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车手》花重九

5、永远的维尔纳（五）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五分钟时间。各车队的调试工作已经完成，我们看到维尔纳正在出发点做准备，他的领航员弗兰克·拉格斐就站在他旁边，这两个人也算得上是老搭档了，从俱乐部训练时期他们两个就一直待在一起训练了吧？”伊瑟尔问道。
　　查尔斯眯了眯眼，回忆道：“是的。弗兰克天赋不错，可惜年轻时因为一场意外导致手腕受伤，据说是伤好后影响了操作的敏锐度，那之后就没办法再驾驭赛车了。”
　　伊瑟尔道：“真是可怜啊。不过WRC赛场本来就事故频发，这也是没办法避免的事情。”
　　查尔斯道：“但他没有放弃赛车，而是作为领航员留了下来，看来他是真的热爱这份职业。从另一种角度来说，维尔纳也算帮弗兰克完成了心愿。维尔纳能成为冠军车手，弗兰克功不可没。”
　　伊瑟尔嗤笑一声：“不过是逼不得已罢了。能风风光光站在领奖台上，谁又愿意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说到底，即使是两个人同时站上了领奖台，冠军车手的称号也只能落在一个人头上，不是吗？”
　　这话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有些过了，查尔斯用眼神示意伊瑟尔住口：“好了，这下大家伙儿都知道你有多心疼弗兰克了，不过可别被维尔纳知道了，否则他还以为你要把他的好搭档给抢走呢！”
　　伊瑟尔抿起嘴，不置一词。
　　查尔斯道：“据我所知，不论是作为车手还是作为领航员，弗兰克一向是个性格开朗的家伙，在这里也呼吁大家多多关照咱们的领航员，如果没有了他们，车手们可就寸步难行了。”
　　直播间里的对话车手们当然是听不见的，否则弗兰克早就忍不住爆粗口了：谢谢了您呐，快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虽然弗兰克看上去是个大大咧咧性格粗糙的家伙，但一到了工作的时候，弗兰克比维尔纳还要认真，因为他知道领航员的责任到底有多大，在把自己的命交给车手的同时，车手的生死存亡也全系在领航员的手上。
　　凭啥要嫉妒维尔纳啊，那种牛角尖他才不会去钻呢！他就是因为不放心把兄弟的命交给别人，才选择成为对方的领航员的啊！

　　见维尔纳朝车子走过来，弗兰克双手搭在车门上，笑嘻嘻地打趣道：“都这个时间了才到，说吧，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让那家伙去你家了？！”
　　维尔纳走到车前，打开车门，接过弗兰克递给自己的头盔冲对方弯了弯唇角的弧度，没说话。
　　不用说，弗兰克已经意会了。
　　“啧，那小子就真让你这么满意啊！”弗兰克气鼓鼓地把自己的头盔也戴上了，他坐进车里，扭头面对维尔纳，忽然严肃起来：“你可要小心了。这是你第一次在比赛前脱离组织，除了赛车外竟然有别的事情能吸引你的注意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正常。”维尔纳怼了弗兰克一眼，低头检查仪表数据：“每个人都需要性生活，我也不例外。”
　　“你！”弗兰克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维尔纳的眼里渐渐地有了别人的影子，那条影子越伸越长，潜移默化地改变了自己的好搭档。虽然两个人感情很好，但他好像没什么权利去干涉维尔纳的私生活。
　　弗兰克只好嘟哝道：“一根人形□□而已，以前也没见你对谁上过心啊。”
　　维尔纳抬起头，打量了弗兰克两秒，随后移开目光：“你想多了。”
　　“咳，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行，我可懒得管你。”弗兰克翻了个白眼，从屁股底下抽出路书。
　　对啊想那么多干嘛！只要两个人还坐在同一辆赛车里，他们俩就是最默契的搭档，谁也拆不散。
