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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3 ...


  •   祈无病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
      但死的实在诡异。

      明明被那么大的车撞飞,怎么一点上天堂的感觉都没有?他睁开眼,有点晕,缓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体坐起来。

      这是一个空荡的屋子,周围散落着一堆画板,墙上画着乱七八糟的涂鸦,床头边放的都是画笔。

      祈无病揉了揉额角,不太清楚现在的处境。
      他低头看看自己,没穿上衣,只穿了条宽松的亚麻长裤。
      角落里的镜子映出了他的样子。

      皮肤苍白,身材削瘦,胳膊上有一个面积不小的纹身,还是彩色的,是个刻满了扭曲图腾的人面。

      怎么死了还附赠纹身?

      祈无病向来怕疼,这绝对不会是自己纹的。
      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望了半天,懵逼极了,脸是对的,黑眼圈还是很重,但整体面相明显小了几岁,反而像二十岁左右的他。

      没死也就算了,怎么还返老还童了?
      可是也不对,过去他没接触过画画,更不可能去纹身啊,他又仔细指着镜子数了数,半晌,“......还是个非主流。”

      脸上好多洞。
      嘴角一个,鼻子上一个,耳朵上得有七八个了,还都穿着银黑相间的钉圈饰品。
      艺术气息浓郁过头了。

      实在看不下去这副形象,祈无病跻了双拖鞋就走了出去。
      房子很大,房间在三层,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像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他沿着木质的楼梯往下走,脚底拖拉板儿的声音非常响亮,余音绕梁。

      走廊两边都挂着画,和房间里的涂鸦画板一样风格,应该都出自一人之手,色彩绚丽,线条抽象,风格都很疯癫。

      遛了一圈,祈无病有点冷,这房子里不知是从哪冒出来的风口,一股股阴风来回蹿着。
      他正要回房间套个衣服,就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一个人影。
      是个穿黑丝睡衣的女人,她看到祈无病,很惊讶地走过来,“我还以为有陌生人闯进家里来了,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舍得出窝了?不是要闭关画画吗?”

      祈无病看着她,没反应过来,“你......”
      “你什么你,好不容易撞见一次,今晚就陪我在餐厅吃饭吧。”女人头发一甩,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正好,阿乱这几天正念叨你呢。明明在一个房子里,你们可倒好,一面都不见,怎么说也是叔侄,还是要多聊聊嘛。”
      祈无病不知道这女的是谁,也不知道阿乱是谁,明智的选择了闭嘴,默默跟在后面。

      女人对祈无病能出房间这个事儿表现的很激动,不停说着这几天家里有多安静,跟闹鬼了似的。

      祈无病觉得离谱极了,还能睁眼这事儿就很离谱。

      很快,两人在一扇墨绿色的门前停住,女人抬起胳膊,露出手腕上一个翠青玉镯,她装作无意的在祈无病眼前晃了一下。
      动作幅度实在明显,不知道什么意思。

      祈无病:“......”

      见他没反应,女人僵了一下才敲门,不过也只是象征性敲了两下,直接就把门推开了。

      不小的圆形卧室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灯,都大开着,亮如白昼。地上还散落一堆杂乱的衣服,全都是带蕾丝边儿的洛丽塔裙子。除了这些,整面圆形墙壁上竟然镶满了镜子,无数灯光闪烁着映在镜面上,刺的人眼睛疼。

      正对着门的位置,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站在镜子前,手里拿着一个口红,正往嘴上涂抹着。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了过来,脸上全是惨白的粉底,眼圈周围还化着黑黑的眼线,更瞩目的是嘴唇,鲜艳的红印画出了圈,勾在脸颊。
      夸张的妆容遮住了他原本的样子,只见他咧嘴一笑,嗓音清澈透亮,带着惊喜的颤抖,“小叔叔?!”

