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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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甜蜜的日子过了几天，江琦就忙起来了，快到年底了，窑里的事务比较多，账目要清算，一些重要客户要送礼。窑里管事的来找江琦，正事说完后，又隐晦地提醒他，窑里已经快半年没出精品了。
平康窑正处于快速发展的上升期，在业内渐渐有了些名气，一方面因为平康窑出品的成色之好，其他作坊或者窑口都难以企及，二来平康窑在江琦带领下多尝试新创造，时不时就能有精品烧制成功，让人耳目一新。比如把不同的瓷土绞在一起拉坯，最后烧制出来的坯体会呈现各种肌理，有的如老树缠绕盘根错节，有的如层山叠嶂起伏不定，构造奇巧，变化万千，令人赞叹。
订单多了之后，江琦还想着要改进窑口的结构，让装载量更大，烧制成功率更高、成色更稳定，窑体更安全耐用，出窑入窑也更方便，只是还没有头绪。
自从徐娩彤回来，江琦就把主要精力都放在追媳妇上，如今媳妇也娶上了，也该继续好好经营窑口了。
江琦点头表示明白。他前日才磨着妻子讲了前面五年的经历，也就是她的创业奋斗史，虽然她只是轻描淡写，他却听得心酸。师妹一介女流都能有此成就，他又怎么能不好好努力呢？平康窑是他生存之本，也是他和一众匠人的期望，大家都希望重现顺窑当年的辉煌，他自己也是把顺窑当作目标的，不仅要达到，而且要超越。
去年江琦制了几对大宝瓶给山上的寺庙，上面绘了一些佛经故事，莲花纹缠绕，庄严神圣。有香客看见了，觉得很好，就向他又订了几对，要供奉给寺庙。
江琦钻研了几天，针对要绘的故事设计了一款新的纹样。徐娩彤也凑热闹，把一些典型的游侠形象一一画出来，让人烧制成一个个圆盘，然后镶嵌到大屏风上去。结果屏风制成就被江琦搬到家里放着，不卖了。
徐娩彤见他累了几天，就主动给他捶捏肩膀，捏着捏着，感觉到手下的皮肤有些异样，她正要拉开里衣细看，就被江琦按住了手。他方才还很放松，现在却全身僵硬了。
“师妹……”
“阿奇哥，现在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她心里已有猜测。
沉默了一会，江琦到底是松开了手。徐娩彤拉起他的里衣，露出那块烙印，手掌瞬间握成拳头。她只猜对了一半，的确是烙印，却不是官府烙下的图形，而是不规则的，完全覆盖了原来烙痕的新痕迹，一看就是他为了去掉原来的痕迹自己烫的。
江琦静静地等待着，他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块烙印曾经给自己带来什么痛苦，如果不是因为它的暴露，师妹当初拒婚时就不会说出那句话。
“娘子！”江琦激动地叫起来，一个温热的吻在那个被他视为耻辱的地方落下，本来不甚敏感的地方却好像瞬间烧起来了，比之当日他自己下手时的那块烧红的铁更烫。
他一把翻身起来，紧紧抱住最爱的心上人，一声又一声地唤道：“娘子！娘子！……”
自此，这个烙印再不是耻辱，而是光荣的勋章。
年前大扫除，徐娩彤联合内院的婆子、外院的老汉，把家里上上下下、角角落落都打扫了一番。只有二楼的一个屋子紧闭着，老汉说钥匙在江琦手上，只有他自己能进去。晚上江琦回来，徐娩彤便询问他。
江琦神秘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上去，开了门，里面空荡荡的，除了靠墙一个柜子，就只有正中间一个一人高的不知什么东西，被一块大红绸盖着。江琦一把掀开，竟是一尊等身少女像。徐娩彤细看那少女，正是数年前的自己。
少女一手拈花，一手低垂，一足略抬起，足尖点地，柔美的身体略微有弧度，脸朝下朝侧边，笑容甜美，似乎走跳着在跟身边的小孩嬉戏。
徐娩彤从没见过这样质感的瓷器，扣如哀玉，白胜霜雪，一颦一笑一丝一缕皆细致入微。
原来江琦暗地里塑了这个像，在她逃离的五年里，时常对着塑像思念心上人。这个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动，更不会对他有任何回应的塑像，在那些思念成疾的日子里，给了他许多安慰。
江琦又打开墙边柜子，徐娩彤细看，里面放着的，不就是几年前她画给小孩子又烧坏了的小玩意，他竟都偷偷藏起来了。
徐娩彤眼底有些发酸，“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值得这般宝贝？”