　　“轮胎已经换好了。昨天晚上水汽较重，今天虽然出了太阳，但森林里的路面状况依然很滑，过弯需要注意。另外，有两个新赛段是需要格外注意的，我们只堪路的时候跑过一次，你要听清楚我的指令。”
　　弗兰克低头一边查看路书一边吩咐道。
　　维尔纳揉了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感觉眼前似乎眩晕了片刻。
　　“还有几个固定的飞跳点，保持好状态，尽量平稳着地，这样媒体抓拍的时候才能引起爆点。”说罢，弗兰克抬起头看了一眼维尔纳，但这时候维尔纳已经恢复了正常，右手已经放在了手刹上。
　　维尔纳点点头，道：“没问题。”
　　很快，维尔纳的车就缓缓地驶到了起始点。

　　大后方，拉尔夫正在咆哮：“从昨天晚上泡妞一直泡到现在！你还真是能耐啊！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就算是个聋子你也该看一眼手机啊？！你要是不想比赛趁早说，别耽误老子时间！一天天撩心撩肺的老子是为了谁啊！”
　　坐在驾驶位上的奥丁右手撑着额头，扭头朝向车窗，竭力想要避开拉尔夫的唾沫星子。
　　当初他费尽口舌把这人请来当代领队，条件之一就是干翻维尔纳，如果他这时候把真相说出来，拉尔夫一定二话不说当场走人。
　　再加上他又是自己的领航员，真要是撂了挑子这场比赛也不用比了。
　　奥丁忍了又忍，终于决心向拉尔夫低头，这时，拉尔夫看了一眼手表，比赛还剩不到一分钟就要开始了。
　　孰轻孰重他还分得清，在向奥丁发表最后通牒——“务必击败芬兰神话，打倒维尔纳”之后，拉尔夫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把憋了一晚上加一整个上午的火气统统发泄完了。
　　奥丁的耳边也终于清净下来。
　　他把目光移向前方，他的车与首发车辆只差了二十米，也就是说，从奥丁的角度，隐约可以看到维尔纳的后脑勺。
　　过去许多次，奥丁都是如此凝望着维尔纳的背影的。
　　从刚刚步入WRC赛场时的战战兢兢，到放平心态，再到最后如鱼得水，他都是倚靠这一个背影来鼓舞自己的士气。
　　这次也一样。
　　等到奥丁检查完仪表，比赛的倒数计时恰好结束，奥丁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前方维尔纳微微地侧过了脸颊，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奥丁顿时睁大了眼，随后，伴随着维尔纳伸出右手拇指向后方示意的动作，小熊车队的第一辆车率先冲线而出，观众群里顿时爆发了一阵热潮。

　　第一天的比赛一共分为七个特殊赛段，这七个林间赛道当中，有五个赛道是去年的逆反赛道，也就是说，车手要把曾经跑过一次的赛道反过来再跑一次，另外两个赛道SS1和SS5则是最新设立的田间砂石赛道。
　　虽然赛道很新，但维尔纳并没有打算降低自己的初始速度，一方面是出于对弗兰克的信任，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首发劣势。
　　芬兰站的赛道均为砂石赛道，首发车辆所遭遇的地面阻力是最大的，在他的车驶过路面以后，势必会为后方车辆清理出干净的赛道，对于顶尖车手来说，这点摩擦力所造成的差距虽然微弱，可能够决定一个人的胜负。
　　比赛开始后，弗兰克的视线就再也没离开过手里的路书：“前方200米，四档弯；70米，右急2档，紧接高速左弯！见鬼，这赛道到底是谁设计的，竟然比以前所有的弯道加起来都要多！出弯！全速通过，前方有坡顶！注意飞跳！”
　　维尔纳平稳地操控着手中的方向盘，虽然头盔遮住了他的神情，但人们仍能够从他的语气感觉到他的放松：“不是有人说过么？直道是用来检验快车的，弯道才是检验快车手的。在芬兰，不是跑得最快才厉害，谁能自始至终不翻一次车那才叫厉害。”
　　解说席上的查尔斯听到这里，点了点头：“正因为这里的路面都是砂石，所以越往后的车手遇到的路面越光滑，开出的速度越快，就越容易翻车。”
　　伊瑟尔笑道：“你以为芬兰站为什么现场人群这么多？他们那哪儿是来看赛车的，都等着欣赏各位车手花式翻车呢！就看谁摔得最狠了。”
　　查尔斯道：“…………。”
