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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19 ...

  •   Chapter 19.

      穿着粉西装的男人在停车场等了有一会儿,看见闻观,他立马笑出俩梨涡,“时间刚刚好。”

      闻观:“你去停车,我先上去。”
      袭珧“啧”了一声,“这么久没见,好歹打个招呼啊,太无情了。”
      电梯门“啪”就合上了。

      闻观静静站着,看着显示屏的数字一个个向下滚动,门开后,是一条幽暗森冷的通道,只有尽头一间亮着冰凉的白光。

      他走进去,穿上白大褂,在旁边的镜子前又理了理衣领,很有仪式感的净手喷消毒水,戴上口罩和橡胶手套,这才慢悠悠走到最中间的铁床旁边。

      上边躺着一个人。
      准备的说,是一部分,只有上半身,头和从腰部往下的部分全都消失不见,胸腔也被打开了,像人为切出来的,刀口整齐,里边的东西也被掏了个干净,弥漫着恶臭的血腥味。

      闻观面色如常地撕开了那道刀口。

      “你每次解剖都要打扮打扮么?这臭德行怎么还没变?”袭珧停完车回来了,搬了个凳子坐旁边看,顺便吐槽。
      闻观说,“这是工作态度。”
      袭珧笑出了声,“魏队今儿还拦着我不让我来找你。”他指头上勾着钥匙圈来回甩,“说你解个剖,屁事儿多的很,皇帝选妃似的,一点都不着急。”

      “把台子上的钳子拿过来。”闻观头也不抬。
      袭珧老老实实地起身去拿,“啊,还喜欢把我们当太监使。”
      闻观接过去,瞥了他一眼,“小珧子,明晚还有尸体么。”
      “陛下,有的,这次是一起案子多个受害人,嫌疑人已经锁定,就等你的证据了。”袭珧挑眉,“你不问问案子?”
      闻观冷淡道,“没兴趣,我只研究尸体。”他粗暴的夹开一条肋骨,“明晚开始前给我打电话。”
      袭警官疑惑,“你直接从楼上下来不完了。”
      闻观动作不停,“这次是去病人家里。”

      袭珧惊了,“上门儿问诊?八百年头一回啊,谁啊,这么大面子。”
      闻观没觉得有什么奇怪,“霍乱。”
      袭珧了然,“霍凡的儿子?”
      闻观点头。
      袭珧想了想,“上次你托我查的那个女人,是他后妈?”
      闻观“嗯”了一声。
      袭珧愣了一下,“祈无病是他小叔叔?”
      闻观抬眼,“你知道祈无病?”
      袭珧看傻子一样看他,“两年前你辞职就是因为他啊,局里人都知道。”
      “一个二世祖兼犯罪嫌弃人的亲弟弟,不知道给刑警队的御用法医喝了什么汤,主业不干了,副业也辞了,眼里心里全是他一个人,疯了似的,天天去人跟前晃悠......”

      闻观表情复杂,“你是说,我两年前就认识他?”
      袭珧说,“我看你那个样子,应该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不过吧......”
      闻观皱眉,“不过什么?”
      “只是单方面,祈无病的表现可不像认识你很久了。”袭珧一脸无奈,“他对你态度很差,但你还是勇往直前越挫越勇。我们当时因为琢磨霍凡的案子,把他的底细也查了,其实人前人后两个样儿,艺术家的时候装的还像个人,私底下就不行了。”

      闻观问,“你们查到什么了?”
      袭珧再次震惊,“我那会儿把他的资料全扔你脸上让你清醒,你看完就把我踹出去了!完全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闻观语气平静,“我记不太清了,你再说一遍吧。”
      袭珧长叹一口气,“行吧。起初他还挺正常,后来就跟疯了似的,又是下药又是绑架,魏队亲自出警把人给拘了,关了两天就被保出去了。”
      他义愤填膺,“都这样了,你还跟在他后边儿,我想想就来气!”

      闻观沉默地拿刀子在那片血肉模糊里切割。

      “你怎么回事,好像失忆了一样。”袭珧看着他,“这才半年多没见,怎么感觉怪怪的。”

      闻观转移话题,“后天我解剖,你别在场了。”
      袭珧:“给我一个理由。”
      闻观:“话多。”
      袭珧:“……”

      过河拆桥说的就是这种人。

      才安静了一会儿,袭珧又憋不住了,“两年前你辞职后,案子都交给了陈法医协助,一直以来挺顺利,谁知道这次碰上了个狠的,老陈还没找着证据就被人撞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嫌疑人没抓到,你可能也会有危险,别担心,我们的人会二十四小时保护你的安......”

      “不用,我最烦别人盯着我。”闻观拒绝。

      袭珧无语,“你这个时候能不能别事儿逼。”
      闻观:“习惯不好纠正,给我点时间。”
      他从残尸里挑出一小块儿棉絮一样的东西,极其细小,肉眼都很难看到。

      “拿去验吧。”

      高度紧绷的神经维持了五个多小时。
      取下口罩的时候,闻观脸色发白,额上全是汗。他忽略身体的不适,脑子里一直在回想,但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的过去好像被挖走了一块,还是最重要的部分。

      处理完尸体残骸,闻观没休息,脱下染血的手套和大褂坐着电梯上了楼。

      第一位病人已经到了。

      女人年纪四十有五,一双柳叶眉化的很秀美,但遮挡不住眉眼间的愁绪。
      “闻医生,我已经快崩溃了!我该怎么办?”

      闻观的镜片挡住了眼底的青黑,“别着急,慢慢说。”
      女人神色焦虑,“有病的不是我,是我丈夫!我每次睡醒,他的手都在我脖子上!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他是不是想杀了我?是不是?”

