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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无责任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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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棠第四次再来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仿佛之前相遇的记忆都不过是一场虚幻的美梦，在时间的长河里轻而易举地被模糊成细碎的涟漪，纵使有心去回忆，再次捕捉在手中的也只是稍纵即逝的微风罢。
手腕微微发烫，她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看见了满地黄沙。
以及一个随时就要消散的灵魂。
22
“……该怎么说呢，你现在和我认识的人长得一样了。”
她似乎是很认真地在纠结如何表述，唐三被她苦恼的表情逗笑，原本满腔沉重也不由消散了许多。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里流转着复杂的笑意。
“你长得和我母亲很像。”
他最终这样说。
“哦，那你也长得很像你的母亲吗？”
“……是的。”
颜棠点点头，笑着朝他眨了眨眼。
“那就是了。看吧，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分。”
这是他们初见时她随口敷衍的话，现在她恐怕已经不记得了。但他们相遇的所有画面都在唐三脑海里清晰得像是发生在昨天，他几乎是瞬息就反应过来，释然一叹。
“是啊。”
“你不要总是叹气了，我怕你叹着叹着把自己吹散了。”
唐三抿了抿唇，随着她一同看向下方人群正缓缓散去的黄沙战场。
“……对不起。”
“什么？”
“每一次都让你见到最狼狈的样子。”他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悄然握紧双手，表情晦暗不明，“我本以为，我们是过去与未来的相交处。只是看来我就要在此消亡，又谈何未来呢？”
蓝银皇觉醒后，唐三看着湖中自己的倒影发呆许久。
时隔十余年，骤然发现自己幼时遇见的女孩其实和自己长相非常相似是什么体验？
他想起颜棠曾说过她名字的来历，想起唐昊初见她时的失态，想起她听到他的名字后片刻的错愕……过去的画面都历历在目，几乎不需要如何猜疑，“颜棠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了然于心。
在想通这一点后，他首先升起的情绪竟然是手足无措的欢欣。
如果是真的……如果他所想的一切是真的。
未来他是不是会遇见一个名中带“颜”的女人，他们会长长久久地相伴余生，会一同哺育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他会拥有完整属于自己的感情，只要耐心地往前走，未来就在等着他。
所以后来无论遇到怎样的困境，他强撑着再没有让自己陷入悲戚之中。
不能再让她来到这里与他一同面对危险。
更不想让她记忆中的他总是狼狈迷茫。
……不过世事难料，他还是没有做到。
天使圣剑牵引而来的太阳火焰封锁了簇拥而来的海水，罗刹魔镰用尽全力地刺入了他的胸膛。这个瞬间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也不算很痛，他很平静地听见了整颗心脏一片片破碎的声音，随后一切缓缓陷入了黑暗，再次醒来时已经化作灵魂。
想到这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能再见你一面我很高兴。不过看来，我要先你一步与世界道别了。”
他的话太沉重、也太轻飘了。
像是行走了许久的年迈老人途中放下的沉重步伐，又像是抛下一切重担终于释然时所发出的感叹，复杂的情绪积聚在他那双暗蓝眼眸中，最后才被他宽慰的笑意所覆盖。
颜棠安静地听着，直到他看过来才回过神似地抬起头。
“你说错了三件事。”
“什么？”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不太适应怎么去说真心话，满脸为难和些许勉强露出的认真庄重。见她这样郑重其事，唐三也不由挺直了背脊。
“第一，在我眼中的你从来都不狼狈。”
如果说最开始有所猜测时她确实非常惊愕，可后来相遇的每时每刻，她都始终真切地在为当下的共处感到庆幸。
她理所当然地缺席了父母的前半生，而且随时都有继续缺席后半生的风险。能有机会作为真实的存在去见证他们的过去，对于颜棠来说已经是命运所能馈赠的最丰厚礼物。
没有人一开始就所向披靡，幼时的唐三不屈不挠地往上攀爬，有过沮丧也有过迷茫，但他一直咬牙坚持的模样就已胜过所有英雄。
原来一直守护着自己的大树也曾是一株弱小树苗。
“第二，我们也许并不是过去与未来这样简单的关系。”
