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街道》莫吟诗

13、假象

　　林幼锦呆呆看着他，她知道常渊长得好看，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这么好看。

　　毫不夸张地说，这张脸就是按照她的想象长的，严严实实地嵌在她的审美观之中，一丝缝隙也没有。

　　她在一瞬间将“冷静”、“不理”、“耗尽心血”抛之脑后，她现在只想追随他到天涯海角。

　　常渊见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你不是说想看我的脸吗？现在你看到了。”

　　林幼锦不断地点头，有种想哭的冲动，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好看的人，这种美丽简直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让人为之疯癫，为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的心没有任何预兆地狂跳，她觉得自己身上每一寸都被血液染红，脸烫得快要烧起来了。

　　常渊有些困惑地看着她，大概不明白她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要不你还是遮起来吧！”林幼锦说完又后悔，常渊点点头，正要伸手去戴帽子的时候，林幼锦拉住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你这么好看，遮起来，太可惜了。”

　　常渊微微蹙眉，光洁的眉间出现一小块纹路：“到底是遮还是不遮？”

　　“不遮不遮。”林幼锦把头摇成拨浪鼓。

　　林幼锦突然瞥见常渊身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扑来，她一把把他推开，一手抓起枪，对着那黑影扣动了扳机，强大的后坐力差点震破她的虎口，高速的子弹飞入黑影，黑影发出了一声惨叫。

　　林幼锦惊讶地看着自己手中的枪，它又进化了，银色的枪身，血红色的花纹，威力巨大且十分轻巧，简直是理想中的武器。

　　常渊越过她，一手握着刀，直直劈向那团惨叫中的黑雾，刀锋从黑影张开的血盆大口切入，一路摧枯拉朽般砍进最深处，然后“嗤”地一声，破开空气，鲜血在半空中飞洒，黑雾的半张脸被削掉，巨大的身躯来不及倒在地面就直接消散了。

　　常渊落在林幼锦面前，轻轻碰了碰她的新武器，脸上露出一个很淡很淡的笑容：“做得好。”

　　那张总是像被冰雪封住了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就像是冬季过后，初春清晨第一缕照在大地上的阳光，它轻薄，甚至还带着微凉，但却是一束浅金色的光，明亮而温柔。

　　林幼锦握紧了手掌，用力到那枪上血红色的花纹都泛出光来。

　　常渊见她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道：“我还是遮起来吧，不然我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了。”

　　“别别别……”林幼锦慌忙拉住他，收回目光：“我不看了行了吧，你可别暴殄天物！”

　　常渊哼了一声：“刚刚那黑影的名字叫‘寇结’，弱点在嘴上，确定了他嘴的位置，要毫不犹疑地劈开，它速度快，还会幻化成各种形状，但只要能当机立断地斩杀，它根本不足为惧。”

　　林幼锦点头，目光却落在常渊原来那把匕首上，这一段时间里这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很长，可以当做刀使了。

　　林幼锦觉得这个事情自己应该也有一份功劳，忍不住沾沾自喜起来。

　　常渊道：“别得意太早，‘他’还在雾里守着你呢。”

　　“什么？谁？”

　　“我的朋友。”

　　“……你还有朋友？”林幼锦心想，NPC的朋友莫非也是NPC，看常渊如此重视，多半也是个大BOSS，不由得心里有些紧张。

　　常渊道：“你不问他是谁吗？”

　　林幼锦反问：“你会告诉我吗？”

　　“不会。”常渊道：“我只是在培养你的思考方式，不要总是偏离正轨。”

　　林幼锦撇撇嘴：“我知道，但是你们这些NPC最大的特点不就是不说人话么，关键信息一个不漏，还非要故弄玄虚，听着不爽，我还是不听，省的给自己添堵。”

　　常渊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不用。”林幼锦凑上前，笑眯眯地说：“我只要知你就行了，其他的，你解决。”

　　她要怎么戒掉这个人呢？他就像是自己的梦中情人……林幼锦想到这里，有些嘲讽地笑了，他可不就是梦中人么？可惜即使在梦中他们也只能当友人而并非情人，自己还只能别无选择地死心塌地。

