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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海底城(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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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如墨的海底深处,一大团荧绿的光点向他们漂来。这些光点速度极快,刚远远望见还是模糊一团,转瞬间它们就已缩短近半距离。
距离越近,光点越显现成人形。两颗白眼球突出大半,摇摇欲坠地卡在眼眶中,肿胀的脑袋苍白而变形,面部狰狞地填满整个视线。
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漂来无视众人存在,看眼就要撞上他们。
程九敏捷地推一把小梨和阿秦:快散开!
老教授年纪大,动作迟缓,程九刚要转身游开,竟见他还停在“光点”的路线中央。便不得不再游回去,拉起他的手臂和安宾一起拖着他游到更远些。
再回头,生生被眼前景象震住,险些忘记呼吸。
在就他们刚刚停留的位置,两排死尸安静又规律地直立漂过。从身形来看,它们都像是女人,身上裹着残破的白色袍子,披散着头发,随着水流波动,头发如海藻般在水中摇曳。
而未被袍子遮住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却长着一层层荧绿的鳞片。之前所见的光点,应该就是鳞片发出来的。
安宾比划着问向老教授:这些都是什么啊?到底是人还是鱼?
老教授也皱着褶皱层叠的眉头,怔怔地望着列队前行的死尸摇摇头。显然,即便走遍大江南北,倾尽毕生所学,也无法解释这其中诡异。
死尸井然有序地列队通过,静悄悄的,似乎在举办某种祭祀或是巡逻仪式,像一条绿色长带映亮漆黑的深海。
程九正和老教授他们躲在一旁观察着,突然,一冰冷的物事搭在她左肩。她脊背一僵,斜斜扫了眼飘在她右侧的安宾和老教授。
不可能是他们,那还能是谁?
她迅速转身,抡起拳头就向身后砸去。
水的阻力减缓她的动作,身后人向后打了几个滚,连连摆手,指着自己:是我,是我!
另一人影如鱼一般迅速蹿过来,扶住他。程九认出后来的人是小梨,才放下拳头。
原来拍她肩的是阿秦啊。他们刚刚不是在对面么,吓她一跳。
程九轻抚胸口。
阿秦指了指死尸队,比划着游泳的手势。
眼见死尸们就要漂远,荧绿的光渐渐黯淡,程九立刻会意:追!
这片海域已经离她之前所定地穴不远了。死尸不可能凭空出现,或许它们正和海底城有关。
众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绿光尸体游了一阵。它们似乎被某种力量或是更精巧的机关牵引着,不受海水水流的阻力影响,都垂手呆滞地规律地向同一个方向漂浮。
程九正要缓下来和大家提这一发现,惊觉前方不远处,两列荧绿光点自觉混为一排,一个接一个地漂进狭缝般的礁石山洞中。
程九比了个手势,众人加快速度追上它们。
游到礁石山洞洞口仰望,五、六层楼高的山洞黑黢黢的,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人通过,半椭圆形,两侧的礁石嶙峋,应该是天然形成的。整个礁石山洞如野兽般静悄悄地匍匐,微微张开兽口,吸收一切海底波流。山洞再往上便是层层叠叠的礁石,似乎直达海面。或许,从海面上看,只是一块小小的石块而已。
程九瞄了眼潜水手表,海平面以下四十多米。出发前她曾查过资料,白令海峡最深处五十二米,现在已经差不多到底了。
安宾游到她身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向洞内摆了摆手。
程九点头,双腿用力一蹬,便冲进洞内。
礁石洞里比在外面深海还要黑暗,连弹射灯光也照不出些许亮度。为省些点量,众人索性把所有灯光都关掉。死尸身上散发的荧绿的光在黑暗中异常诡异和清晰,穿过洞口,游了差不多五分钟的路程,山洞渐渐开阔。绿鳞死尸们也随之再次恢复成两队,像是山洞的巡逻兵一般继续向前漂。
游在程九前面的教授忽然停住,程九划着双臂,游到他身边比划:怎么了?
他向前抬了抬下巴,便见阿秦解释:前面没路了。
她转头抻着脖子望了望,黑黢黢的,不见一丁点绿光,不由得皱眉:那死尸呢?
阿秦抬起一只手又缓缓放下。见程九没看明白,他取出水下写字板:“它们排成一个圆,沉下去了。”
沉下去?!
海底更深处还有其他东西?
跟在后面的小梨和安宾也游了过来。安宾好像发现了什么,急匆匆地从阿秦手里抢来写字板:“我们刚游过的这段路好像是人工开凿的!”
