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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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发达对于彼岸的妖怪来讲，算是好坏参半的事，对于神明来讲，尤其是野良神，那就不算很好的事。
被城市洪流滚过的地方，人们比起旧时，沉得下心去专心侍奉神明的人少了一截。他们信任自己身边的科学多过神明，有些人即使被彼岸侵蚀过，也不一定能看见堆积在家里的不洁。
神明在这个工业文明里，非常容易被遗忘。
他们不认为彼岸那些事物是真的存在，却会在自己倒霉时，花钱去找那些大师，求一个心安。
蒲岛鹭大师的顾客大多数是这种，像开春那一单，真正触及到彼岸的情况，频率其实很低。但是架不住这些顾客里真有几个心虚的。蒲岛鹭大师去看了，然后就让他们害怕的变成了事实。
愿望是有好的坏的。
但总归，实现愿望需要付出代价。
所以玉藻前真是可惜了，种族不同，他拿到她心脏的那一刻，连灵魂都得烧成灰，什么都留不下。至于其他两个愿望，川上种族子嗣诞生条件苛刻，她也不想来一个无性繁殖分裂出来另一个自己。
他口中的子嗣是正常繁衍而来的，有着两人血脉的生命，而不是无性繁殖。生命层次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只是伪装成人形的川上，显然做不到，做到了也是在创造新物种，她对创造生命毫无兴趣。
还有一个天长地久，以妖怪的寿命计数，她需要跟他耗上千年以上，做不到。那就暂且搁着吧，等离开前再许他天长地久，现在就安安静静放着当太阳花好了。
被川上放着当太阳花的并不止玉藻前一个，就连长歪了惨不忍睹的幼崽们，都被好好的安置着，没有被连根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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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夏季，有着炙热的快要将建筑物和人都融化的阳光，还有疯长的郁郁苍苍的植物。暑气从木质地板下升腾而上，穿着木屐都觉得脚下滚烫。
在这种时候出门，从空调房里走到街上，就像是走进了白热的梦境。
川上接到的委托，故事就发生在每年的夏季。
“非常臭。”
“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了，每年夏天这时候，都会有臭味。最开始的夏天还好，就只是有一段时间会有下水道口被打开时散发的气味。前几年也还可以忍，但今年的臭味实在是太浓了。”
委托人是美子小姐，即使在大夏天也穿着规整的职业套裙，长发扎起。她看上去并不是初入职场的新人，这点是从她眼角边的细纹看过来的。
“你能相信吗，浦岛小姐，今年入夏的第一天，我就感觉自己是睡在某个尸体处理场一样，那臭味让我想要呕吐。”
“为了找到臭味的来源，五年间我断断续续将整个房子都翻修了一遍。不瞒你说，我是想过墙中藏尸这类的桥段的，但是——”
“什么都没有。所有替我翻修的师傅都说，并没有什么臭味。房子很干净，很新，空气也很正常，并没有什么臭味。”
“可是，真的非常臭啊！”
可能需要更加详细的描述一下美子小姐的外貌特征了。美子小姐常年戴着口罩，据她所说那是她从一堆所谓的防毒面具和空气净化器里选出来的最好用的一个。普通的，也没有做加厚或者别的处理的口罩。
因为她从房间开始出现臭味时，就戴上了口罩，所以川上看见的是只露出一双眼睛，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的女性的面孔。
从眼睛来看，美子小姐大约30岁，口罩下应当会是端庄秀丽的一张脸。
还有就是，那些翻修房子的人并没有说谎，即使是这样的酷暑，美子小姐口中的臭味也不曾在房间里出现过。
整个屋子所处的环境都非常好。窗户外还种了几棵芭蕉，已经长得非常茂盛了，伸出来的长片宽叶子挡住了从窗户而来的阳光，连投射下来的阴影都有清凉的绿意。
美子小姐因为臭味被搅得非常混乱的思维并不能看见这些清凉的东西，她在这五年里遭遇了很多不好的事。
工作不顺，受人白眼，被医生委婉的告诫她要注意自己的精神状态。
她将这一切都归结于只有她能闻到的臭味。
她可能很久都没跟人这么说过话了，大段大段的文字以很短的间隔从嘴里说出来。五年前开始，那点像下水道口被打开时散发出来的臭味已经对她造成影响了，这五年间臭味愈演愈烈，到如今成了“臭不可闻”“闻到就想要呕吐”“像是成堆的尸体在夏日曝晒的气味”。
期间川上从榻榻米上站起身给她到了一杯水，她接过，放在桌子上，才有了较长时间的平静。
“抱歉，刚刚失礼了。”
“美子小姐，我大概知道你所遇到的东西了。”
“……蒲岛小姐，并不认为我只是产生了幻觉吗？”
