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eath 死亡天使》塔纳托斯伯爵

6、Chapter 6

　　天气很冷，也很潮湿。尤其在这个昏暗的如同深夜一般的午后，所有的征兆都预示着混沌的天空正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不到晚间的时候我就被吩咐去收拾酒馆外面摆放着的空酒桶和杂物，而我的老板则不安的在酒馆的餐桌之间走来走去，自从他同意留下我工作的一个星期以来，我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紧张。

　　狂风一刻不停地刮着，挟裹着湿漉漉的空气和飞扬的沙尘四处咆哮，我的老板看上去越来越不安，这种不安也可以看作是一种机警，他一遍一遍的检查已经被闩上的几扇窗户，提醒着因为醉酒而倚在桌边睡觉的客人付账，又走到门外查看着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然后催促着我收拾杂物。他的情绪也逐渐传染给了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的客人在这种令人心悸的风声越来越频繁的催促下匆匆离开，当我终于一切都安置妥当时，店里已经空无一人。

　　老板走到门边，用最快的速度把门闩上，然后转身叫住了我。

　　“克里斯汀......”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感觉到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听说你是从死亡天使的城堡里回来的女孩，当初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我留下你，而当你感谢我的时候，我说过我想让你在必要的时候保护这个受到诅咒的地方不受侵害，所以今天晚上我需要你留在这里。”

　　我点了点头，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胡言乱语，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也的确不想一个人冒雨回到家中。

　　“那么你继续清扫，我去吃点晚餐。”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随意多了：

　　“但是如果有人敲门，记住一定不要开门。”

　　我耸了耸肩，尽管对于他的这种安排很不满意，却也不想那么快就失去这份工作。当我去墙角里去取清扫用的笤帚的时候，却发现它已经不在那儿了，一定是我在清理酒桶的时候把笤帚忘在了外面。

　　我快步走向门边，在开门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酒馆老板之前所说的那些话此刻无疑在阻止着我的举动，但我又记得我的笤帚就放在门边，况且如果现在不清扫的话，那么明天早上毫无疑问的又会有更多的工作在等待着我。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取下那根沉重的门闩然后轻轻打开门，借着门外微弱的光亮我发现笤帚并不在我预想中的地方。我推开门，沿着酒馆的四周寻找，终于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发现了那把被我扔在地上的笤帚。

　　当我刚刚拾起它想要回去的时候，我听见了从酒馆里发出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这声音类似于一摞盘子被打碎的时候发出的声响，期间混杂着酒馆老板惊慌失措的喊声：

　　“克里斯汀！克里斯汀！”

　　我朝着那个声音的来源跑去，差点又撞在了他的身上，在他推开我的那一瞬间，我感觉到他的全身都在颤抖不已。

　　酒馆看起来一起正常，那些处于我视线中的餐桌仍然空无一人，就在我开始奇怪他所恐惧的来源之时，我听见了在我身后的一个角落里传来的轻响。

　　我缓缓地朝着那个方向看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死亡天使正坐在我们身后。

　　他静静地坐在那儿，瘦削的肩上披着一领几乎可以包裹住他全身的黑色披风，而从披风的长度可以看出他并不像传说中的如同巨人那般高大，也不像精灵那样矮小。他的上身完全是一个正常男人的身高，可能还会略高一些。他的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右手呈半握状态轻扣在桌子上，剩余的身体则完全隐藏或者隐没于披风或者角落里的阴影中，在我所站的位置上仅仅能看到的一侧脸上带着白色的面具，面具的上方是一顶黑色的软顶礼帽，帽檐被拉得很低，最低的一侧几乎碰触到了面具上。

　　我们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会，他看着我们，脸上的面具让他看起来既严肃又使人不寒而栗，酒馆老板站在死亡天使的对面，显然因为过度紧张而说不出话来，我站在他的身旁，起初我甚至还想要躲在他的身后，但是他的右手一直紧紧拽着我的胳膊而让我无法动弹。

　　“去拿些.....冷酒。”

　　在这样静默中，老板的轻声耳语也足以让我听得清清楚楚，我仅仅凭借着惯性的指引朝着酒柜走去，然后把取出的瓶子轻轻放在死亡天使面前的那张桌子上，他看了看那个瓶子，然后又微微抬头看着我，这时我才想起来我忘记了拿杯子，当我有些狼狈的拿着杯子回到桌边的时候，他已经启开了那瓶酒，然后把酒缓缓倒进我刚刚放在桌子上的玻璃杯里。