      不像人,倒像个小丑。

      听到“小叔叔”这个称呼,祈无病静了三秒,非常配合的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礼貌回应,“小侄子。”

      男孩儿一脸惊喜和难以置信,好像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没有好奇,没有疑惑,没有提问,祈无病对自己遭遇的这一系列无法理解的怪事全部坦然接受了,还适应的挺好。

      天色渐渐暗了。
      没在男孩儿房间里多待,三人一起去了一楼大厅。

      祈无病很快进入了角色,跟他们聊了起来,旁敲侧击问出了名字。
      原来这个女人叫周卉,是房子里的保姆,平时负责做饭打扫什么的,但她的打扮怎么看都不太像干活的。
      没聊几句,她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留下祈无病和这个男孩在沙发上面面相觑。

      男孩叫霍乱,名字挺奇怪的,明明是叔侄,但姓氏却八杆子打不着,他小叔叔这具身体竟然真的也叫祈无病。
      尬聊了会儿,男孩脸上的笑越发真诚,连小丑妆都没能盖住里边的热情。
      “小叔叔,你今天竟然肯跟我说话了,我好开心。”霍乱眼神乱飘,总不敢跟祈无病对视。
      祈无病问,“为什么以前不说话?”
      霍乱抠着指头,有点委屈,“因为你讨厌我。”

      祈无病深以为然的点头,自己确实挺讨厌小孩儿的,看见就烦。
      他没再接话,有点困了。很奇怪,自从睁眼后,他睡眠好像变正常了,困意时刻伴随。

      气氛没冷多久。
      霍乱又打破沉默,“妈妈还没回来,肯定要等她到家才能吃饭了。”
      祈无病靠在软垫上,看了他一眼,“你妈是谁?”
      霍乱顿了顿,睁大眼睛,“小叔叔,你没事吧?这都能忘记?”
      祈无病开始胡扯,“昨晚起床上厕所,不小心撞到了头,脑电波好像都撞出去了,所以,我失忆了。”

      霍乱:“......”
      男孩儿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钟,解释道,“我亲妈死了,后妈叫周华亭,现在她是这栋房子的女主人。”

      祈无病又问,“你爸呢?”
      霍乱非常淡定,“也死了。”
      祈无病点头,“节哀。”

      两人对话冷漠的令人窒息。

      很快,周卉做好饭端了上来,厨艺竟然出人意料的好,而且极其丰盛,排骨汤热菜主食一应俱全。

      霍乱像是饿了很久,伸手就要去捏肉,小手刚伸到盘子边,就被周卉拿筷子狠狠抽了一下。
      “谁让你碰的!你妈还没回来就敢先吃?!规矩都忘了?!”周卉一改刚才的和善,对他的行为表现出一种异常的反感和厌恶。
      霍乱低着头揉手上的红印儿,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气氛沉默。
      祈无病拿起了筷子,像没看到似的伸向排骨。

      霍乱并没有像其他小孩儿一样,被抽了就老实,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人举动。
      他端起盘子就甩到了周卉头上,还冒着烟的热菜热汤顺着她的头发流了下来,滚烫的温度让周卉疯狂尖叫起来。
      两人起身就开始撕打,一个比一个狠,都往对方最薄弱的地方踢踹。
      男孩儿握着拳头往女人的胸口上猛锤,女人掐着男孩儿的脖子一点点收紧。

      祈无病面无表情的坐在饭桌尽头,嚼着肉,支着下巴看两人互殴,完全没有要拉架的意思。

      这热闹还挺下饭。

      只是斗殴并没有持续太久,大门响了,打开又合上,接着就是清脆的高跟鞋声。

      “怎么又打架?”
      声音柔和又细腻,尾音上扬,中文听起来不是那么标准。
      周卉看到她立刻就停手了,离开霍乱站到了一边。

      祈无病侧头看过去。
      穿着长裙的女人站在那儿,身体绷的像根弦,头发高高的盘着,气质高傲,表情严肃,“周卉,你去换件衣服,这里我来收拾。”
      然后她蹲在霍乱面前给他整理头发和衣服,“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跟她一般见识,万一伤着怎么办?”

