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曲》江暮之乔

5、过往江湖[肆]

　　这可谓是一记惊雷，连带着喜怒不形于色的萧疏寒都变了脸色。
　　“姐姐？”最后还是楚遗风开口了，他的嗓音因为震惊而变得有些干涩，使得本来很好听的声音变得有些滞涩。
　　苏绣点点头：“不是亲姐姐，但是确实是她姐姐。”
　　楚遗风回过神来，猛地咳嗽了一声：“咳咳，不是，湘绣的姐姐不是得了病不能见人吗？”
　　苏绣：“难道我平时经常能见人吗？”说完，她抬手指了指四周。
　　萧疏寒皱了皱眉：“你的父母不知道你在这里吗？”
　　苏绣摇头：“湘绣对外说是我得了重病不能见人，对家里人说是我去云梦寻医了。”她苦笑了一声：“很复杂吧，她真的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萧疏寒上前几步，楚遗风赶忙拉住他的手：“小心！”
　　萧疏寒愣了一下，还是停住了步伐，无奈道：“我只是想看看这位姑娘得的是什么病而已。”
　　苏绣笑了笑：“这位公子是个好心人，其实我得的是什么病我心里清楚，怎么治好也清楚，只是一拖拖到了如今，早就回天乏术了。也算是上天开眼，在我和阎王见面前，还能遇上二位公子，知道一些外面的事。”
　　萧疏寒问：“姑娘到底身患何疾？”
　　苏绣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道：“我命不久矣，二位公子可有兴趣听我讲一个故事。听完之后，你们不知道的不明白的就应该全清楚了。”
　　楚遗风看了一眼萧疏寒，萧疏寒点点头。
　　苏绣躺在床上，把目光从窗户上移开，定定的看着屋顶，开始了她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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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年前，余家
　　“余大，你媳妇儿这是要生了吧？”
　　余大正在门口急得团团转，听见有人这么问，赶忙点头：“啊、啊！是啊！”
　　邻居将手里拎着的鸡蛋递了过去，忽然开口：“哪儿来的哭声？”
　　余大也是一愣，哭声不大，但是听起来距离却不远，像是一只小猫在叫唤。余大好奇的走了几步，发现自家门口放着一个襁褓，里面有一个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娃。
　　余大弯腰将孩子抱起来，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居然放在这儿就走了？”
　　邻居凑过来看了一眼，笑了：“估计是哪家年景不好，生了孩子养不活，抱着准备扔在乱葬岗呢。恰巧看见你们家有人要生孩子，就放在门口了。你若是心善，将这孩子就养大了；若是不愿意，扔了也无妨，总好过亲生父母下手。”
　　余大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襁褓，确实是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来，只有一个孩子。邻居叹了口气：“不然你还是把孩子扔了吧，这是个女孩儿，没办法传宗接代，养着她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
　　余大摇头：“那怎么行，扔了她就相当于杀了她啊！我这刚添了孩子，怎么能造杀孽呢？留着吧，就当是我媳妇儿生了个双胞胎。”
　　后来余大的媳妇也生了个女儿，姐妹两个就取名，一个叫苏绣，一个叫湘绣。
　　苏绣长得好看，也许是遗传了那个养不活她的亲生父母。湘绣虽也不错，但是比起她姐姐的容貌，还是逊色许多。所以在湘绣小小年纪，她就知道了自己的姐姐并非亲生，而是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苏绣也知道自己是被抱养来的，所以对于余大夫妇感恩戴德。她知道，如果没有余大夫妇，也根本不会有自己，所以她只能加倍的对余大一家很好，尤其是对湘绣。
　　而悲剧就是从这里产生的。
　　湘绣从来没有把苏绣当姐姐看，而苏绣则是真真正正把湘绣看作是自己的亲妹妹，事无巨细地照顾她。
　　世上最亲的感情是什么？
　　是亲情。
　　倘若除了亲情之外呢？
　　……那，便只有爱情了。
　　湘绣爱着自己的姐姐，是那种带着占有欲的爱。
　　她从来不敢说，生怕姐姐知道了之后会厌恶她。她只是自私的想着，就这样看着姐姐一辈子也是好的。但是她忘了，世事从不会顺人心。
　　苏绣到了十六岁，父母就开始给她考虑亲事了。湘绣的心思藏的很好，连余大夫妇都没有看出来，所以这种事情，自然也没有避讳着她。
