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车手》花重九

7、抱猫蹦迪的男人（一）

　　两年后。
　　挪威，奥斯陆。

　　这一天是春分过后月圆的第一个星期日，也是挪威的传统节日——复活节。最初的复活节仅仅是一个为了纪念耶稣被钉死在十字架后第三天复活的日子，但随着时间的发展，人们在这一天载歌载舞，举行盛大的游-行活动来追思亡者。

　　肯勒斯大道。
　　街边名为ZERO的地下酒吧里，充斥着嘈杂的摇滚乐、喧闹声，游-行结束后的人们在舞池里继续狂欢。

　　“嘿，瞧啊！那个溜猫的家伙又来了！”店里的熟客朝着吧台后的调酒师温迪吆喝道。
　　温迪晃了晃了手里的杯子，抬头朝门口一看，来的果然又是老板的好友奥丁·帕克。
　　这个身材高大的红发男人一进场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明明浑身上下都散发生人勿进的气息，每次到酒吧来却都会带着一只猫。简直太太太犯规了！
　　女人们捂着嘴窃笑，想要伸手去撸猫，却被一脸冷漠的男人撇到一边。很快，男人就被贴上了乖戾难驯的标签。
　　奥丁一手抱着不怎么老实的猫走到吧台前。
　　“嘿！你好维多利亚先生！”温迪先朝着烟灰色的猫打了个招呼，才抬头询问男人想喝什么。
　　“一杯艾丁格，谢了。”奥丁熟练地把猫从身上撸下来放在吧台上，拍拍猫屁股，“自己去玩吧。”
　　早就在奥丁怀里待得不耐烦的维多利亚踮脚落在吧台上，它经常到这里来，所以也变成了酒吧的熟客，这些熟客们把它当成了漂亮的吉祥物，因为它，酒吧里多了不少身材火辣热爱撸猫的辣妹，生意比之前还要火爆，这点好处酒吧老板最是喜闻乐见。
　　温迪一边倒酒一边朝后喊了一声，他家老板总是躲在酒架后的躺椅上偷懒，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还能睡成死猪的。
　　等到奥丁拿到他的酒以后，老板布莱恩才打着哈欠吊儿郎当地走到吧台前。“来啦。”

　　奥丁与布莱恩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家境同样优渥，大概是在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天，布莱恩心血来潮想要开间酒吧，他致力于说服奥丁跟自己一块儿干，但奥丁根本就不感兴趣，只是随手投了一把钱。
　　再后来，布莱恩也不知道奥丁是哪根筋不对劲儿，忽然迷恋上了一个姓海默的赛车手，为了他，奥丁不但出尔反尔，亲手打造了一个宝藏般的地下酒吧，而且还费心劳力地组建起一支全新的车队，冒着生命危险踏上赛道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赛车手。
　　布莱恩觉得奥丁是追星追得脑子坏了，但奥丁却一脸严肃地告诉布莱恩他是认真的。为了参加比赛，奥丁不得不把自己的宝贝酒吧交给布莱恩照顾，布莱恩在接手时表现得很不情愿，并且他非常不看好奥丁这种失去理智的行为，好好儿地当个富二代不好吗？非要去赛场上寻求刺激，难道他以为凭他的能耐可以比得过那些专业的赛车手吗？
　　布莱恩认为，奥丁很快就会在赛场上受挫并认清现实，但事实证明，奥丁参加拉力赛不是玩玩而已。
　　奥丁在首战中就表现不俗，成绩一次又一次突飞猛进，不断拍打着布莱恩的脸。
　　——哎呦，好疼。
　　短短两年，奥丁就已经跻身于世界顶尖车手之列。
　　“……这一场挪威狼与车神维尔纳的终极之战让无数粉丝翘首以盼。”看到出现在新闻上的奥丁的身影，布莱恩震惊不已，这一刻，他为自己的兄弟感到无比自豪，明明家里有“王位”可以继承，却偏偏要靠实力证明自己。
　　但后来的事儿谁又能想到呢？
　　正当布莱恩跟温迪在家里喝着啤酒快乐地观看WRC现场直播的时候，他们竟亲眼目睹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奥丁在灰心意冷的情况下选择了退役。
　　眼看着奥丁整日里昏昏沉沉，布莱恩想也不想就把酒吧扔了回去，希望奥丁能因此振作起来，但从那以后奥丁就很少光顾自己的酒吧了——那里总是让他睹物思人。
　　于是每当奥丁想喝酒了，他总是习惯于到ZERO来蹭吃蹭喝。
　　布莱恩：……就很气！明明自己开着酒吧还要来我这里蓐羊毛！

