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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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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封雅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她得开口。
你是故意不回我的消息吗?
你是觉得,继续跟我聊天没有意义了吗?
你已经,把我删了吗?
封雅颂站在原地,眼神望着他,归结成一个问题说了出来。
“……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管我?”
清晰而脆弱的问题。
周权搭着方向盘,静了一会,偏头问:“你想上车跟我聊聊?还是跟我回咖啡厅聊?”
听到上车,封雅颂才开始留意他的车,是一辆宽敞的SUV,她脑子有点钝,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问:“……你的车,不是被撞了吗?”
周权听完,胸腔里笑了一声。然后他又叹了声气,望着她说:“那我就在这跟你聊两句吧。”
“……嗯?”
“你想让我不要不管你,可是,你想让我怎么管你?”周权问,“想让我一直督促你学习吗?”
他放开方向盘,认真与她对话,“你不认为,这是你的父母,你的老师,或者是你自己的任务吗?”
“可是……”
“又有可是?”
他现在对她已经没有约束,可是面对这样的反问句,封雅颂还是立即把话音止了,她换了口气,轻声地说:“你督促我效率很高,每天的生活都很有计划。我会觉得,很踏实……”
周权打断她:“小姑娘,我不是你的家长,我并没有这样的义务,这点你同意吧?”
封雅颂同意,因此她瞬间不知道继续说什么了。
周权看着她:“换个角度说,即便我有一些闲情逸致,也是一场有来有往的游戏。我如果愿意管教你,呵护你,那么我也需要获得一些东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封雅颂:“你说不光是年龄的问题。”
周权双手抬了一下,无奈一笑:“你要让我犯罪吗?我的意思是,我们相互都需要解压,我也需要,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成就感。”
“小姑娘,你的学习成绩不算差,我想你完全可以理解我的意思。”
在空旷的停车场,他的声音从车窗里传出来,即便说着相对敏感的话题,他也保持语句清晰,仿佛没有任何顾虑。
封雅颂看着他说:“对不起。”
周权说:“不用道歉,你没有不对。”
封雅颂紧接着说:“我不应该耍小聪明的,更不该假装大人欺骗你。”
“你给我过几次机会了,无论是在学校那次,还是昨天在宾馆,可是我都没有说实话,直到被你戳穿。”
“是我的自我保护意识太强了。你帮助我越来越好,你想要从我身上看到某种希望,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缘由,可是我隐约理解的,只是我还是不能敞开内心的那个小盒子......”
“这些,都是我不对的地方。归根结底,是我不够信任你,让你感觉被愚弄了。是我,让你失望了。”
周权望着她,眉梢动了一下。
半响,他点头:“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小姑娘。”
封雅颂重新抓了一下书包背带,深吸口气,问:“你愿意再试一次这个游戏么?”
“试?”
“我这个假期什么作业都没有做,生活都乱套了,你可以管一管我,让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了么……”
周权又抿起了唇。
他的眼神很沉静,却又不是绝对的平静,微微波澜在深处荡漾,并不容易看到。
有其他车辆驶进了停车场,停在半路按动喇叭。封雅颂固执地站在原地,仰脸看着车窗,耳后碎发轻轻飘拂着。
周权望着她。
他记得她人格天真,记得她演技稚嫩,记得她说起学习压力时碎碎念的语气,也记得那些向上的坚持,和目标达成后真实的雀跃。
很意外,他原本不该参与进来的。
周权转脸看向前面,同时对她说:“我把车停好,你先......”
话音未完,车内手机响了。
周权接通手机,封雅颂朝他张望着,可面前的车窗自动升了上去。
电话不过几秒的时间。周权很快停好车,迈出车门,转身朝酒店对面的马路走去。
封雅颂下意识跟上了他。
与酒店隔路相对的,是几栋方正的老式建筑,被一圈幽静的小院围了起来。周权径直走进院门,封雅颂安静地跟在后面,门卫以为二人是一起的,坐在门房里,也朝封雅颂点了下头。
院门口没有任何标志,楼门前也没有。
这里,是一家很低调的单位吗?
直到跟着他的脚步,走进其中一栋楼,来到一个房间门口,封雅颂才意识到这里是一家疗养院。
透过门上的大玻璃,能够瞥见房间内布置温馨,像是一间简单的一居室,可是空气中却充满了消毒水干涩的气息。
周权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一个护工很快开门出来了。
他们往旁边站了两步,护工小声说:“状况不太好,你还是别进去了。”
周权出声问:“她几天没吃东西了?”
“整两天。”护工说,“今天上午她神志不清楚,闹腾着把营养针拔了,我叫了医生过来看,然后就给你打电话了。”
周权视线看向那扇房门,没有说话。护工接着又说:“到午饭时间了,刚送了餐来,我喂给她试试。”
周权点了下头:“辛苦。”
护工进屋之前,朝封雅颂好奇地望了一眼。
刚才戛然而止的交谈以后,他也一定知道她跟到了这里。
可是他对此没有阻止,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一路沉默着,来到了这扇门口。
此刻状况下,这份默许,更像是一种深层的疲累。
护工进去没多久,又端着餐盘出来了,满面愁容地摇头:“她不肯吃,连闻都不能闻。”
餐盘上有两碗荤素搭配的小菜,一碗绿豆稀饭,只是现下碗沿上都是汤汤水水,有些还淌了出来。
护工解释道:“她非要把饭推走,我担心她激动起来喘不上气,就赶紧出来了。”
周权说:“只端粥碗试试。”
护工不解:“啊?”
周权伸手把粥碗端起来:“她以前最爱吃绿豆粥,你再去试一次。”他把粥碗递到护工手里,另一手接过整个餐盘,“给我。”
护工两只手捧着碗,似懂非懂点了下头。
周权替她开门,又说了句:“辛苦。”
护工人还没进去,屋里的人率先望见了门口的动静,忽然惊声大叫,
“谁让他来的!让他走!走!”
沧桑尖利的女声,似乎有些年纪了,可是发声者分明又像小孩子一样在床上跺着脚。叫了几声后,她的声音忽然转成童真,嘤嘤哭了起来:“我才是妈妈的最喜欢的孩子,妈妈只喜欢恬恬,让他走......妈妈只能是恬恬一个人的。”
屋里的人一边哭,一边往门口丢东西,似乎这样就能把讨厌的不速之客打跑。
周权的手僵在了门上。
抱枕,纸抽,接连丢到了他身上,一只塑料水杯狠狠砸上墙壁,反弹到地,顺着门口滚了出来。
大家都愣住了。封雅颂上前两步,捡起了水杯,看到蓝色的塑料杯上印着哆啦A梦可爱的圆脸。
护工稍后反应过来,赶紧试图关门,
“你先走开,她不能这么激动啊......”
门扇还没关上,屋里人却忽然安静了。
一声细细的询问,透过门缝传了出来,好像生怕戳破了一个梦境泡泡。
“恬恬?”
病床上的人似乎起身了,努力向外探头张望,“是恬恬吗?”
那轻弱的声音,渗满了惊喜的颤音,“是恬恬来看妈妈了吗?”
周权的手顿了一下,慢慢松开了门把手。
他转过身,朝封雅颂招了下手:“来。”
然后他把粥碗从护工手上端走,交到了封雅颂手里。
封雅颂抬头看到了他的眼睛,一下就明白了。
她背了一下后背的书包,一手端着绿豆粥,一手握着刚才捡起来的塑料水杯,朝屋里那张病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