颜棠顿了顿，试探性地为他的灵魂搭建了精神链接。
也许是他们的形态都很特殊的缘故，精神链接依然可以使用。在精神识海被联系的瞬间，唐三眼前的场景黑了片刻，再次清晰时已被漫天的青光笼罩。
无数的青光组成了数不清的长线，错综复杂地将世界的一切连接在一起。唐三错愕地回头看向颜棠，发现他们之间仅有一条线在连接，并且若隐若现，仿佛随时就要消散。
他张了张嘴：“……这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命运。”
这更不好理解了。
唐三困惑的表情有几分熟悉，颜棠感觉他们之间好像发生过类似的对话。她没太在意，一边晃着腿一边斟酌用词。
“比如你和罗刹神之间相连了无数条命运所拼接的线，每一条线都指向着不同的未来，在最后一刻到来前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使得某些线就此绷断。”
“命运不是‘起始就注定之物’，命运是由你们的选择共同书写而成的。你的选择，她的选择。你们的选择最终指向了现在的局面，于是这就是你们的命运。”
她的解释不算周全，唐三还在消化，她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确实，我们之间也有命运相连。但本来应该没有才对……这么说吧，我们本来应该是两道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你在那，我在这。”
她用手在石砖上划了两笔，细碎的沙砾随着她的动作留下了两道平行的竖痕。
“也许是因为彼时的我灵魂几近消散，我所在的世界恨不得即刻就把我送走——而恰巧，你在当时需要一个人出现，但你又无法想象，所以你所在的世界就像有求必应的老父亲一样把我，一个与你有着非常微妙的联系、又刚好符合你所有要求的人顺势牵引而来。”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思想上，经历上，各种意义上。
他们是不一样的。她和他不一样，他和他也不一样。所以她说来说去也只说长得像，因为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人，纵使她会因此在意他，也很清楚地明白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没继续说了，但那些未尽的话唐三已经明白。
“……所以，你与我是平行时空的关系。”
好精准的概括。
颜棠甚至在心里悄悄感叹，觉得自己永远都学不会唐三高超的语言表述能力。
他沉默了会，缓缓伸手把她划出的两条线连上。
“那为什么现在我们的命运相连了？而且只有一条线。”
“哦，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了。”
颜棠缓缓站起来，转过身笑着朝他抬起手腕。
那道曾经变成黑青色的海棠铭痕已经暗淡，浅浅地流动在动脉之处，若是不留心看甚至会以为只是一道结了痂的伤疤。
“放心吧，你不会就这样离开的。”
命运并非不可变之物。
“没有我其实你也能好好的。但既然现在我在这里，我会为你切断一切不好的未来。”
流动的青色微光在她身上星星点点地散发开来，沿着她的手腕一路凝聚，蜿蜒着蔓延到他涣散的灵魂上。
原本虚幻的灵魂在青光触碰时也变得凝实。
唐三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心脏的位置涌来，正源源不断地朝着全身的方向蔓延覆盖。他愣了稍许，旋即皱着眉想要让她停下。
“你在做什么？不，先停下！”
“别担心，还不至于需要一命换一命。”
“我不信。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好尖锐的问题。
颜棠眨了眨眼，在他严肃忧虑的目光中最终软下了心肠。
“我们本来永不相连，但我选择了救你，所以命运在此刻会把我们连接在一起。”
她总是喜欢说话说一半，最终给人的回答半真半假、模糊不清。唐三吸了口气，沉声逼问：“然后呢？是不是我们不能相连？”
颜棠沉默了会，轻笑着摇摇头。
“准确的说，是现在的我，已经不能与任何人相连了。”
23
一开始谁都不知道，怀孕会使得修罗女神的体质日渐趋于凡人。她的力量其实并没有因此受影响，但修罗神力与体内那丝毁灭本源之力互相碰撞，使得失去神力孕育的胚胎下意识地吸收起这股相冲的力量。
小小的胚胎自然是不可能承受毁灭本源的，所以修罗神力为了维护她自然而然地也朝着奔涌而来。
于是在某一天，修罗女神因为力量的衰竭忽然陷入了沉眠。
谁都对此无计可施，就连海神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看向毁灭神殿的眼神冰冷得令人战栗。
可又是一个忽然的日子，修罗女神苏醒了。
世界重新拥抱了她，却拒绝了她的孩子。或者说，她的孩子为她吸收了一切恶孽，最终推着自己的母亲醒来。
醒来的修罗女神在海神怀里愣了许久。她没有说话，也没有落泪，那双淡紫的眼眸里甚至找不到丝毫的哀戚。
但海神知道，她很难过。