　　伊瑟尔道：“现在维尔纳已经到达了第一个计速点，数据已经出来了，他目前的成绩是6.8km用时3分11.3秒，我们可以看到，在大概两分钟的时候，维尔纳的车速就已经达到了179km/h，这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开始了。”
　　查尔斯道：“但这毕竟是一条新的赛道，我们没有办法只从单一的数据来判断维尔纳的表现，接下来的几位车手也要相继出场了，让我们看看他们的表现。”
　　伴随着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起始处的奥丁疾驰而出！
　　这不仅仅是一场两个人的赌约，更是一场突破自我的试炼。在WRC的赛道上，谁都没办法找到自己的对手当作参照物，你所能做的只有努力压榨时速，逼近生理极限，只有突破了原本的自我，才有可能追得上排名在你之前的对手。
　　拉尔夫一边抓住手里快要飞出去的路书：“啊啊啊啊啊啊——卧槽你慢点啊！”
　　不到一分钟，准确地说，在第56秒的时候，奥丁的车速就已经到达了140km/h。
　　可怜的上了年纪的老拉尔夫快要被颠吐了，他抓住奥丁的胳膊，大声吼道：“稍安勿躁！稳扎稳打！你想要上天嘛！”
　　车子的轮胎几乎漂浮在了路面上，擦着维尔纳驶过的车辙，发出刺耳尖锐的噪音。
　　奥丁一反常态，没有搭理拉尔夫的咆哮，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的路面。
　　观众席上的人们可以看到奥丁全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了，尤其是那一双手臂，即使包裹在赛车服里，人们都能感觉到奥丁操控车身时的力量。
　　极其漂亮的漂移过弯！连满地的砂石也没有被惊动，甚至在拉尔夫读出路书的前一秒，奥丁就已经预判到了接下来的路况！
　　很多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粉丝今天终于在现场见识到了挪威狼的威力！
　　有这样过目不忘的记性，还要领航员何用！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人能做到同时预判路况和驾驭车辆，就连维尔纳也不能！这说明了什么？！奥丁思维延展度之宽，超越了目前赛场上全部的赛车手！这样看来，被称为“天才车手”的奥丁的确是名副其实。
　　如果奥丁只是一名寻常的赛车手，恐怕各大厂商早早就为这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大打出手了，可惜，人家自己组建了一支车队，硬是在早已切好的蛋糕上生生地划出了自己的一块来，任凭厂商们说烂了一张嘴也不愿意挪窝。
　　伊瑟尔看了看屏幕上出示的数据，道：“奥丁的最高时速已经到达了189km/h，这样一个恐怖的数字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在后半场的表现是否会乏力。我们看到奥丁也来到了第一个计速点！他在6.8km的用时是3分11秒！差距虽然微弱，但是已经超过了维尔纳的数值。”
　　查尔斯道：“后头还有三个记速点，奥丁必须时刻保持精神紧绷的状态，如果维尔纳发挥稳定，奥丁赢的几率不大。”
　　伊瑟尔道：“我看未必。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算了罢，”查尔斯道：“奉劝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永远别参加赛道外的赌局，连车手都没把握的事情，你们又哪里来的自信咯？”
　　伊瑟尔哈哈大笑：“我看是嫂子管得紧吧。”
　　“现在其他车手也陆陆续续出发了，第三名出场的车手依然来自小熊车队，我们都知道同一车厂只能有两支参赛队伍，小熊没有选择他们的第二车手哈里，反而派了赫兰多·阿朗索上场，看来哈里和卡卢转队的事情的确不是无稽之谈。”