　　跟奥丁打完招呼，布莱恩一把搂上了温迪的肩膀，两人拥吻一触即分，撸猫狂魔布莱恩一把捧住维多利亚抱了起来。
　　“哟！沉了！明显发福了啊。”布莱恩曾经查过这猫的来历，见奥丁把这猫当宝贝似的吸，不用问就知道这猫原来的主人是谁。
　　“嗯。所以牵它出来溜溜。”奥丁两手搭在吧台上，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酒。
　　布莱恩迷醉地摸了一把维多利亚的背毛，睁眼一看奥丁满脸颓废就来气，他动作一顿，言辞犀利地指责奥丁：“你是不是把你碗里的肉都给维多利亚了？这样猫会生病的！你的身体也会吃不消的，看看你自己，比上一次来又瘦了！还有，你是不是又失眠了？！”
　　奥丁抬起眼帘，眼里全是红血丝。
　　他挨着高脚杯几口把酒灌下去：“有吗？我觉得一切如常。”
　　“如果你觉得每天都过得枯燥乏味，那说明你该做出改变了。”布莱恩放下手里的猫，倾身蛊惑道：“兄弟，你不能再这么消沉下去了，都两年过去了，你知道自己该振作起来了。你不是很喜欢赛车吗？你说过那里有你的梦想，为什么不试试重新开始呢？”
　　“我说过别提赛车的事了！”奥丁目光锐利，紧迫地盯着布莱恩，“你知道我真正在意的是什么！”
　　“嘿，伙计，你当初说的话我可都记着呢！你说你已经爱上赛车这项运动了，难道你对赛车的喜欢仅仅就是因为那个人的存在吗？我们都知道他是你职业生涯开始的契机，也知道你有多崇拜他，他走得是很不凑巧，可你不能因为他不在了就抛弃了你奋斗了整整三年的事业啊！你的车队呢？就这么抛下不管了吗？”布莱恩试图唤醒眼前这个斗志已经消磨殆尽的男人。
　　奥丁根本就不想跟布莱恩争执，他闭上眼，粗喘了两口气：“你说的梦想是什么我不知道。我成立车队只是为了跟他站在同样的起点。”
　　布莱恩笑了：“但那是他的梦想啊，你本来可以替他实现的。”
　　奥丁低头盯着漆黑的吧台，负隅不言。
　　布莱恩一鼓作气道：“你费劲千辛万苦抛弃家产事业不就是为了追寻维尔纳·海默的脚步吗？你做到了，你马上就要夺走属于他的奖杯了，他再也不会忽视你了，但是他死了，你就把你好不容易才取得的一切都放弃了？！现在呢？那个本该属于他的位置还不是被别人夺走了！啧啧啧，连冠军奖杯你都没能替他守住，换成我我就算死了也看不上你这种懦夫！整整七年，单恋到这种地步叫可怜！”
　　“别说了！”奥丁两眼通红，攥紧手里的杯子，冲布莱恩吼道。
　　维多利亚吓得立刻蹿到一旁去了。
　　奥丁不想把属于他跟维尔纳的秘密时光跟别人分享，所以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他曾经跟维尔纳滚过床单的事。
　　那是一段像梦一样的回忆，只有在他喝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才显得格外清晰。
　　“嗯嗯好好好我懂！你特么能不能轻点儿！别摔坏了我的杯子！”布莱恩努力维持着微笑，内心吐槽道：保持理智不骂人！对这家伙要有点耐心！毕竟他现在可是个脆弱的玻璃心！布莱恩深吸了两口气：“也许你真的应该找点儿新乐子了，店里最近来了不少新料，你可以试试看。”
　　这里的“新料”指的可不是毒品，而是初次到店的好看面孔。
　　“刚才我就看见一个，喏，就内边那个！刚成年，也就十八九岁，不到二十！气质干净，很可爱，趁早下手！”布莱恩凑过头来对奥丁悄声说道，藏在腋下的手指着的那人就坐在离吧台不远的卡座里。
　　“没兴趣。我有维多利亚就够了。”奥丁看都不看那边一眼，把杯子给温迪，“再来一杯。”
