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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樑子暗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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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天曉起床,對他而言昨晚似乎特別漫長。初晨白霧如煙般飄進了房間,他低頭見她躺在自己懷內,她玉白似的身子,柔若綿綿,即感到身上一陣燥熱。但他可憐她身子剛是復元,捨不得她疲勞。
他靜靜看她,似乎與她經歷多番災難,但災難過後,永遠是個天朗氣清的早晨。只見她睡容嬌美可人,忍不住偷掐她臉頰,會心微笑後,便起來穿衣。她被胤禛弄醒,張眼醒來,見胤禛已起,朦朦朧朧跟住起來。
胤禛見她坐在榻上雙手揉眼,一副貪睡相,樣子很是可愛,笑道:“既然犯睏何不多睡會兒?” 她傻傻搖頭,胤禛又為她披上衣服,她拉住胤禛,道:“我想與你一起進宮。” 胤禛聽了點頭,想來她已休息多月未曾進宮,如今身體康復也理應進宮拜見皇阿瑪,便喚了下人與她梳扮。
多月來休息,她身子已圓渾些許,不似月前瘦得我見尤憐。胤禛看她裝扮過後清麗脫俗,美如白蘭,當即在她臉旁親道:“柔兒愈發愈美。”
桑柔醒了幾分,見身旁丫頭還在,便推他,笑罵:“一大早別胡鬧。”
胤禛看看紫絹,紫絹已退到門旁,不見人影,笑道:“我只鬧妳一個。”
桑柔見他愈說愈不成話,便笑打他手;胤禛過來笑搔她腰,二人又鬧了好一會兒,胤禛才喚了馬車,他扶她進馬車後便一同進宮。
她坐在馬車內,揭了窗簾往外看,宮裡頭的景色還是如一,但此不同彼,只覺上次與胤禛同車,已是隨住康熙出塞。如今想起,只覺隔了許多年。胤禛見她彷彿,知道她心裡又是一番傷春悲秋之事,便道:“身子才剛好,就別想太多了。”桑柔把簾放下,挨住胤禛,胤禛過來握住她手,柔道:“別怕。”。
二人下了馬車,胤禛先是送她到蘇麻喇處,自己進去與蘇麻喇請了安,與祖母說了幾句,便往康熙處奔走。蘇麻喇聽外面來報,說桑柔與胤禛同來。那次後是首次見桑柔,看她盈盈走來,呆立半晌,才上前拉住桑柔,激動得抱住她,喚:“孩子啊!我苦命的孩子!幸好妳沒事,上蒼保祐啊!若妳有個萬一,奴婢百年歸老時是無面目見太皇太后啊!幸好!幸好啊!”
桑柔聽提起孝莊,又想起蘇麻喇與孝莊的養育之恩,若自己真是不在,這位老人家真不知該情何以堪。一想到便眼淚直流,抬頭見蘇麻喇已淚濺衣襟,即內疚道:“是桑柔不孝害祖母擔心了。”
蘇麻喇眼淚流了一陣,便打量桑柔,見她身子倒是長了肉;且笑若牡丹,容光煥發,便喜道:“看來胤禛那孩子是待妳特好啊!才月餘不見,妳便換了個樣!唉,早知如此,我真該一早求皇上把妳許了胤禛。”
桑柔羞紅了臉,道:“聽胤禛說多得祖母向皇阿瑪求請,才讓柔兒住進了四貝勒府,柔兒還要謝過祖母呢。”
蘇麻喇輕輕撫著桑柔肩子,搖頭感嘆道:“唉,也許皇宮真與妳不合,早早把妳送出去也是好事。”
桑柔聽得,卻是沈默不語,剎那間只覺想起了許多,若然自己沒生在皇家,如今會是如何?如果自己沒遇見胤禛…她正想得出神,忽聽蘇麻喇問:“在胤禛府住得還習慣麼?”