“是我的错。”
她最后这样说。
后来有很多人劝慰她，她没有反驳，一一安静地听了。不久之后，修罗剑在神界高空升起，修罗女神只身来到了毁灭之神面前。
她没有暴怒，也没有悲切，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大殿之中的身影。
他们没有动手，称得上是心平气和地对话许久。那天之后，毁灭之神开始用本源之力去修复所有被他毁坏过的念力柱。
这是他们的约定。修罗剑就高悬在神界中枢之上，只需要一个念头，她就能把神界千万年来的沉淀毁于一旦。
面前的修罗女神微笑一如既往地温柔，但她手中的剑终于表现出了应有的冰冷锋利，毁灭之神根本没有谈判的筹码。
心有牵挂的人总是无法战胜抛开一切的人。
神界的高天总是一成不变，如今染上了两股神力的色彩，看着竟有几分与夕阳相似。
海神的灵魂曾游走在不同的世界之中，他回到曾经的世界，循着记忆摸索着为那个孩子重塑了身体。修罗女神看着她再次降生，哄着她四散的灵魂聚拢回归，最后在她的手腕刻下了一朵海棠。
这个孩子在盐罐和糖罐之间选择了盐罐，所以她被命名为“颜棠”。
素言的“颜”，唐三的“棠”。
这朵海棠能留住她多久呢？
留不住。
她本已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之中。
为了留住这个留不住的灵魂，他们去寻觅那些无法实现的“愿望”。这些未尽的愿望将会成为颜棠在这个世界上的羁绊和牵挂，将她留下。
原本是这样设想的，但颜棠奇迹般地把这些无法实现的愿望一一实现了。
她找到了寻路蜂想找的“归宿”，找到了崇丘龟想要的“自由”，也耐心地去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实”。
可以不去履行实现愿望的诺言吗？
素言看着她，还是无法问出口。
颜棠察觉到她的视线，立刻扑到她的怀里，笑着搂住了她的腰。
“没关系的。”
“……”
“在实现他们愿望的时候，我终于感觉自己在‘活着’了。”
24
“其实你刚才有一点说得对。”
颜棠忽然别过了话题。
“虽然有点可惜，但这确实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唐三沉默了片刻：“……这是你看到的未来吗？”
颜棠笑嘻嘻地从城墙上跳下来：“我可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忽然复苏的海神气息显然震惊了远处的罗刹神和天使神，属于两位神明的气息再次朝着这里奔来。
唐三无法阻止她自顾自的动作，也无法开口问她能不能慢一点。
就好像慢一点复活，他们就能再待在一起久一点一样。
颜棠好像看懂了他的眼神，为难地摇摇头。
“不能再慢了，再拖下去你的灵魂都会受损。唔，既然是最后一面，是不是要有点仪式感？还是你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想问的太多太多了。”
“没关系，我能答多少算多少。咳，其实能解答你的问题，我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灵魂正在缓缓凝实，身体似乎在不远处焦急呼唤着灵魂的归来。
如果这真的是最后一面，实在是太仓促狼狈了。
“你会活下去吗？”
真是一针见血的问题。
颜棠想了想：“应该会。”
唐三紧紧盯着她：“应该？”
“有一个新的神位在等着我，如果我能被神位接纳就会活下来。”
毁灭与生命在神界中枢内重新融合为一体，神界仅余下了“规则”。为了平衡，中枢之内将创造出一股全新的力量，拉扯着一边倒的天平再次平稳。
这是素言最后的阳谋。
唐三抿了抿唇。
“她……是不是不存在在这个世界？”
这个她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颜棠迟疑了会。
“……算是吧。”
所有平行时空中她都会在幼年时死在那片森林里，唯独颜棠所在的世界内，她因为一个人的一念之差活了下来。
所以她是唯一的存在，于是颜棠也是唯一的存在。
所以他不必再陷入不可能的猜想，能与她相遇的唐三必然也是万千可能性中的唯一。
也算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吧。
唐三一时判断不出自己是遗憾还是艳羡，缓了缓神，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你会记得我吗？”
如果她现在不能再与任何人命运相连，那么为了保证这一点，是不是只有他从此完全消弭在她的记忆中，才能让他们再无瓜葛。
其实很多事情不需要她的回答，他都已经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她能看到“命运”？
自然是因为那个因她诞生的新神位司掌的就是“命运”。
而往往，司掌命运之人都不会被命运纠缠，自然也不会有任何牵挂。
颜棠沉默了会。
她靠近了些，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不该可以触碰，但她就是这样轻易地拉住了虚幻的灵魂。