　　我退到了离死亡天使稍远一点的地方，一种来自于极度恐惧中茫然让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我用目光寻找着酒馆老板，也许他知道我应该再做些什么，但老板早已经躲在了里餐桌最远的柜台后方，此刻正看着手里拿着的那本账目，或者更准确的说正看着它发呆。

　　酒馆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那一片死寂，寂静之中只能听见门外的暴雨声正在倾泻而下，偶尔传来一阵代表着马车匆匆路过的隆隆声。死亡天使始终一言不发的坐在桌边，更准确的说他似乎一直在凝视着手里的杯子沉思，而从他隔着手套都依稀可以看到关节的手指看起来，他正在用不知道多么大的力气紧握着那个杯子。

　　在等待着死亡天使重新发出命令的这段时间里，一个想法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我的脑海中萌生，并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加剧。我看着离我不远处的那扇门，门并没有重新闩上，如果还有力气的话我可以随时推开它逃出酒馆，但却又不得不独自面临门外的暴风雨。

　　镇上的警察都喜欢在这样风雨中追捕犯人，因为风暴是他们比猎犬更凶猛的追踪着，一点小小的花招就足以使猎犬晕头转向，但暴风雨不会，不论逃犯们逃到哪里它都会尾随而至，飓风会减慢他们的速度，而暴雨则会让他们迷失方向。

　　就在我苦苦思索着如何能在在这样的风雨中以最快的速度奔跑，并且又不迷失方向的时候，在寂静的夜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类似于金属碰撞的声音，声音虽然微弱，却也清晰地穿透了那片嘈杂的风雨声。

　　那是从离我住处不远的一个教堂中传来报时的钟声。

　　现在毫无疑问已经临近午夜，钟声会持续很长的一段时间。也许在平时或者对于此刻还在家中熟睡的人们来说，这只是一阵在普通不过的钟声，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明确无比的明示。

　　那阵钟声的方向就是通往回家的路。

　　不久之前恐惧曾经给予我勇气，现在这种伴随着钟声正逐渐燃起的希望也赋予我了同样的力量。我看向死亡天使，他仍然没有注意到我，我朝着门边的方向移动过去，很幸运的避开了那些桌椅没有碰触到任何东西。现在我所站的位置上已经能清晰地听到门外的风雨声。砸在地上的雨水在劈啪作响，似乎想要掩盖住除了狂风之外的一切声音，钟声仍在继续，这种单调却又扣人心弦的声音一声一声的在回响在冰冷的夜空。

　　我把手伸向那扇门。

　　就在我的手刚刚碰触到门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一阵在我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我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看向身后。死亡天使仍然在安静的坐着，在我出神的凝视门外的这段时间里他桌子上的酒瓶已经空了，但是谁也没有询问是否需要再给他拿一瓶的勇气。

　　酒馆老板已经走到了离他的那张桌子不远处的地方，从他的步伐可以看出这个举动让他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大人.....”（my lord）
　　他朝着死亡天使鞠了一躬，这一种介于行礼和抽搐之间的动作。

　　“在这种天气里......您.....您是否允许我为您顾辆马车？

　　死亡天使看着他，似乎对于这种委婉的逐客令不置可否。他站起身，在桌子上放下了一个金币表示离开。

　　在他走到门边的时候，我下意识的为他打开门。他看着我，微笑。

　　这是一抹淡淡的、无比苦涩的笑意，却足以让我呆立在门边。他脸上的面具遮挡着他的面孔，却阻止不了他的目光，他的目光里闪烁着一种近似于火光的光亮，并伴随着他的微笑而燃烧起来。

　　他很快便消失在了远处的黑夜里。

　　我回到店里，老板已经在一张桌子后面坐下了，我走向他，想对他说今晚我不想在店里留宿，而他看到我的时候，他脸上的苍白随即被代表着愤怒的血红色所代替：

　　“离开！马上离开这里——滚！！！”

　　不需要他再多说什么了，我飞快的跑出门外，冲进那片仿佛正迎接着我的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