桑柔回過神來,見蘇麻喇似笑非笑地看住自己,雖已年過八十,但那嘴角如含了甘飴,永遠彷如昔日少女情懷般。桑柔微笑點頭,蘇麻喇思索後,又嘆了口氣,說:“可妳要注意啊,妳現在只是個格格,就算胤禛寵妳,妳也要分尊卑。”
桑柔點頭,想起那拉氏那身影,便道:“柔兒明白。”
二人聊了會兒,見奴婢走了進來,道:“嬤嬤,魏公公來找格格。”
蘇麻喇道:“快請。”轉頭對桑柔說:“怕是皇上來找妳了。”
魏珠進去,見二人,即跪下道: “奴才見過蘇麻喇嬤嬤,見過格格。”蘇麻喇喚了起來,魏珠便恭恭敬敬地說:“嬤嬤,皇上來找格格前往用膳。”
桑柔“嗯”了聲,不知康熙會否責怪自己,問:“魏公公,皇阿瑪喚你來找我時,是甚麼語氣?可有生氣?”
魏珠未曾說話,蘇麻喇搶道:“傻孩子!妳真不知皇上多疼妳啊!就算是責怪也不過是幾句,妳怕甚麼?自妳出事後,皇上一直在唸妳!”
魏珠笑道:“嬤嬤所言極是,皇上是真疼愛格格啊。奴才在皇上身旁多年,不曾看過皇上失態過,惟獨那次格格出事。”
蘇麻喇笑道:“妳啊,快去與皇上用膳去。”
桑柔被二人說得沒辦法,只好硬住頭皮皇康熙處走,魏珠在門外喚:“皇上,格格來了。”桑柔聽得聲“進來”二字,魏珠便推了門,讓桑柔先進。桑柔進去見康熙已離開案桌,走到自己身前,桑柔才欠身,卻被康熙扶起來。
聽得康熙不冷不熱地問:“妳是否有事要先與朕說?”
桑柔被問得愣住,但又不敢抬頭看康熙,只得在他跟前把頭低下,心在這房裡頭跳個不停,忽地又聽康熙放話:“妳低頭著做什麼?抬起頭來。”
桑柔不得不把頭抬高,竟見康熙整個眼都充斥住紅筋,那淚水掛在眼眶之中,似是快要滴下,她見康熙如此,自個兒張嘴半天,嘴皮抖動得口齒不清:“皇…皇阿瑪…”
不料,康熙竟是張嘴大罵道:“妳這個笨丫頭!”桑柔一聽,以為康熙生氣,嚇得又跪了在地,康熙一把拉她起來,接道:“跪什麼?!知道錯了麼?妳啊,說妳天資聰慧,有時卻蠢笨如牛,難道妳還不知道朕的脾氣麼?朕氣在心頭,才罵妳幾句妳便自割腕脈?自妳進宮以來,朕有幾次強迫妳不願意的事了?妳覺得朕真會把妳許給納蘭家麼?朕只想試試妳意思,哪知妳竟當晚就自割脈門?妳心中到底有沒有朕這個皇阿瑪?”
康熙重重嘆了口氣,哽咽道:“天子也是人,妳這樣一走了之,妳可想過朕也會為妳流淚哀痛?”
桑柔見康熙罵自己時,神情哀痛,淚水早就滾下,一顆顆打在襟子,哭喚:“皇阿瑪…”她抱住康熙,如嬰兒般嚎啕大哭。康熙也是熱淚盈眶,拍她背,道:“幸好妳命不該絕,不然朕不會原諒妳。”
桑柔笑道:“是皇阿瑪鴻福齊天,受上天眷顧,把運氣都給了桑柔。”
康熙瞪她,道:“大難過後,還是愛胡說八道。看妳,又哭又笑成何體統?都已為人妻,還像個小孩。”桑柔聽康熙語帶笑意,索性笑而不答,康熙見她古靈精怪張臉倒也跟住笑了。
康熙傳了膳,見桑柔吃量比以前多,氣色也比之前好,心也安然。
康熙問:“現在生活可習慣?”