　　这个消息，对于湘绣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将她瞬间从美好的幻想中拖到了现实中。
　　湘绣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切事情的发生，但是她知道，若是姐姐不同意婚事，这件事还是可以挽回的的。无措之下，她跑去向苏绣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苏绣是震惊的，但是却没有过于出乎意料。在这许多年的接触中，苏绣绝不可能一无所知，只是她总觉得妹妹不会如此走火入魔，时间会让妹妹淡化了这种过度的依恋。
　　流年似水，有些浅显的感情可以被冲刷掉，但是那种割舍不下的，却只会被一遍又一遍洗刷的彻底，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直到刻骨铭心。
　　苏绣拒绝了湘绣，湘绣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她认为自己从此后就与姐姐在无可能了，这时候，一个神秘人的出现，改变了事情的结局。看似改变了，却实则殊途同归。陌路的依旧是陌路，柳暗花明的前景只是痴心妄想的镜花水月。
　　那个人给了湘绣一包药。那人也算是直爽，告诉湘绣这个药一旦给苏绣服下，苏绣就会长病不起，自然而然，也就无法出嫁了。但是这也是慢性的毒药，一旦服下就无法停止，停止就是要了苏绣的命。但是一直吃着也会让苏绣渐渐死亡，这显然就是掏空了苏绣的身体底子，只不过做的天衣无缝罢了。
　　对于溺水的人来说，一根腐朽的稻草她也不会放过。湘绣答应了，从此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那人还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包括那套说辞，乱葬岗后的八卦阵，还有湘绣的武功……
　　苏绣吃着这个药，却没办法停止。她一直撑着，不过是知道，自己死了，湘绣必然也会受不了，她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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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到这里终结了，楚遗风刚从震惊中回过神，就听见身边的人问道：“那个神秘人是谁？你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
　　苏绣苦笑了一声：“湘绣告诉我的，她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湘绣不是个彻底的坏人，她只是，太偏激了。有一次她抱着我哭，无意中说出来的。”
　　萧疏寒点点头，楚遗风接着问：“那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苏绣恍惚了一下：“我命不久矣，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已经呆了两三年了，只求二位少侠带我出去，去看看外面的风光吧！”
　　楚萧两个人对视一眼，说真话，按照苏绣的身体状况，根本不适合贸然出门。但是这个姑娘显然是抱了死志，看来她或许是有自己的想法。
　　楚遗风叹了口气，走过去道：“冒犯了！”说完，将苏绣从床上背了起来。萧疏寒从一旁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大氅搭在苏绣的身上，三人离开了这处小屋。
　　外面依旧是三更半夜的状态，萧疏寒问道：“姑娘想去哪儿看看？”
　　苏绣想了想：“先回家看看吧，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我父母了。”
　　楚遗风脚下一个踉跄：“你这么回去，不怕撞见你妹妹？”
　　苏绣笑了笑：“那又如何？我相信以二位少侠的身手，定是不会让我被发现的。而且湘绣她的武功，也没有高到那种地步。”
　　楚遗风看了一眼萧疏寒，然而萧疏寒并没有看他，只是低头沉思，片刻后应到：“行吧，楚兄你就带她到余大夫妇家里看看吧！”
　　楚遗风无奈，但又不忍心拒绝萧疏寒，只得咬着牙点点头。
　　这个时间，再勤劳的人也不会起来，四下里万籁俱寂，只有嘈嘈切切的小虫子的叫声。楚遗风带着苏绣站在余大夫妇的屋外，具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