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入江风》芝路

15、私藏的展品

　　两位牌友一走，剩下了他们四个人，牌局是凑不起来了。赵野墨提议换个地方吃饭，他想找个机会聊一聊自己这段时间的养宠心得。祈唐算了算今天下午已经消费的食物甜品，距离最低消费还有几百块的距离，所以大家点了一些意大利面和华夫饼之类的简餐，就坐在沙发上吃了起来。

　　江颜把一盘海鲜意面卷来卷去，半天也没吃掉几根。小崔无缘无故的，干嘛喊他基佬？他们之前共事的时候日常接触并不算多，小崔也不像能敏感的识别自己性向的人，那这话是谁吹的风呢？他脑中把还有印象的前同事们都排查了一遍，暂时也没想出来，就有些怏怏不乐，大家远远近近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他不希望这些风言风语扩散到自己现在的公司。
　　赵野墨这边期期艾艾，心里有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愿意跟自己最好的几个朋友分享一下快乐，但是又不想透露快乐的来源，尤其是对江颜，他近乎本能地可以预知，江颜若是知道了自己跟一个男人有所纠缠，是绝对不会开心的。

　　“我最近又有约会啦。”赵野墨抛出一个话口，想着要不还是让他们来问吧，自己斟酌着回答。
　　李鸣夏叉起一块华夫饼纲要入口，一听这话赶紧又放了下来：“是谁啊？江江说他上次介绍的女演员你都没看上，还能这么快就看上别人？有多好看啊？”
　　“我在你眼里找对象就只看脸啊？”
　　李鸣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差不多吧，要不要睡一下取决于脸，能睡几次取决于脑子。到底是谁啊？怎么认识的？”
　　“啊...也算一个小网红吧，别的朋友介绍认识的。”赵野墨不想多撒谎，不想说实话的部分尽量一带而过，“认识了一个多月了吧，现在就是约会阶段，没有睡呢，没有！”
　　“有照片吗？你没有送她包包吗？还是送了也不成？不像你啊赵老板，多久了还没睡？”李鸣夏此前非常不赞同她野墨哥哥的感情态度，她知道他最近一两年的每段浓缩感情都要拿钱砸出□□关系，发生关系之后很快就热情消退直接分手。他极其不尊重女性伴侣的态度经常会惹得她大摇其头，摇完了就威胁他对感情认真一些，不然就要去告诉他妈。

　　李鸣夏感情经历有限，又没有许多爱跟她八卦的女性朋友，凭着自己的经验认为她的野墨哥哥这样下去根本就不可能找到一段互相尊重互相理解的平等恋爱关系。但自从见过他的“女朋友”一次之后，她的想法就变了：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很多拿定主意要靠男人吃饭的女人。一顿饭的时间里，赵野墨并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可女朋友全程对他和风细雨、百依百顺，对他的每一个观点甚至每一句话都极其捧场，仿佛从来没有过自己的灵魂。
　　李鸣夏猜她或许平时也不是这个这样，在她的小脑袋里，哪个女孩不是有喜有怒有哀乐？可那位女朋友明显是已经作出选择了，选择用一种把自己包装成礼物的方式去结交男朋友。她很漂亮，他时间宝贵，所以他们相处的短暂时间里，并没有多大的不公平。李鸣夏所谓的平等和历届，对一些速食感情来说只是一厢情愿。
　　她很快速地适应了这个变化，并且认为野墨哥哥在这几年的“事业上升期”内，大概都会找这类型的女朋友，自己说他“怎么没送包包”，并没有冒犯，只是自然地发问。
　　一问而已，他干嘛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他们这四个人加起来也100多岁了，聊天时直奔主题是常事，但当这个睡来睡去的对象变成伊陆时，他就难为情起来，伊陆是不应当与这种人类的动物性行为联系在一起的，是应该被关在玻璃柜子里供人观赏的，谁都应该喜欢他，但谁也不许动手摸他。
　　“他不是那种看钱下菜碟的人，我都没给他花过钱，但他还是对我很好的。”赵野墨推敲着自己的话，“而且他也不知道我赚多少，以为我一个月就赚一两万这样。”
　　“不花钱，那你们平时约会都干嘛啊？大冬天里逛公园吗？”李鸣夏发问真诚，没有戏谑。
　　“他平时没事就做饭，然后我们吃饭，在家聊聊天，看看电影。”
　　“在他家？你那公寓也做不了什么饭吧？”
　　“嗯，在他家。”

　　江颜一大口意面还没咽下去，李鸣夏就把他想问的给问完了，他听着赵野墨这几句回答，觉得不太对劲，赵野墨和这个新女朋友，有一点细水长流的意思。
　　长久，这个词有多久没出现在赵野墨身上了？