“宝贝，你的一切我都宝贝。”江琦拥她入怀，“师妹，彤彤，能与你成婚，我极欢乐，这辈子，我俩的命运都要紧紧缠绕在一起了。”
“让我帮你，”徐娩彤回抱住他，“我认识一些人，我可以跟他们谈瓷器生意。”
江琦略惊讶地看着她，他是知道她对制瓷没有太大兴趣的，虽然她也去窑里看过。
徐娩彤笑了，“既然命运纠缠在一起了，那么你的事业就是我的事业，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你制坯，我画坯，我们一起做出最好的瓷器，然后卖到全国各地去。”
“唔……”江琦狠狠地亲了妻子一口，他的娘子怎么能这么可爱！
很快就到了年关，到处是喜气洋洋的红色，吉祥如意的好话满天飞。
小夫妻除夕当然还是到徐家过，晚上守岁的时候，徐娩彤就给弟弟丢了一枚炸弹。
“我跟爹娘都商量好了，过完年你就跟我出去，到我那客栈里当学徒，我会让秦掌柜教你。”
徐景釉瞪大双眼，“姐你要回客栈？”边说他还边看姐夫。
江琦笑着接道：“师妹要去查账，我会陪她一起去，顺便见一些人，以后或许能跟他们做生意。”
得，全部人都知道了，就他这个当事人被蒙在鼓里。
徐时道：“反正你这臭小子也学不好制瓷的手艺，趁着还有几分机灵劲，不如出去闯闯看。”女婿的制瓷事业蒸蒸日上，他已经老怀欣慰了，儿子没兴趣就没兴趣吧。
好吧，爹都这么说了，他还能怎么样。何况他其实对姐姐的客栈还是很好奇的，姐姐都能做到，他怎么就不行呢。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要去看看。
于是这个年大家都过得很开心。
本地过年有个习俗，近一年里新婚的夫妻，丈夫需在年初五神像巡游时，轮流抬着神像，妻子则在巡游终点——圣宫庙洒扫等待，为归来的丈夫擦汗端茶，意寓夫妻各司其职、共维家和。
江琦来了定淮六年，旁观过五次巡游，每一次都忍不住想象，那个人在归处等着自己，拿起随身的手帕为自己擦汗，会是什么样的，总是想到心脏揪疼。今年，终于轮到自己上场，他突然觉得，自己是真正融入这片土地了。他满心欢喜，满心虔诚，感谢这片土地的神明，养育了他的爱人，接纳了他的真心，赐予他幸福。
过了初八，江琦和妻子、小舅子就出发往山东道去，数日后到达。秦掌柜早接到东家的信，把人接到自家客栈歇息。
徐景釉好奇地四处打量，江琦也是四处张望，但是坚持守在妻子身边。直接置身于妻子一手创建的客栈里，对江琦的震撼是很大的，倒不是这客栈有多特别，而是一种很奇妙的归属感，一个与你既无关又有关的地方。当然，细看下来还是能够从细节上看出挺多门道，看得出经营者背后的用心。
徐娩彤用了两天时间盘账，和秦掌柜商量大的经营方向，给伙计们发放开门红包，约好以后每半年来盘一次账，以及把弟弟交给秦掌柜。
“虽然是我弟弟，对于客栈是没有说话的份的，全凭秦掌柜吩咐，秦掌柜的看我面子，该教的教，该管的管，赏罚都按规矩来，若是闯了祸，请您让人递个信，我亲自来‘管教’。”
秦掌柜的听明白了，“东家放心。”
徐娩彤又跟弟弟说，“这客栈是我的，你可没有份，等你自己学到本事自己开店，我倒是可以借些本钱给你。”
弟弟挺出跟姐姐如出一辙的傲气，“我以后肯定开一家比你的客栈更好的，然后还要开第二家、第三家。”
“口气不小，我等着。”
之后几天，徐娩彤就跟江琦一起拜访了她这几年结识的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顺带签下几个订单，虽然都不大，但有了开始，后面就好来往了。
往回走的马车从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江琦就一直抱着妻子不说话。徐娩彤问他怎么了，他闷闷地回答，“师妹你这么厉害，我担心，以后要是万一我惹你不高兴了，你跑出来怎么办？”而且他看得出来，这些天拜访的人里面，有几个是对师妹有意的，这让他更加紧张。
徐娩彤噗嗤一笑，逗他，“那你不要惹我生气不就好了。”
江琦赶紧亲她一口，“我不惹师妹生气，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就算万一生我气了，也绝不要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更不要跑到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去，你就跑回娘家，让我能够把你哄回来，好不好？”
徐娩彤搂住夫君的脖子，“好。”一吻天长地久。
作者有话说第8章 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