉好像被这些叽叽喳喳的怪兽像是剥离了身体,意识漂浮在半空,仿佛在看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她咬牙笑了一声,抬起头想看看那座她注定没有机会爬上去的山峰,眼前却骤然一黑。

      林幼锦的心中只剩下遗憾,在那遗憾的间隙她想起一个人,可是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他的半边身体被侵蚀地只剩骨架,依然化作粉尘保护她。

      常渊……

      林幼锦慢慢闭上了眼睛,她握紧了手掌,却突然感觉到手中的长枪不见了。

      林幼锦混沌的大脑几乎在片刻清醒过来,她曾弄丢过一次,绝不会再有第二次,即使登不上山峰,即使化作墓碑,她也一定会和那把枪葬在一起。

      睁开眼的瞬间,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然后她撞进了一个微凉的怀抱,冰凉的声音从她耳边的胸膛中传来:“废物,只差一点了,不会再坚持一下吗?”

      她的眼睛被一刹那冲上来的酸涩淹没,她抬起手,抓住了那个黑色的衣襟。

      “常渊……”林幼锦的声音在颤抖,她在叫出口的时候甚至在后悔,害怕这只是一场幻觉。

      可是梦里会有幻觉吗?

      至少她遭遇过的每次危险里没有,她遇到过的每次生死之际没有,她侥幸的逃脱中也没有,常渊没给过她半分希望,让她活生生从绝望中开辟出一条血路。

      “我在。”这声音像是被冰冻过的苹果,带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凉。

      林幼锦抬起头,看到了那张刻在记忆中的脸,白皙到透明的皮肤,漆黑的眼眸,明艳的嘴角,少年依然绝色。

      这次他没有戴兜帽,也没有用黑雾遮着脸。

      常渊一挥手,巨大的黑色镰刀横扫一片,那些怪物连叫声都没发出来就消失了。

      林幼锦伸手去摸了一下拦在她腰间的手,触摸到的是真实的皮肤。

      常渊落地,用例行公事的语气道:“刚刚那怪物叫‘宴妖’,越打只会让他们越嚣张,而且众多的宴妖聚在一起还会进化出畸形的大妖,极难对付。”

      林幼锦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慢慢道:“那要怎么才能打败他们呢?”

      “充钱。”常渊落在了地上,箍住她的手却没有动:“……或者,爬上山顶。”

      “为什么?”林幼锦全身都是伤,疼得连一根手指都不能动。

      常渊的眼睛看着她,眸中凝结着万千星辰:“因为他们怕冷,高的地方他们无法生存。”

      林幼锦实在太疼了,全身酸软地说不出话,只睁着眼,眨也不眨。

      “你刚刚是不是又忘记我了?”常渊收紧了她腰间的手。

      林幼锦有一种奇怪的错觉,她觉得那个怀抱有了温度,让她浑身都发烫:“我如果忘记了你,你会来找我吗?”

      “会。”常渊一手撩开她散落在额前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你变了。”

      “变老了?”林幼锦微微偏过头。

      常渊轻笑着抚摸她披覆全身的坚硬铠甲:“不穿裙子了?”

      “裙子是穿给你看的。”林幼锦说着,却没有半分要换下铠甲的意思,她战斗得太久了,脱了铠甲就像是要扒掉她一层皮,脱掉她的安全感。

      常渊握住她的手,那双手上长满了茧子,常渊甚至能摸得出哪些位置是哪些武器留下的。

      常渊的眼神微动,他低声道:“为什么这么拼命?你不是总想放弃吗?”