      女人是独居,空荡的家里除了一张沙发,连床都没有放。
      她被家暴了十多年,离婚后却仍然被困在丈夫造成的恐怖梦魇里,一辈子都挣脱不了。

      一个接一个的人推门坐下,面貌不同,性格不同,经历不同,病症也不同,像是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看遍了世间角落的所有腐烂枯朽。
      他们披着正常人的皮,内里张牙舞爪,畸形扭曲,不像人,却又偏偏是人。
      颓然的乞求。

      “救救我。”

      闻观捏着银色小锤,再次敲响钟铃。

      最后一个病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半。闻观喝了口水,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休息了会儿,他穿上外套下楼,直接去了后门。
      守门的大爷常年在这里看车,四排自行车从来没看丢过,闻观对他非常信任,每天都把他的二八大杠骑到这儿。

      “下班了?”大爷手里捧着个陶瓷碗,里头乘着满满的凉拌宽面。
      闻观点点头,拿出一瓶干妈酱塞给他,“我从郭医生那儿抢的,您尝尝味道怎么样。”
      大爷咧嘴,露着豁牙,“哎呀!我就说那些茶叶我都品不了,这种酱才戳心窝子啊!”他不客气的收下,指了指自己的小屋,“你那车在我屋呢,自己推去。”

      闻观跟他道别,骑着车离开,进小区即将拐到筒子楼的时候,他停下,看到前边树丛里有十几只毛茸茸的小猫,正在草地里拱来拱去。
      闻观把自行车骑到车棚锁好,上楼待了几分钟又下来,右手提着一个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左手拿着钩子似的工具,朝那群毛球走了过去。

      昏黄的路灯下,黑影越来越高大,逐渐笼罩在奶黄小猫们的头顶。感受到这股气息,它们竟然没有躲避,乖乖地等着男人蹲到面前。

      闻观看着它们,晃了晃手里的钩子,嗓音有些沙哑,“想吃肉吗。”

      市区中心,霓虹灯闪烁。
      楼顶和悬浮屏上的三维图像不停切换着明星爱豆的海报,噪杂的音乐声也响彻在城市上空。
      浮华尽显。

      某个黑色酒吧今晚异常沉寂,还没开始营业,门内空无一人,只有包间里传出了声响。

      扎着俩马尾辫的酒吧老板坐在电脑前,面前摆了一堆零食,正在怒吼,“上啊!我他妈药都给你扔这儿了都不知道吃?!”
      “枪法这么烂玩特么什么游戏啊?!您套圈儿去啊?!那目标多大啊!”
      “妈的!废物!”

      说着,电脑里一个光头硬汉角色拿起枪“砰”一声就把他队友给崩了,一枪爆头不说,还在他脸上连崩好几枪,恨意颇深。

      祈无病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昏昏欲睡,头时不时栽一下,其实他在家补了觉,睡到傍晚才起,但还是困。
      不过再疲惫也没忘了正事儿,他是来应聘的。

      被队友气出游戏的文琦靠在转椅上转了个身,对着他微笑,“你好,等很久了吧?”
      祈无病打了个哈欠,“不久,也就俩小时。”
      文琦直奔主题,“服务员月三千,调酒师月五千,男公关月八千,任你挑选。”

      祈无病毫不犹豫,“我要八千那个。”

      温度微凉。
      见鬼的破天又变了,给半天晴朗就要发泄出连续几日的雨水。
      暴雨被压在乌云里蠢蠢欲动。

      楼道里的旧沙发旁,钩子被扔在上面,边缘沾着几块碎肉。
      “谁都有,别抢。”声音温和,融化了空气里的凉意。

      小野猫们被带到了不会被雨淋湿的楼道,在温暖的沙发上打滚。面前还放着一堆鱼罐头,铁盖被钩子粗暴的挖开,嫩白的鱼肉堆在里面,香味扑鼻。有几只没围在那儿吃,而是亲昵的往闻观手背上拱。

      “那只老猫怎么没在?它是不是去给你们找吃的了?”闻观自言自语,“这段时间你们都没出现在小区里,我还以为......”
      他没说下去,半晌才站起身,“你们要小心,别那么相信人类,遇到就躲远点儿。还有,下完雨再出去,不然会被雨砸成猫饼。”

      小猫们仰头,剔透的翠蓝眼球发出淡淡的光,目送闻观离开。

      推开家门,穿堂风涌了出来,他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木板被风带动,响了一下。
      阁楼,明明存在了很久,但他却对上面没什么印象,他没多想,放下楼梯就走了上去。

      光线很暗,只有一个壁灯,角落里放着玻璃箱,精心摆设的样子像博物馆的展示台,旁边还立着架古老的留声机。

      闻观抬手转动了滑轮,发现这老家伙竟然还能发出声音,是一首钢琴曲,曲调嘶哑沉闷,像在拨动生了锈的弦。

      他看向玻璃箱,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一个软牛皮封面的厚账本,还有和戒指盒一样大的黑盒子。
      闻观打开玻璃,伸手进去想拿账本,却硬生生停下,好像潜意识在阻止他看里面的东西。

      他忘了自己的记忆是在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好像突然就变成了空白。

      一卷磁带,被拆拆剪剪,留下的全是无意义的黑洞,缺失的生活只能靠想象帮他圆谎。

      回避和混沌撕扯着,他站在光与暗的中央,选择了那个黑色绒面的盒子。

      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惨白的物体。

      小指大小,被精心打磨过,还在顶端穿了一个孔,应该是以前戴在哪里的贴身物品。

      但闻观看得清楚,这熟悉的纹路和泛着冷光的质感明显不是什么装饰品。

      而是一小节,精致的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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