      周卉翻了个相当明显的白眼,扭着腰就上楼了。

      霍乱看着她,表情阴郁,妆也花了,看起来更加惊悚了。
      他突然抬起胳膊,速度很慢的扬起,然后重重落下,狠狠打在了周华亭的脸上。
      这一个巴掌声在整个大厅里回荡着,久久不落。

      周华亭的脸被打的偏了过去,几缕发丝微垂,有些凌乱,还是很美。
      她没有生气,似乎早就习惯了,表情自然的把发丝捋到耳后,语气更加轻柔,“你先回房间,我一会儿做你喜欢喝的鸡蛋羹给你送进去,好不好?”

      霍乱又瞬间恢复平静,脸上露出笑容,“好,谢谢妈妈。”
      他甩开周华亭的手,一蹦一跳的上楼,中途还转身给祈无病做了个鬼脸。

      祈无病在一旁看完了整场闹剧似的演出,简直想鼓掌,太绝了,还是头一回见识到这样的家庭氛围,虽然很神经病,但感觉还不错,热热闹闹的,有人气。

      看完热闹的他更饿了,又夹了块排骨。

      周华亭直起身,丝毫没有尴尬地坐在祈无病身边,开口问道,“无病,你怎么愿意出房门了?”
      祈无病咽下一块肉,回答,“觉得闷。”
      周华亭点点头,“这样也好,以后多出门转转,不要总闷在房间里,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她站了起来,语气突然变冷,“但是有一点,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乱跑,这个房子太大了,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怎么办?”

      祈无病看着她的背影,觉得这地方更有意思了。
      明明是住在一起的人,却有着鸿沟一样的距离,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撕逼,撕完竟然还能恢复原状,太牛逼了。

      独自一人吃完饭的祈无病心很大的也回了房间,他洗了个澡,把身上戴的乱七八糟的银饰都取了下来,然后躺回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虚,睡眠时间也在不断加长,睁开眼半个小时就又困了。
      连续四天,都在房间里睡觉。

      第五天的黄昏。
      窗帘拉着,只露出一个缝隙,暖黄色的光线溜了进来,在地板上烙下了一大块光痕。

      祈无病又困了。
      闭着眼在黑暗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醒了,昏昏沉沉的,眼前全是重影,好像戴了一个暗色滤镜的眼镜,周围景象都泼上了彩色的墨,扭曲又疯癫。

      就像墙上那些涂鸦一样。

      他扶着床栏站了起来,对这时不时就晕一下的滋味感到烦躁。
      口也干,有种破皮的刺痛,他想喝水,只好起了床,沿着走廊一直往前,但莫名其妙走了很久都没到头。

      他揉揉眼睛,感觉两边墙上的画都在流动。

      头也更疼了,祈无病晃了晃脑袋,累,懒得走了,他准备把自己渴死。
      他扭头就走,没走几步却撞到一扇门,墨绿的颜色,椭圆的门框,门上还镶嵌着奇怪的图案。

      这好像是那个小男孩的房间。

      祈无病左右看了看,发现整条走廊上只剩这一个门。
      他无奈的抬手,敲了敲。
      发出两声“砰砰。”

      忽然,眼里的画面又开始扭曲,像汹涌潮水一样退了回去。
      他的眼睛一阵刺痛,闭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是暗灰色的天花板。

      他又回到了床上。
      竟然是梦,做的还挺真实。

      祈无病揉了揉眼睛,更渴了,身体里的水分似乎被抽完了,干燥难忍。

      “砰砰。”是敲门声,一下接一下,没有要停的意思。
      祈无病坐起身,觉得更累了,自己真的重生了么,怎么比死之前还要疲惫?

      他打开门,抬眼看去,嗓音有些沙哑,“有事儿?”