　　“赫兰多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车手，但是他的发挥不太稳定，年度积分累计较低。”说起各个车手的积分情况，同样作为车手的伊瑟尔了若指掌，“在他状态好的时候，也许有资格跟维尔纳一拼。”
　　作为新闻从业者的查尔斯从另一方面来考虑：“可是这样的车手并不受厂商青睐。”
　　“是的。毕竟冠军车队这一锦标的积分是按年度来计算的，发挥越稳定的车手上场机会也就越多。”
　　“赫兰多的成绩也不错，在第一个记速点的成绩只比维尔纳落后1.2秒。接下来是纳兹麦车队的珍妮，在排位赛中她的成绩不错。作为赛场上唯一的一名女车手，珍妮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吸引了大批拥趸。”
　　伊瑟尔不由地冷“哼”一声：“那是因为他们没体验过某人的暴脾气！”
　　查尔斯捂唇咳嗽一声：“祸从口出啊小伙子，我看人家也未必无缘无故便针对你。”
　　伊瑟尔翻了个白眼：“我可没否认她对WRC的贡献，珍妮的出现替厂商们打开了新的大门，精悍漂亮的女车手同样能为他们带来经济收益。”说到这里，伊瑟尔脸上露出职业微笑，“光是我们队的青年组今年就选拔了好几个女车手，个个都是单身，欢迎大家加入路卡车队哟。”
　　“？”查尔斯观望了一番场上的车辆，“说到路卡车队，下一个上场的就是林塞·莫兰了吧！你们的另一辆车呢？我怎么没看见呢？”
　　伊瑟尔：“…………”
　　路卡车队，队如起名，被誉为“受诅咒的车队”。
　　每次预热塞、表演赛、排位赛都表现突出，但一到了正赛就会遇到各种神乎其神的BUG，简直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直到伊瑟尔退役都没能摸到冠军车手奖杯的客观原因。
　　查尔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我懂了。”一定是又有突发情况了。
　　伊瑟尔再度白了查尔斯一眼。
　　“自从你退役以后，路卡车队只剩下林塞·莫兰一名夺冠热门，再加上一个成绩平平的谢尔曼·斯特莫尔，路卡车队面临的是无人可用的境地，如果卡卢·高夫曼真的有离开小熊的意向，路卡必须把握住这次机会才行，只是不知道路卡会为卡卢开出什么样的价格。”查尔斯试图从伊瑟尔口中挖出点什么。
　　“明明是个吊车尾，还妄想鹤立鸡群，顶尖车手有谁把他放在眼里了？这种家伙想要转队，也只有遍地是坑的路卡会接受了。”伊瑟尔的言辞比他旁边坐着的记者盆友还要犀利。
　　查尔斯：“……这么说你的老东家不好吧？”
　　伊瑟尔：“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剁掉自己那只接住橄榄枝的手。这种狗屎运谁爱沾谁沾。”
　　评论间里，伊瑟尔毫不掩饰对老东家存的满腹牢骚。
　　“那也不见得。”查尔斯憋着笑，“你看斯沃车队，今年不是直接弃权了吗？”
　　“人家那叫宁缺毋滥！”伊瑟尔道：“世上没有第二个嘉文·叶提斯，正如世上没有第二个维尔纳，斯沃车队的今天就是小熊车队的明天，等着瞧吧！”
　　“所以斯沃车队会选择哈里·费因斯咯？”既然看不上卡卢，那斯沃剩下的唯一选择就只剩下小熊的第二车手哈里了。在维尔纳的强压下，哈里·费因斯继续留在小熊也只能是万年老二，如果他足够聪明，就一定会选择空巢状态的斯沃车队。斯沃车队的领队劳伦一向有着好名声，在缺乏其他竞争对手的情况下，一旦哈里确定跳槽，想必劳伦将倾尽全力培养他成为斯沃车队的第一车手。
　　伊瑟尔耸耸肩：“难得我们见解一样。”
　　查尔斯“哈哈”大笑：“看来明年的比赛有热闹可看了，不过明年车队的布局到底怎么样还要看接下来的比赛情况。比赛进行得很快，第一赛段马上就要结束了！我们把目光投向首发车手维尔纳，第一赛段总长18.2公里，维尔纳已经快要逼近终点。第三记速点所有选手的成绩也都出来了！”
　　“目前排在第一的是奥丁，用时7分22.3秒！”再往下看，两名解说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地发出疑惑：“维尔纳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