桑柔點頭道:“習慣,謝皇阿瑪關心。”
康熙道:“妳若是在府裡無聊便回來宮裡走走,妳這性子是靜不下來。”
桑柔又是點頭,用完膳,瞥見康熙頭上長了幾根銀白色的頭髮,身後又是一堆堆未批改的奏摺,想自己任性妄為,頓時心生罪惡,便道:“皇阿瑪,柔兒知道您還有事要忙,柔兒今天就先回去了。”她看住康熙語窒了半天,又說:“皇阿瑪,柔兒以後會聽你的。”
康熙聽她說話腼腆羞澀,明白她內心對割脈門一事感到罪歉,便說:“妳以後只需平平安安,天大的事有朕在,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桑柔聽康熙一句話,只覺感激,與康熙說了幾句便起來辭去。才走了幾步,依稀見眼前身影,那身影愈走愈近,是胤禛。
桑柔驚問:“難道你一直都在?”
胤禛點頭,想說甚麼又把話嚥下,道:“沒事吧?”
桑柔明白他同樣擔心康熙會責罰,因此在這兒傻傻徘徊了兩個時辰,她的丈夫。
她笑中帶淚道:“我們回去吧。”胤禛看她淚水,以為她身體犯病,緊張兮兮地問:“怎麼了?”桑柔牽住他手,往宮外走去,見天空放晴,萬里無雲,一片蔚藍不知暖了多少人的心,道:“胤禛,我好高興。”
四月天,她閒經府院,見盛桃處處,卻想到花落飄地,感到若有所失,不自覺竟頓足片刻,忽聽道:“妹妹好心情啊,在這兒賞花。”
桑柔認得聲音是李氏,便回身道:“蘭欣見過姐姐。”
但見李氏身態豐滿,舉手投足間盡見女兒媚態,李氏見這仙女般的妹妹,知道胤禛待她與眾不同,可說是視她為心頭那塊肉,哪敢對她百般刁難?見她客氣與自己打招呼,即笑住過來扶起桑柔,道:“妹妹真是客氣,哎呀,我說妹妹啊,妳身子體弱,就別在這兒吹風呢,等下受了風寒,只怕貝勒爺又要擔心了。”
桑柔彎稍稍欠身,謙和道:“我身子已經好多了,蘭欣還沒謝謝姐姐前些天送來的補品。”蘭欣,是她在府中對外的稱呼,可胤禛改不了口,老是喚她柔兒,府中人聽見只道柔兒是她乳名。
李氏笑道:“妹妹說的是哪話呢?咱們都是自家人那有你我之分?”
李氏笑時眼角瞄住桑柔,見她在自己身旁含羞微笑,一張嘴像含住糖兒般,笑靨甜得令人嫉妒,只覺愈看愈恨。
“柔兒?”
李氏聽了聲音,一顆心直往下沈。也許他自己沒察覺,但旁人早聽出他惟獨喚「柔兒」二字時,總是語調溫潤彷如寒冬暖玉,可喚自己呢?李氏暗地冷笑一聲,想自己比她早進府,與桑柔又同樣是妾,現在二人站於同一地方,可在他眼中永遠就只有她。
李氏雖心中是如此盤算,可笑容可掬,嫵媚撩人,喚道:“四爺。”
胤禛回府,不見桑柔在房,便往大廳轉去,不想見桑柔站於廊下,於是叫喚。他聽了聲音,這才留神李氏同在,聽她對自己行禮,便‘嗯’了聲,問:“恪兒的風寒好了麼?”