      “是啊……”林幼锦慢慢道:“我也不懂。”

      “常渊。”林幼锦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他们都说我疯了,他们说,待在这条街道上的人都是疯子。”

      “那你呢?”常渊不自觉地握紧了她的手,用一种最亲密的方式十指交织。

      “我也觉得自己疯了。”林幼锦伸出另一只手,搂住常渊的脖子,“可是,有什么关系呢?这不过是证明,就算变成疯子,我也不愿意做个终生戴着面具的木偶而已。”

      “可你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林幼锦笑了,她的眼睛一弯,原本在眼眶中晃荡的泪水就掉落下来:“常渊,我想要你。”

      她眼中翻滚着疯狂的迷恋,这迷恋竟然在两年之中一点也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强,像是一种强大的执念,支撑着她来到了这里,她搂住常渊的手微微用力,将他向自己拉近。

      常渊却一动不动,他深深地看进她的眼中:“你想要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如果吻你,你将被万千魂灵压身,将有名川大江逆流改向,将有无数星辰陨落,你将受这世上千夫所指,你将承受非人的痛苦。”

      “停在这里吧,这里已经很富庶,只要你愿意,金花会大朵开放,你尽可以用它们享受人生。可你如果要我,就要继续往上,那里很可能一片荒芜,一无所有,培养一朵花的时间可能跨越数十年,甚至数百年……”

      “林幼锦,你真的想好了吗?”

      林幼锦勾起唇角,她的手臂用力下压,霎时间血管崩裂,鲜红的血液沁出她的铠甲,她无声地说出了那个答案。

      “废物,白痴,你这个……疯子。”

      常渊终于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来,贴上了她的嘴唇,这个轻柔的吻被渐渐加深,林幼锦全身都像是泡在氤氲的温泉之中,疼痛被蒸发了,过往的每一处伤疤都随着蒸汽飘上了天空,化作明亮的星星,星光交织在深邃的夜空,而夜空离她如此之近,简直触手可及,她能感受到那丝绒一般的质感,熨帖着她的身体的每个缝隙,令她浑身战栗。

      她听见波涛打在岩石上,回荡出亘远的声音,她看见累累白骨在脚下汇聚成堆,他们空洞的眼中有不甘不愿,有欣慰骄傲,她在一刹那触摸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那是极狭小中的无限世界,广阔得没有边际,令人心生畏惧,可是她又清晰地知道这不过是颗再微小不过的轻尘,一扬手就会无影无踪。它绚烂如同一场流星雨,将夜空割出一道道银色的伤口,从中流出的,是神的眼泪。

      然而错过的人却一无所知,或者看到几颗烧焦了的石头,责怪它砸裂了地面,损坏了自己种的庄稼。

      庄稼是没有错的,只是流星雨一向横行霸道,它不管时间地点,随意地将这美挥洒地肆意嚣张,它的残骸又破坏得肆无忌惮,没人敢横加指责它的傲慢,它不过是一种自然现象,有时也是一种自然灾害。

      这一场玄而又玄的赌博,赌注是整个人生,赢的关键却是运气。

      林幼锦感受到那眨眼间能将这世界万千色彩收归眼中的波澜壮阔,一颗眼泪里折射出无数人一生的喜怒哀乐,她的胸中宽阔得能容下五湖四海,也能收纳一尾鱼吐出的一个细小的泡泡,一个泡泡,或是无数个泡泡,它们随着水波升腾,然后“啪”地一声在水面上破裂。

      林幼锦体会到那份沉重,更无法忽略其中夹杂着的喜悦,那种巨大的,不像是人类该有的喜悦,为此,她愿去背负一切。

      她不知道这年轻的誓言能不能作数,但至少此时此刻,她有勇气,为这决心戴上永不回头的戒指——

      “常渊,你说,登上这山顶,我能找到所有的宝藏?”

      常渊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林幼锦的唇角,眼中全是对她的贪婪:“你想要什么?”

      林幼锦笑起来,她用鼻子蹭了蹭常渊的耳朵:“我要你,我要把你的名字和我刻在一起,你的身体和我埋在一起,我要我们骨血交融,我要从此以后登上这座山顶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常渊轻声说:“我是你的梦,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

      “你老实告诉我,你说我是骑士,那你是不是那个公主?”

      常渊一愣,接着居然笑了:“你说是,那就是。”

      “反正结果也没什么不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永远(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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