“妈妈曾经问过我，想不想留下来。”
“我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她觉得对不起我。实际上，我很感谢她让我认识了这个世界。如果不是她，我不会认识你，更不会知道活着的感觉。”
她的手心很温暖，仿佛通过灵魂把温度也一同传入了他的心里。
“我不介意到此结束，因为我已经确切地拥抱过所有喜欢的人。但我也不介意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即使为了活着需要经受很多痛苦也没有关系。因为我喜欢的人还在这里。”
她终于又笑了起来。
“我现在记得你。”
“至少在这一刻，你在我的记忆里无比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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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以后要坚强一点，不要再需要我了。”
“嗯，我努力。”
“以前我送过一朵四叶草给你的父亲，好像没有送过什么给你。那现在，我也送一朵海棠给你吧。”
“我记得你说四叶草是幸运，那海棠呢？”
素言曾经送了一朵海棠给颜棠，颜棠也将送一朵海棠给唐三。
前者把消散的灵魂重新挽留，后者为复生的灵魂献上了不熄的祝福。
颜棠最后拥抱了唐三。
“海棠是思念。”
“无论是哪一个未来，我永远思念你。”
26
唐三缓缓睁开了双眼。
亲友们一直守在身旁，看见他醒来后几乎是瞬间就喜极而泣地围过来。
他有些失神地一一安抚，还来不及理清思绪，城门外的两股神力已经逼近。没有休整的时间，他立刻迎上前。
不知道是不是复生带来的影响，他竟然觉得自己的力量更甚之前。且也许不是错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修罗神力正悄悄潜伏在体内，好像已经存在了很久，只是他现在才发现。
唐三握紧三叉戟，忽然察觉到什么愣了愣。
手腕处微微发热，他恍惚着翻过来，看见一道青色的海棠铭痕正缓缓流动在动脉之处。
这不是梦境。
她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存在在另外的世界。
她也一样，正在为了活着去奔赴另一个战场。
前世的唐三生于唐门，死于鬼见愁。在未尽的夙愿之中，不甘的他来到了这个世界，随着本能固执地朝着高处攀爬。
好像和前世没什么不同，没有人撑腰，没有人依赖。他好像从来就不能成为被偏爱、被宠溺的那一个。
所以他去偏爱别人，他去宠溺别人。这样久了，或许就能找到能反馈同样感情的人。
可是，忽然出现的颜棠给了他想象不到的珍视。
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她只在意他。
这也许就是亲人最无理热切的爱。
这也许才是他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谢谢。”
亲爱的小颜棠。
我平行时空的孩子。
无论是哪一个未来，我也会永远思念你。
作者有话要说： 信息量太大，差点没塞进一章里【扶额
算是开放式结局，留白不少。这篇无责任番外是“命运”，正如正文里素言作为修罗神所象征的“规则”，这是两个位于天平两端的概念。
规则是确定的，但命运无法确定。
番外的初衷是想让原作的唐三感受到他不曾拥有过的偏爱，思来想去最适合做这件事的还是本文唐三的孩子，于是盐糖小朋友诞生了。
最近网络上对于唐三的评价褒贬不一，作为一个年龄二字头的成年人，我也算见证了各大平台对唐三从夸赞到批评的过程，心情其实挺复杂的。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也曾投入地看完斗罗大陆一，在我眼中的唐三是单纯和狡猾的矛盾体，他缺爱又冷情，与其说与小舞日久生情，倒不如说他是在长久陪伴中被教会了爱，学着去反馈给了她。
这肯定也是爱。我不否认他的塑造中存在不合理的地方，但不同的背景催生了不同的价值观，我个人不会强求书中的角色永远明亮纯洁，甚至偶尔会叛逆地被这些恶意吸引。
所以隔了这么久又写了这篇番外，也算是对自己少女时代认真喜欢过的小说一个夙愿的了结吧。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他倾注的温柔，这份温柔中带有残酷的悲痛，反而使得这份温柔更加珍贵难得了。
这是只给了原作唐三的温柔，但对于素言他们而言，这应该也是我最开始写这篇文时想法的体现。
“最近喜欢虐一点”
虽然我也为此伤心，但我永远会为悲情的故事沦陷
最后，感谢大家时隔这么久回来看我胡来的脑洞，没有你们，我根本不可能有耐心熬夜挤时间码字。
愿你们都能找到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感谢观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