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许星河》南桉乔木

3、你喜欢她吗？

　　新年过去没多久，史诗级灾难片便再度重演了——
　　开学了。

　　清早，整个江城中学都显得鸡飞狗跳，各个班朝阳的走廊栏杆上都三三两两趴着人，四处都爆发着一声赛一声高的尖叫。
　　万物背着书包路过三班的时候低垂着头，但还是猝不及防地听见了有人叫那个人的名字。

　　一个男生火急火燎地说：“星河，快快快，江湖救急，数学卷子拿来。我一张都没动。”
　　沈星河的声音懒洋洋的：“你这样不行啊我告诉你，老师说抄作业是不对的，如果我给你抄我的数学试卷，我就是在谋害你的前程。”
　　“你要是现在不给我，你就是在谋害我的命。”

　　沈星河：“......行吧行吧，拿着，别抄太明显了。”
　　“我知道，大恩不言谢！哥我爱你！”
　　男生拿过卷子，扭过头去飞快地抄，他的笔下簌簌作响。

　　万物没忍住偏过头看了一眼，看见沈星河迅速地扭过头去，然后与身边人攀谈起来。
　　万物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她朝二班走去。

　　万物走了，沈星河才扭过头来看她，看了一会，又唾弃自己。
　　出息，人都把你甩你你还看什么看。
　　硬是把头拧回去了。

　　万物一踏进教室，就受到了全体同学的热烈欢迎。
　　同桌殷勤地拿过她的书包，“来来来，您辛苦了，请坐请坐。”
　　万物默默坐下了：“怎么了？”
　　同桌呲牙一笑。

　　“那什么，万物，你作业写完了吗？”
　　“万物肯定写完了啊。”有人说。
　　万物：“哦，你们拿去吧。”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同桌凌薇薇给了万物一个飞吻。
　　“万物，你真是个好人，不，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
　　万物说：“你们以后还是自己写吧，那些卷子挺有意思的，我有好些不懂呢。”

　　凌薇薇一边把万物的卷子拍照上传到班群里，一边愁眉苦脸地说：“万物，你真是个人才。”
　　“我们这次寒假作业跟一班和三班他们的都不一样，不仅多，还难。你知道我们比一班和三班多了多少张卷子吗？整整十张！万恶的老班！他这是要我的命。我这是过了个寒假吗？不，我这是上了一整个月的补习班。”

　　万物不知道这件事：“是吗？”
　　“是啊是啊，”凌薇薇点头如捣蒜，下笔如有神，“万恶的老班！”

　　万物笑了笑，摊开了书。
　　凌薇薇一边抄一边凑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奇道：“这是什么？”
　　万物：“高一数学书。”

　　凌薇薇捂着心口默默吐了口血。
　　“学霸你好，在下甘拜下风。”

　　“其实你也应该看看的，我发现往年的中考题有时候会有一些偏难的地方，但如果用高中知识就更好解了，而且思路也显得很直接。”万物说。

　　凌薇薇狂摇头：“不不不，我还是继续抄试卷吧。”
　　万物也不勉强：“好吧。”

　　开学第一天的早自习自然是不上的，大家装模作样地读书，低头猛抄作业，老师过来巡视了一两次，便再没有过来了。
　　大家健笔如飞，“刷刷刷”刷完了剩下的空白。

　　等到早自习下课，大家都抄完了作业，脸上不由得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来，这种成就感固然比不上自己动手写作业，但依旧有种“太辛苦了值得奖励”的感觉。
　　凌薇薇撞了撞万物的手肘。

　　万物低头去看，凌薇薇的手机□□正是班级群的界面，上面刷了一层的“多谢万物学霸带飞。”

　　“感谢万物救我于水火之中。”
　　“我爱万物，万物爱我。”
　　“......呕。”

　　凌薇薇要笑疯了，她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周宇奇这个白痴。”
　　坐在斜前排的周宇奇扭过头来，对着万物和凌薇薇做了一个夸张的鬼脸。
　　凌薇薇：“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笑死好继承我的作业吗？”

　　万物也抿唇笑了笑。

　　她笑容的弧度很浅，但只是这么一抹笑容，便让周宇奇停下了夸张的动作。他忽然扭过头去，默默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有点发烫。

　　开学第一天没有什么繁重的课业，大家还沉浸在对寒假的念念不舍当中，尽管班主任在耳边敲打他们这是初中的最后一个学期了，但开学第一天，大家谁都收不了心。
　　班主任摇摇头，在心里叹了一声：算了。

　　按照惯例，第一周都是从长假当中收心的适应周，同学们浑浑噩噩，第一周连纪律都很难抓。
　　好在班上还是有几个懂事的。

　　班主任路过窗户，敲了敲窗。
　　凌薇薇扭头一看，脸上的惊恐一目了然。

　　她憋着把“卧槽”两个字咽了下去。

　　“老师，您有什么事？”凌薇薇战战兢兢地问，心里把自己干的坏事捋了个遍，差点冷汗都要下来了。
　　班主任狐疑地看了凌薇薇一眼。

　　“你叫一下万物。”

　　“哦哦哦。”凌薇薇大松一口气，她撞了撞万物。
　　“万物，老师找你。”

　　万物抬眼望去，班主任做了个手势，“到我办公室来。”
　　万物点了点头，放下了笔。

　　凌薇薇目送壮士远去。
　　班主任找她和找万物自己不会是同一种性质，她要是自习课被抓去办公室，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带手机这件事被揭发了，但班主任找万物，更大的可能还是谈心鼓舞再接再厉什么的。