　　“喝喝喝，早晚喝死！跟你的猫过一辈子去吧！”恨铁不成钢的布莱恩直起腰来，吩咐温迪：“给他调烈度最高的！”
　　“别听他的，温迪，你最好调一杯喝了就能忘记一切的酒，我一定会喝到底儿朝天！”奥丁一脸厌倦地笑着，那双本应透彻清凉的翡翠双瞳再度覆上了一层阴翳。
　　“我看你是又发疯了。”布莱恩翻了个白眼道：“不过——别忘了今天是复活节，什么都可能发生，也许你会见到你想见的灵魂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布莱恩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
　　就因为布莱恩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坐在高脚椅上的奥丁心跳缓缓地加快了。他忽的感觉背后一凉，回过头扫了一眼人群，人们都在沉浸在聊天和热舞里，并没有什么异样。
　　再转过身，奥丁发现傲娇的维多利亚沿着吧台折返回来了。
　　“是你吗？我的小维多利亚。”奥丁撑着头，勾起手指漫不经心地逗了逗猫下巴，视线移向吧台旁边一排卖相奇特的彩蛋。
　　“这里怎么摆着这么多彩蛋？”
　　挪威的复活节有一个传统习俗，那就是找彩蛋，彩蛋可能被人埋在各种偏僻的令人难以发现的角落里，而找到彩蛋的人则会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交到好运气。
　　奥丁随手拿起其中一颗彩蛋看了看，又放下了。
　　这些彩蛋中的绝大多数都被涂上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图画，另外一小部分的蛋壳却是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涂。
　　“这是为复活节特别安排的活动。点过单的客人可以随便选择一颗彩蛋进行绘制，把礼物和自己的联系方式装进去，也可以从这些彩蛋里选择自己看得顺眼的带走，根据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向彩蛋的主人表示感谢，如果互相都有好感，就会渡过一个美好的夜晚了。”布莱恩眨了眨眼，不忘夸奖自家媳妇儿：“这可是温迪的主意！不错吧？”
　　“是挺不错的。”奥丁没有吝啬自己的赞赏，不过他对这种变相约炮没什么兴趣。倒是这些花花绿绿的彩蛋还挺有设计感的，可惜没办法拿回家孵小鸡。
　　“说真的，你也可以来一发啊。缘分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准的！反正你也点了单，随便选个看看嘛。”布莱恩自己也很好奇这些蛋里的东西，不停地怂恿奥丁，但奥丁的视线从这些彩蛋上略过，没有任何兴趣。
　　他从温迪的手上接过酒，一杯又一杯地喝着，不少新进店的客人都被男人出类拔萃的外貌吸引了目光，主动上前搭话，更有投怀送抱者，都被奥丁冷着脸拒绝了，看得布莱恩好一阵可惜。
　　渐渐地，酒意上涌，奥丁的眼神逐渐地迷离起来。
　　他趴在桌子上，视线不经意地瞥向那群五花八门的蛋。
　　紧接着，他怔住了，目光死死的盯住其中的一颗蛋怎么也拔不下来了。
　　那一枚独特的蛋好像发着光，照进了他的眼帘。
　　奇怪，刚才他还没发现这颗蛋的。
　　奥丁踉踉跄跄地离开吧台，随手掰开椅子，伸手去够那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