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名为爱》陈*燃

1、女alpha

　　七点半，学校。
　　“萧教授早！”
　　“早。”
　　“萧教授早上好！”
　　“好。”
　　长发束在脑后，一副黑框眼镜，严谨端正；黑色西服，剪裁精良；里面配的是白色衬衫，深蓝色的领带，一丝不苟。她拿着公文包，面色沉着，波澜不惊。
　　萧寒，三十六岁，数学系教授，禁欲系女alpha。
　　她惜字如金，高冷至极，对同事，君子之交淡如水，对学生，她倾囊相授，绝不逾矩。
　　见她进了办公室，刚刚和她打招呼的几个女生边走边窃窃私语：
　　“禁欲系啊，我的爱！”
　　“你是新生吧，我跟你说，萧教授虽然单身，但是她很高冷的！”
　　“很难撩吗？果然是理科生……”
　　“有句话不是说，数学超级好的人都是怪咖吗，她可是数学家！”
　　“对，据说她发表的论文，连研究高数的大师都看不懂……”

　　八点钟，萧寒开始上课。
　　“我的课不点名，大家都是大学生了，我相信你们的自控力。”事实是，萧寒的课经常爆满，不仅是因为这是必过的专业课，还因为，她迷妹众多。
　　她抬了抬眼镜，拿起感应笔，开始放幻灯片，“这节课主要讲……”
　　九点半，下课。
　　十点，健身房。
　　“萧姐，来了。”健身房的小弟说。
　　“嗯。”
　　“我们现在有一个活动，健身卡再多包半年，可以送……”
　　萧寒抬手打断他，“不感兴趣，抱歉。”她戴上耳机，上了跑步机。
　　十一点半，回家。
　　萧寒住的是alpha专属公寓，“贵族森林”，住这里的都是单身alpha，共同点是高收入，高学历，年龄偏大，典型的钻石王老五。
　　公寓设施一应俱全，吃饭、打扫、休闲什么的都很方便，她手机点好菜，餐厅很快就派人送过来。
　　十二点了，客厅里的挂钟，“嗒”地响了一声，打破了一室的安静。
　　她洗了个澡，上床，睡觉。
　　一成不变的生活，别人觉得枯燥乏味，萧寒却已成习惯，她并不想打破。
　　下午三点，萧寒下床，洗了把脸，坐到电脑前，弄课题。
　　萧寒是特级教授，这是学校授予的，她从不主动争取评优。这都是分内事，她想。
　　“叮咚……”
　　“叮咚……”
　　萧寒注意到的时候，门铃已经被按了好几遍，门外的人颇有耐心，按得很有节奏，停顿，再按，再停顿，像是怕打扰到她。
　　她起身，走到门前看监控，屏幕上是一个小女孩，她身穿制服，背着一个大筐。