李氏欠身道:“回爺的話,都好了,小孩子染上風寒不是甚麼大事,讓四爺操心了。”
桑柔道:“那可不行,小孩子染病可大可小,不可疏忽。恪兒年幼已是如此多病,她才需補藥才是。我那有盒人參養榮丸,上回我進皇宮時,皇上賜與我,拿去讓恪兒吃吃看吧。我少時也吃過,那陣子身體的確強壯不少,姐姐不妨試試,也不用怕藥性不合小孩。”
李氏聽她嘴巴裡說「皇宮」「皇上」,愈發愈恨,道:“既然是皇上御賜,還是妹妹留下自己服用吧。”
胤禛瞄了李氏一眼,淡道:“既然柔兒說要給恪兒,妳拿去就是。”
桑柔點頭,道:“就是,姐姐別與我客氣。”
李氏道:“那就代恪兒謝過四爺與妹妹了。妾想起還有些事,先回房了。”
胤禛點了點頭,李氏便轉身走去。
胤禛看住李氏身影,對桑柔說:“妳啊,別與她來往太多。”
桑柔見胤禛說話認真嚴肅,雖不知其意,但想胤禛不會害自己,點了頭應好。
胤禛見她不問自己原因,只是點頭,心中大愉,悄悄抱她問:“妳沒事站在這兒做甚麼?是賞桃麼?我已命人在妳院旁種了桃花,怎麼還故意出來走動?”
桑柔見他又要不規矩,便打他手,笑道:“別鬧了,我只是想起些事。”
胤禛追她笑問:“想甚麼了?想我麼?”
桑柔被他逗得‘噗嚇’笑了出來,道:“喲,咱們四爺好不害羞。你也用得著要我想麼?你啊,想你的人一屋子都是,就怕咱們四爺嫌少呢!”
胤禛被她說得牙癢癢,搔她腰間,道:“妳敢笑我,今晚妳要是向我求饒,我可不管了!”
桑柔聽他說起床第之事,即羞得滿臉通紅,看了四周無人,瞪他嗔道:“大白天呢!說話盡是不知羞,我不理你了!”
胤禛見她轉身走去,即上前跟住,喚了數聲她仍是不理,忽聽她道:“別與我說話。”
胤禛見她往內房轉去,便問:“妳不是說要到書房陪我麼?”
桑柔道:“不陪你了,總是沒規沒矩,等會兒跟你到書房只怕你又要使壞了。”她說到最後,羞紅住臉,橫看胤禛一眼便往內房走去。
胤禛看她神態嬌媚,哪裡肯放過她?擋住她去路,喚了幾百聲‘賢妻’‘好柔兒’。桑柔被他纏得沒了法子,又被他牽住往書房轉去。桑柔坐了陣子,在胤禛書櫃子裡頭的書都看完;轉頭見胤禛執筆在寫,跑到他身後,看他寫信內容,輕問:“今天怎麼不見那個姓年的?”
胤禛奇道:“怎麼提起他了?”
桑柔坐在他太帥椅的扶手邊,道:“他三不五時往府裡轉,可這幾天也不見人影,你到底在打甚麼主意?”
胤禛放下了筆,轉身問:“妳想見他麼?”
桑柔見他表情古怪,知道自己是問多了,便唯唯諾諾,人卻退到房門去。胤禛哪裡肯讓她逃掉,捉住她又鬧了會兒。
桑柔累得趴在他胸懷裡,胤禛為她整好衣服,柔柔地道:“下月萬壽節了。”
桑柔道:“嗯,前些天進宮,聽說裕親王身體欠恙。”
胤禛道:“自與恭親王討噶爾丹後,身體便大不如前。”
胤禛看她神色有異,笑罵:“妳腦子裡別只想別人好麼?這個拳頭大小的腦兒,只想我便夠了。”
桑柔呿了聲,笑搥他胸道:“好霸道的人!”
胤禛笑道:“明天皇阿瑪要妳一同進宮。”
桑柔問:“為甚麼?不是前天才進宮麼?是有甚麼急事了?”
胤禛往她臉上親了一下,笑道:“皇阿瑪是疼妳疼得讓我都眼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