　　林幼锦生出一点绝望的情绪，她以前从不相信什么情不知所起，现在却在困惑为何自己会一往而深，只有这么单单的一根线，被自己死死拽着，想着，爱着，明知不会有回应。

　　“怎么了？”常渊伸手摸了摸林幼锦的脸。

　　林幼锦一脸的沮丧险些就被抚平，自从她教了常渊这个简单的安慰方法之后，常渊便十分大方地经常使用。好处自然是安抚功能极其强力，坏处则是，林幼锦对他生出了强烈的依赖感，她甚至不愿和父母多交流，却什么话都和常渊说，因为常渊永远不会泄密，而且他的话少，只会用这种简单的方式安抚，偏偏林幼锦想要的也不是解释和开导，只是这么一个宽大的手掌而已。

　　“林幼锦！”一叠材料直接甩到她的脸上，老板怒气冲冲地站在她面前，“我忍你很久了，你这一天天的在公司打瞌睡不说，材料写成这个鬼样子，我不如自己写！你是朋友推荐来的，我不想为难你，但是我不可能花钱养个闲人，你如果不想干，早点给我走人！”

　　林幼锦呆呆看着老板的嘴开合，她的耳鸣严重，只能费力地分辨他说的是什么，眼中的景象歪曲朦胧，好像一个假象。

　　假象？

　　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却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

　　母亲走进来，见她醒了，坐在她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退烧了。”

　　林幼锦微微睁大眼睛：“发烧？”

　　母亲：“幼锦，你自己发烧也没有感觉吗？”

　　林幼锦心不在焉地说：“下次会注意的……”

　　“你是不是还在和那个梦纠缠？”

　　林幼锦愕然看向她。

　　“叔叔和我说了，他也是担心你。”母亲递给她药片和水，“幼锦，你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吗？”

　　林幼锦无奈道：“妈……”

　　母亲制止她：“二十六，再过几年就要三十了，你的工作我不催你，毕竟是要考试的东西，我不懂，也控制不了，但是你的个人问题能不能自己上心些？你想和那个什么梦纠缠，我也不拦你，但是你要分清主次，连自己的生活都控制不了，你拿什么做梦？”

　　母亲深深看着她：“说白了，孩子，如果你现在不能在家里住着，房租和饭钱你都付不起。”

　　林幼锦骤然升起一股巨大的愤怒，她想质问明明是你们让我回来接受这么一份没有前途的工作，现在却又怪我没有出息，是你们限制我爱的能力现在却怪我找不到男朋友，从未给过我选择的权力却口口声声说我没有主见。她捏紧了床单，心中一片荒凉。

　　林幼锦从小时候就一直被人夸奖的乖乖女，从不越雷池半步，她像是被洗脑了一样，只会安安静静待在家里，不爱出门、不爱社交，她很早就开始限制自己对一样东西的过分热爱，因为每一份热爱都要消耗精力，她要学习，她耗不起，偏偏她对学习又毫无天分，更不要提爱上的可能性，甚至是对明星、宠物、游戏这些一触即燃的爱，尽管有年轻这最好的助燃器，她却发现自己丧失了爱的能力。

　　如今她对常渊、对那个匪夷所思的梦产生了那样强烈的感觉，这是她人生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情感，这情感理所当然地占有她的时间、精力、金钱，她却产生了从未有过的愉悦，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和这种愉悦相提并论，那是和所爱之人相处的喜悦，走过的路、说过的话、打怪时留下的痕迹、受的每一道伤，丝丝缕缕，每一点都能让她回味一生。

　　而今，他们又来劝自己了，“不要爱”、“不能爱”、“不准爱”，爱算什么？愉悦算什么？不能吃不能用，甚至还不如一块番薯能饱腹。

　　林幼锦闭上眼睛，她想反驳，可是她没有力气，母亲说的是事实，她能怪谁呢？

　　他们纵然有千般不对，做出选择的仍旧是自己。

　　她看着母亲鬓边新生的白发，心中说不出的悲伤和难堪，她有一点想念从前没心没肺的自己，又憎恨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如果能更早一些醒悟的话……她第一次发现生命的短暂，在26岁这一年，她听到了时间匆促的跫音，短短的旅途，究竟能看见多少风景？

　　她点点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