      周卉穿着件更暴露的睡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水杯,脸颊通红,眼神也怪怪的。
      “刚才打雷了,你听到没?”她一只手背在身后,扭捏地说。
      祈无病蹦了一个字,“没。”

      周卉咳了两声,“我,我是想让你帮我个忙。”
      祈无病看了眼那杯水,“你说。”

      “首先是给你送茶喝,青叶茶,很养神的。还有就是......想让你明天带阿乱去趟这里。”周卉把水递给他,又递了一张纸,“这是地址。”
      “还是你去吧。”祈无病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有种薄荷味儿。
      他皱眉,看着被硬塞过来的纸,困意更浓了,不是很想帮这个忙,“我病了,需要休息。”

      周卉双手合十,“你就帮帮我吧,我明天要上班,根本没时间带他去,而且......他也不愿意让我带着他......”
      她眨眨眼睛,“这个医院离挺近的,你刚好也去检查一下身体,帮帮我吧好不好?”

      祈无病愣了下,“医院?”

      周卉点点头,“SJB首都医院,我昨天才预约的专家,水准特别高,好不容易才约上,你也知道嘛,阿乱的疯病一日不好,我就一日睡不着觉,为了咱们这个家,那必须得......”
      “行,几点?”祈无病打断她。
      周卉一脸惊喜,连忙说,“我抢到了早上八点半的时间,可能有点早......你起得来吗?”
      祈无病点头,“嗯,可以,你放心吧。”

      早晨。
      房子周围还是很安静,鸟叫声都没有,霍乱一大早就等在门口,穿着运动衣白球鞋,还背了个双肩包,戴着小黄帽。
      没有了诡异的妆容,稚嫩的脸白净又好看,肉嘟嘟的,还是个娃娃脸。

      背对早晨的天光,正常版的霍乱冲祈无病笑的温暖,“小叔叔,早上好。”
      祈无病也打招呼,“嗯,小侄子,早上好。”

      时隔好多天,祈无病终于跨出房门,看到了睁眼后的新世界。
      的确够新,可以说完全陌生,哪都不认识。

      铁灰色的高楼大厦,全是镜面的玻璃窗,黑色的马路上印着白色的记号,楼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多,逐渐包围整个空旷之地,只露出头顶一小块儿昏暗的天空。
      路上行走的人们神情冷漠,行色匆匆,没有交流,更看不到情绪的波动。

      祈无病这才想起来问,“这是哪啊?”
      霍乱手里拿着一瓶果汁,咬着吸管回答说,“谭盾市区啊。”

      听都没听过,地图上有这个地儿吗?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难道是平行世界?

      祈无病琢磨半天想不通,索性不想了。

      到了医院,他拉着霍乱上了电梯。
      三十九层。
      门刚打开,霍乱就把手里的果汁塞给他,“小叔叔,我去上个厕所。”

      祈无病左右看看,发现这一层除了厕所,就只有一间屋子,应该就是咨询室了。
      他推门走了进去。

      这会儿晨光已经大亮,房间处于高层,光线肆意,穿过落地窗浇在地面上,窗边放着一个巨大的花盆,里边栽着棵奇怪的小树,光秃秃的,枝干扭曲,很丑,又很抓眼。

      祈无病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刚要朝那棵枯树走过去,就听见不远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响。
      很耳熟。
      他转身看了过去,是张熟悉的脸。

      明明只是几天没见,却像隔了好多好多年。
      怪异的陌生感。

      男人戴着银色框架的眼镜,镜片有些反光,看不到眼睛,但那好像硬笔勾勒的轮廓,刻薄的唇,不近人情的温度,明显就是闻观。
      他坐在宽大的黑色办公桌后,穿着干净整洁的白褂子,手边放着银色铜铃,指间还夹着一个精致的小锤。

      看到祈无病的愣神,他又敲了一下,漫不经心的像在叫一条狗。

      “姓名。”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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