　　“你干嘛跟人家说你赚得不多呢？你说什么她就信啦？连你的真实状况都搞不清楚就往家里带，她也是心大。”江颜露出一点敌意，自己也不想去分析为什么会对这个未曾谋面的新女友没有好感。
　　“你们之前老说我追姑娘就只知道送包，难道我还不能有点个人魅力啦。虽然我自己说的是约会，但聊天的天也就跟朋友差不多啊，交个朋友也不一定非要告诉人家我兜里有几块钱吧。”
　　“我也没准备要跟他谈恋爱什么的，就这么继续约会也挺好的。”
　　李鸣夏还是不大信他忽然转了性，又追问几句：“你们真没怎么着啊？你去她家方面吗？她不是和爸爸妈妈一起住？”
　　“不是，他不是本地人，自己住。真没发生过什么，就只有一晚上，我在他家客卧睡了一晚上。”
　　“喔唷，不是本地人，自己住二室一厅啊？够奢侈的。年纪比你大？”
　　“没有，比我小一点。而且也不是二室一厅，是三室两厅”
　　穷苦的编辑李鸣夏吃惊了：“现在网红赚这么多啊？开淘宝店啦？是卖衣服的那种网红吗？她自己当自己店里的模特？”
　　赵野墨听她越问越没边儿，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没有，不是，可能就是家里条件好吧，我也不知道。我说这事儿，是想问问你们，就这种比较单纯的约会，我要是想送他点礼物，送点什么好？”
　　他这幅有点慌乱的样子，实在有点好笑。单纯的约会，做饭看电影，不准备表白的礼物，这是中学生在玩恋爱游戏吗？
　　“跟表白没有关系的礼物吗？那你给她买点排骨吧，黑猪肉小羊排什么的，我看就挺好，她不是爱做饭吗，也不会浪费。”从善如流李鸣夏，面对这种要求也很快给出了建议，“不过你不想谈恋爱，你确定对方也不想谈吗？”
　　赵野墨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在这之前他一直在后悔跟这几个人聊伊陆的事，自己想瞒住的东西太多，根本就聊不下去。可李鸣夏又确实问到了盲区，伊陆是怎么想的呢？为什么愿意在他身上花这么多时间呢？他如果不喜欢自己，干嘛要容许自己每天都往他家里跑？如果喜欢的话，他们俩这种微妙的平衡，又能持续多久呢？

　　牌局打不成，肚子也填饱了，祈唐和李鸣夏买好了电影票，一会就准备去看电影。赵野墨问江颜要去哪里，准备送他一程，路上两个人还能再聊几句。
　　“我5点有个电话会，本来想如果打牌的话，就在这里接入了。”江颜抿了抿嘴唇，看着赵野墨说，“这马上就要5点了，我回家也来不及了，要不你送我吧，我在路上接电话会。”
　　行吧，这下路上也没法聊了。
　　赵野墨的车停在了路对面，他结完账后准备过马路去把车开过来，回头想跟江颜说外面冷，让他在店里等着，结果看到江颜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己后面，正在往自己脖子上围围巾，是准备要和自己一起走过去的意思。

　　今天冬天一直不下雪，空气又干又冷，江颜在几番降温之后就不再戴隐形眼镜，觉得每天出门眼睛都被吹得生疼。今天出门他戴得是自己最喜欢的框架眼镜，镜片宽圆镜框是细细的金属边，身上穿的是奶油色的粗毛线绞花毛衣和麻咖色的羊毛裤子，裤脚卷了一圈细边，差一点就要露出脚踝，平时带着优越感的菁英傲气被收了起来，多了一点可爱的幼态。他伸手要替江颜绕围巾，绕了几下没绕明白，惹得江颜抬手一拍嫌他添乱，被江颜嫌弃他完全不以为忤，反倒是忽然想起了小崔骂江颜的话，他现在可以确定，小崔心里肯定还是有嫉妒的。“基佬怎么了，蠢直男一定是嫉妒我们江颜的可爱。”这话他当然不会讲，取而代之到嘴边的是一句关照：“你别跟我过去了，要走不少路呢，脚脖子冷。”

　　江颜在一楼大厅等了10分钟，才看到赵野墨的沃尔沃从路北缓缓开过来，他剁着脚一路从店里小跑进车里，缩着肩膀说：“太冷了，才走这么几步，我就觉得有人在砍我的脚踝。”
　　车里虽然开了暖风，但也还没有完全地热起来，江颜在这个冷热空气交替的密闭空间里，闻到了一点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道，他又用力嗅了嗅，应该是一款木质甘苔调的香水，去年去日本玩时他闻到过，又贵又好闻，是不厚重的檀香混着奶油话梅的味道，一瓶要接近两千块，他当时没舍得买，后来就渐渐忘了。贵价香水确实有特别之处，今天一闻他就全想起来了，包括这瓶香水的名字，satal blanc，白檀。
　　江颜今天没有见到赵野墨新女友的照片，但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已经有了轮廓。他没有再问，一声不吭地接入了电话会，这个时候就觉得人有工作也是挺好的，在适当的时候，可以做一个逃避的好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