“只是碰见了彼岸的东西罢了，美子小姐非常正常。”川上脸上有着极淡的笑容，让人看了虽然不能如沐春风，但是增加一点亲和力还是绰绰有余的。“还请美子小姐相信我，今晚大雨之后，臭味就会消失的。”
“美子小姐也可以继续正常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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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正常生活，美子小姐远远没有提起五年间她的遭遇要健谈，她甚至有些疲惫不堪：
“太久了，五年感觉真的太久了，我都想不起正常的日子是什么样了。”
“除了夏季，其他季节没有非常正常的日常吗？”
“没有。每年的每一天都在和夏季的臭味做斗争，其他季节是闻不到，但是那时我忙着翻找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为了省力气，除了一些必要的家具，我的房子非常空旷。”
“房子没有问题，那就找人，我记不清我找了谁了，反正他们都说没有臭味，就算是驱邪师都一样。能肯定的说可以解决臭味的，只有蒲岛小姐一个。”
“除了蒲岛小姐，他们都建议我换一个房子。”
美子小姐情绪有些激动，“凭什么？这是我的房子，凭什么我辛苦挣下来的房子因为那个不知名的东西，就要放弃掉？！”
“我都30多了，再买这样的房子，还需要多少年，我已经没有力气了，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川上自知不是什么能宽慰他人的人，说出来的自以为是安慰的话往往会刺伤他人，所以直接转移了话题，“还是说说事情解决之后的事吧。或者五年前的事，毕竟这对我了解美子小姐是如何惹上这个东西的，非常有帮助。”
“那个夏天没什么特别的。闻到臭味的前一天，我那时候请了个假，因为身体不舒服，去了医院拿了药，回到家后也一切正常。然后我一觉睡到了天亮。”
“臭味就出现在那个光线亮的让人难受的早晨。”
“那看起来是光线非常充足的一个早晨。”
“不是充足可以形容了，那种亮非常……”美子小姐甚至废了一段时间想了一下该怎么去形容，“跟矿难时被关在矿井下几天的人突然见到阳光一样。”
“我突然想起来，美子小姐没有问过那个彼岸来的东西是什么，美子小姐想听一下吗？”
“是什么？”
川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一些，“返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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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魂香。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
美子小姐的口罩下，非常遗憾，并不是一张端庄秀丽的脸。虽然她的眼睛的确非常漂亮，如枫的花和叶。
她的口罩下是撕裂的创伤，没有渗血。
唇瓣也跟活着一样，有着柔软的弧度。
她的身体并不是死的，有温度。职业装包裹住曾经致命的伤痕，口罩遮住脸上的伤痕，她便真正的活着了。
停留在死亡前一刻的身体。
返魂香还真是奇妙。
不过死人复生终归是非常不容易的事，就算返魂香能让死尸复生，也会出现非常大的副作用。
死人看生者的世界，是极痛苦又令人怨恨的事，得到新的开始，必定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
美子小姐闻到的臭味来自于她尸体腐烂的气味，至于那些解决这臭味的人，应当是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
外表不腐，内脏器官却需要定时更换。
她无法忍受臭味，是无法忍受自己。
非常臭，他人内脏和自己一同腐烂的气味非常臭。这可能是她还算人时人的良心在作祟，毕竟她对人下手时，可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也不会有犹豫。
返魂香复活的终究不是人，而是在人类对立面的怪物。
“美子小姐，你的愿望是解决臭味，既然实现了，在下就先告辞了。”
美子小姐同她屋子在一起腐朽了。
川上也拿到了这次委托的报酬，是美子小姐摇摇欲坠了的那一点灵魂，虽然极其破碎，但是也比没有要好多了。
这就是让美子小姐厌恶自己，闻到臭味的那点良心，也是美子小姐曾经完整的人类灵魂的一点碎屑。
或者更确切的说法是，披着美子小姐那张皮的怪物抛出来的饵食，加害他人的凶手。
怪物能骗到人，是因为她其实就是个人呀！
今早出门时被气象台预测的那场大雨终于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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