　　凌薇薇叹息着摇了摇头。
　　唉，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她什么时候才可能像万物一样厉害啊？

　　凌薇薇这么想着的时候，抬头一看，发现斜前排的周宇奇不知什么时候也不在了，再回头一看，全班前三都被叫走了。
　　凌薇薇默默咬着笔低下了头。

　　学习，学习。

　　江城中学的办公室是各科老师共用的，万物进去的时候发现班上另外两个人也在，她点了点头问了好。旁边有几个老师正在伏案工作，一看见万物便抬头笑了笑。
　　万物回以微笑：“老师好。”
　　老师点了点头：“好。寒假布置的作业你们班完成得怎么样啊，觉得难吗？”

　　万物想了想，“我觉得还好，不过有几张卷子的难度的确比平常的高，我查了些资料，觉得很有意思，勉强写了答案，但还是不太懂。还是希望老师能讲解给我们听。”

　　老师闻言得意地笑了笑：“那是，特意找来的京城那边的试卷，不难倒你们怎么行？”
　　万物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周宇奇站在旁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万物明明答得很好，还不是给老师面子。总之你是老师，你高兴就好。

　　不一会儿班主任就来了，班主任姓王，是个略微有些谢顶的中年老师，平日里很和蔼，但学习上抓得很严，同学们愤恨地写漫天的作业的时候，就会很不客气地喊一声老王。
　　老王看见自己的得意门生笑了笑：“来来来，别拘束，随便坐。”

　　三人便纷纷拉了椅子坐下了。

　　老王说：“找你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谈一下关于今年的中考的事。你们几个都是咱们班上雷打不动的前三名，你们的学习态度会在班上做到带头作用。当然了，你们平日很努力，老师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这毕竟是最后一年了，我希望咱们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好不好？”

　　万物和周宇奇对视了一眼，然后万物便移开了目光。
　　万物说：“老师您的意思是？”

　　“咱们江城中学惯例里一二三班就都是尖子班，这个一二三跟班级实力却是没有多大关系的。就像三班嘛，他们班出了个沈星河，上个学期末拿了全年级第一，当然万物拿的年级第三也很不错，只是还是——”老王咂摸了一下，没有接着往下说。

　　万物往年拿的都是年级第一，上个学期期末第一次从年级第一的宝座上掉下来，万物垂下了眼睛，没有说话。

　　“老师就是希望呢，大家都是同学，在中考的最后关头，我希望你们在提升自身成绩的同时，也能帮助身边的同学共同进步。除此之外，你们还可以跟外班的同学好好交流一下嘛，交流一下学习经验什么的，到时候一块去一中，说不定还能做同班同学呢。”老王说。

　　三人默默点头。
　　“老师，我们知道了。”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老王笑了笑，“好了，你们回去自习吧，要好好加油啊。”

　　三人起身，“好，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几人出了办公室，万物落单走在最后面，周宇奇有心陪着她，便跟着走在她身边。
　　少年人嘴笨地安慰道：“万物，你别放在心上，老王没那个意思。上次期末只是一次意外，你下次一定可以考好的。”

　　周宇奇有句话没有说出口，他悄悄侧目看着身旁的女孩光洁优美的脸颊，觉得自己的耳根都跟着发烫。
　　他在心里默默说：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江城的年级第一。

　　万物轻轻弯了弯嘴角，她温和地说：“谢谢你，周宇奇。我没有难过，我一定会更努力的，我不会气馁的。”

　　周宇奇红着耳根正要说话，却忽然注意到身旁的女孩顿下了脚步。

　　万物抬眸，看着走廊尽头行来的人。
　　沈星河，和......那个女孩。

　　他们好像也是刚刚从三班办公室出来，少年人的眸光凝视着万物，他的眼睛里一片漠然。万物从未见过沈星河的眼睛里流露出这样的神采，像是一颗明珠蒙尘，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他好像在生气？
　　万物想，可是他为什么要生气呢？

　　她给他让道了，他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他凭什么生气呢？

　　沈星河旁边的那个女孩笑着凑近沈星河，她的笑容璀璨，她的面容仿佛一弯皎洁的新月。
　　沈星河没有推开她，他们并肩走着，和万物擦肩而过。

　　沈星河移开了目光，他没有分一点余光给万物，他注视着走廊，路途，天空，以及那个新月般的女孩。
　　他的眼睛和以前一样漂亮。

　　万物深深吸了口气。
　　周宇奇回头看：“万物，你认识沈星河吗？他怎么好像和舒悦很熟的样子。”
　　万物：“舒悦？”

　　“你不知道她吗？哦对你不知道很正常，毕竟你是万物啊，对传言八卦什么的应该一概不知。”周宇奇笑着摸了摸脑袋，“就是说啊，刚刚那个女孩子就是舒悦，她在去年忽然就像长开了一样，大家都说她变好看了。有人说她就是我们江城中学的校花了呢。”
　　“不过，”周宇奇说，“我觉得还是万物你比较好看。”

　　这句话说得委实有些过了，周宇奇说完后目光就一直直视着前方，看上去就像是随口一说，但他的眼睛余光却一直观察着万物的反应。
　　万物没有反应过来，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便抬步向着二班走去了。

　　周宇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继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