程九一怔,不禁摸向身旁的礁石。果然,光滑细腻不硌手,必是人工打磨无疑。况且,手掌贴着石壁左右仔细摸了摸,并不是平的,甚至感觉得到些弧度。心中暗暗有了计较,他们现在正处在一个圆形的宽敞空间里,极有可能穴位就在脚下。
她指了指阿秦头上的弹射灯:开灯看看。
“啪”一声轻响,被弹射灯照亮的脚下,一块巨石雕像赫然矗立在海底。
众人纷纷下潜,悄悄游到巨石雕像旁边。阿秦和小梨陪在老教授身边对雕像进行记录和分析。安宾则举着潜水相机边围着雕像游,边用相机多角度照下来。
大家都面露喜色,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出海考察几天以来的重大发现。
然而程九背靠石壁,端详着巨石雕像却渐渐蹙起娥眉。两人多高的人身虎头巨石雕像如同一尊庞然大物,许是年代久远,身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藤壶,如同铠甲一般覆在身上。它一手持戟一手握蛇,嘴里还像蛇信子般吐出一条长蛇,怒目圆瞪,颇含杀气地俯视着众人。
当程九漂在它脚下仰望它时,仿佛视线相触,不寒而栗。不由得想起在炎帝岭遇到的镇墓兽,心中隐隐不安。
她打断老教授他们的讨论:我们带的氧气不多,不能再在这耽搁,还是尽快前进吧。
阿秦写下一行字:“这里就是一间封闭空间,哪有前进的路啊。”
“这里已经有人类的活动痕迹,或许哪里有暗门,我们再多找找。”程九也在写字板上写道。
见程九正色坚持,众人便再次散开,分头寻找。不知道古人用的什么涂料,周围的石壁滑溜溜光秃秃的,程九用刀背借着手电光细细搜索,却连条缝隙都没有。
就在程九疑惑时,头顶忽的荧绿光大亮。那群家伙又游回来了?
阿秦关掉头顶弹射灯,仰头望,一个个发着荧绿光的死尸正贴着石壁近乎以自由落体的速度下坠。他拉住老教授和小梨,同时示意安宾和程九也躲到雕像脚下。
死尸们落到雕像处停住,环成一圈围在雕像旁,众人抱着雕像的双腿微微回头,死尸惨白的肿胀的脸和凸出的眼球充斥整个视线。
咔咔咔。
细微的响声挑动众人的神经。
大家紧张地观察四周。
咔咔咔。
又是机关运作的动静。
小梨兴奋地拍了拍身侧阿秦的肩膀,伸臂一指。
十道目光齐刷刷向她所指方向望去,不知何时,雕像身后竟开了扇方形石门!
程九心里不禁暗暗惊叹,她刚刚明明搜查过那的,居然一点都没发现。
待死尸们陆续漂进石门,众人也顺势跟进去。
看石门后通道的长宽比例,应是仅容纳一人直立通过的。不过如今一切都泡在水里,几人横着游过倒也不碍事。通道四四方方,每隔几步两侧的石壁上便雕刻着一幅衔蛇虎头像,与门外的雕像如出一辙。
程九刚游出几步,通过水流感到身后人没赶上来,停下回身,便见安宾扶墙漂在石门内向外面的巨石雕像张望。
她拉了他一把,示意:快跟上啊。
安宾白着脸,指了指雕像,把手放在嘴边做出塞东西的动作——
蛇被雕像吃了!
程九悚然一惊,也忙向门外石雕望去。刚好望见巨石雕像的侧面,它手中的蛇没什么变化,但口中的蛇似乎确实缩进去一小截。
程九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
……等等!
她悚然一惊,拉着安宾连连退后几步。
咣。
石门重新落下,阻隔了通道和巨石雕像。
程九这才松开安宾,长吁一口气,呼出无数泡泡。触到安宾疑惑的神色,她比划着解释:石门不是应该在雕像身后吗?!
安宾后知后觉地恍然,拍拍胸口。
之后每当在通道里再看到石壁上的浮雕,程九心中便腾起一丝异样,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盯着他们。
由于耽误了点时间,程九和安宾已被他们前面的三人落下不知多远。幸好通道笔直没有岔口,想着总会追上他们,程九不觉加快速度。
又不知游了多久,正当她胸口发闷喘不上来气时,脚踝被身后人猛地一拽。
程九本能地向后踹一脚。安宾连忙一躲,游到她身旁。程九眯着眼,昏暗中的安宾看起来模糊又重影。他指着自己手腕,见她还没回神,又点了点她手腕上的潜水手表。
她总算会意,定定地盯着潜水手表片刻,昏昏沉沉的大脑才终于反应过来。
看到手表上的数字险些倒抽一口气——
78米!他们已经下潜了78米!世界公认,海峡最深52米,怪不得头晕眼花,原来他们早就潜到地下了!
这时,安宾骤然撑大双眼。紧接着,突如其来一股大力将他们一卷,撕扯着翻滚着,彷如抽水马桶,将他们和着海水尽数抽入通道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