　　公寓的物业公司有专门的保洁部，每个星期五，他们都会派人来打扫。
　　“公司新来了一批人，下星期可能不是俺帮你打扫了。”上次走的beta这么说。
　　“进来吧。”萧寒给小女孩开了门。
　　一股淡淡的幽香随之而来，萧寒心下一惊，她不动声色地嗅了嗅，皱起眉。
　　omega？什么不负责任的公司，才会单独派一个小omega来alpha的公寓？她看起来连发情期都还没有到，说的不好听，简直是送羊入虎口。
　　小女孩进来了，她很矮，背上的大筐压得她更矮，连萧寒的胸口都不到。
　　“你以前来过这吗？”她问小女孩。
　　女孩摇摇头，她解下背上的大筐，里面装的是扫把、抹布、吸尘器等等，她拿出扫把，开始扫地。
　　“你多大了？”萧寒问。
　　女孩抱着扫把，双手比出一个“十”，然后又伸出五个手指，合起来就是十五。
　　萧寒发现了，她不会说话。
　　她的制服和以前来的人不一样，上面多了一个商标——“天使之家”，配图是一个折翼的天使，雪白的翅膀画成了断开的样子。
　　“楼上的房间就不用进去了。”萧寒说，女孩点点头。
　　萧寒回到电脑椅上，看着课题陷入了沉默。手上不自觉地，一圈一圈地转着笔。
　　淡淡的幽香，有玉兰花的味道，钻入她的鼻端，扰乱她的心思。
　　她索性关了课题，打开喜欢的纪录片，却看得心不在焉。
　　垃圾都装到袋子里，鞋归置的整整齐齐，桌子擦得一尘不染，地板和楼梯也擦得干干净净，萧寒家有两层楼，做完这些，女孩累的气喘吁吁。
　　“辛苦了。”萧寒给她小费，以前来的清洁工，她不会给小费，也不会多看一眼。但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打工，她有点心疼。
　　女孩仰起汗津津的小脸，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接过了钱，她的动作，活像一只偷吃东西的小老鼠。
　　萧寒笑了：“下次别一个人来，这里毕竟是alpha的公寓，或者换一个人，跟你们老板说一下。”
　　女孩点点头，双手比划了一下，是手语，她在道谢，但萧寒没有看懂。她看到女孩胸前夹的工号牌——“易小衫”。
　　她叫易小衫。
　　“喝水吗，易小衫？”她问。
　　易小衫摇摇头，从筐子里掏出一个水壶，在萧寒面前晃了晃，她微红的小脸带着笑，双眸亮晶晶的，好像在说：“我有水。”
　　喝完水，萧寒让她用饮水机接满了，她顺便在厨房洗了把脸，收拾好东西，背着大筐高兴地回去了。
　　“今天真好，”易小衫心想，“遇到一个好人。”她出了门，看了看手里的五十块，再抬头看看这栋漂亮的小楼，她把钱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
　　她背着大筐，回到保洁部，保洁部就设在“贵族森林”里面，离萧寒住的地方不远。
　　“回来了？”其他人还在外面工作，只有一个大妈在扫地。
　　小衫点点头，她不会说话，周围人都知道，一看到她衣服上的“天使之家”，大家就都明白了。
　　“累坏了吧，这有西瓜，你吃吧。”大妈指了指桌上。
　　一片西瓜，红彤彤的，放在盘子里，小衫拿出一个塑料袋，把西瓜装好，放进包里。
　　“拿回去给妈妈吃吗？”大妈问。
　　“……”小衫怔了一下，迅速摇摇头。
　　“给爸爸？”
　　小衫点头。她脱下制服，指指墙上的钟，五点半了。
　　“哦，你到时间了。”大妈看看钟，“回去吧！”
　　“天使之家”有规定，残障人士必须在五点下班。
　　她没有马上回家，她骑着自行车到了超市，买了瘦肉和一些小菜，放进包里，又骑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她到家了。
　　她跑上楼，破旧的楼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这是一个濒临拆迁的小楼，就是电视剧里的那种，坏人为了躲警察住的，窄小，破烂，两百块钱一个月，连死在那里也没有人会在意的地方。
　　天已入秋，一到晚上就很冷，用报纸糊的窗户已经破了，风刮进来，凉飕飕的，小衫毫不在意，她拿着肉和菜，到锅边做饭。
　　锅就在厕所边上，没有厨房，这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屋，爸爸睡房间里，小衫睡客厅。
　　她做了红烧肉和炒豆角，香气扑鼻，她咽下一口口水，眼睛直发光，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吃过肉了。
　　盛好饭菜，小衫从包里拿出那片西瓜，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爸爸没有回应，她又敲了敲。
　　爸爸还好吗？她开始担心，爸爸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打了那个叔叔给的药之后，他就经常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整个人也瘦脱了形……小衫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怪味，呛得小衫直咳嗽，爸爸又打药了……她打开灯。
　　“别开灯！”床上的男人立刻捂住眼睛，纤细又高亢的嗓音，从他嘴里发出。
　　小衫立刻关上灯，男人骂道：“谁tm让你开灯了？！”
　　“额……嗯……”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小衫摇摇头，她想说话，却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哑声。
　　红烧肉的香味飘进来，“额，额……”爸爸，吃饭了。小衫打着手语，然而黑暗里爸爸看不见。
　　“你自己吃吧，我现在一闻到饭味……就想吐。”易信说。他肤色白如死人，手臂青筋暴起，一呼一吸之间，肋骨突起，根根分明，头发长长的，一直没剪，此时凌乱地绞成了一缕一缕，活像童话里说的巫婆。
　　吃一点吧，你的身体都这样了……小衫急切地打手语，嘴里“嗯嗯”叫着。
　　“你烦不烦！”易信低吼，随手拿过一个东西就向小衫砸去。
　　一片西瓜砸到小衫的额头上，瓜肉碎成了几瓣，汁液流得满脸都是，凉凉的一直流到脖子里，额头发红，她抬手摸了摸，不疼，但又很疼。
　　爸爸……

　　（PS：爸爸是omega，爸爸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