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许星河》南桉乔木

12、悠长假期

　　中考以后的暑假是漫长的，从六月份到九月份，好像整个夏天都被这个漫长的假期给拉长了一样。

　　万物不知道沈星河此时在做什么，她中考的成绩很好，是全市第一，市一中给她抛来了橄榄枝，甚至还特意派招生办的老师来了她家里一趟。老师是徐燕接待的，徐燕接待得滴水不漏，就是不给一句确定的话。

　　老师最后没辙了，只能问万物。“万物，不是我自夸，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市一中的条件和学习氛围都是全市最好的，你是中考全市第一，未来说不定也是高考的全市第一，市一中更适合你。”

　　“你想不想来市一中呢？”

　　万物垂着头不说话。

　　徐燕背地里捏了捏她的手，又使了个眼色。

　　万物抬起头，“对不起老师，我需要再考虑。”

　　万物也这般态度，老师纵使二丈摸不着头脑，但也只好起身告辞，“好吧，万物，万物妈妈，请你们再考虑考虑。我们真的很欣赏万物这样的人才。”

　　徐燕起身相送，“是是，只不过我们做家长的也得尊重孩子的意见，谢谢老师您的看重，我们再考虑考虑，考虑考虑。”

　　老师摇着头走了。

　　万物看着他的背影，心猜他或许知道市二中那里开出了怎样的条件，但市一中每年最不缺的就是尖子生，他们不可能开出相同的条件来拉拢一个每年一度的中考状元。市一中几乎每一届招生的时候，都有一个中考状元。

　　徐燕关上门，转身就对万物说：“你刚刚说什么考虑考虑，考虑什么？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万物：“这样说话委婉一点。”
　　徐燕笑了一声，是嗤笑的意味，“有什么关系，你以后是去市二中，他一个市一中的老师，跟你八竿子打不着。”

　　万物没说话。
　　徐燕忽然警觉起来，“不是，你不会还想着去市一中吧？”

　　“市一中不就是高考的时候重本率高吗，其余有什么好的？怎么不想想人家招生的时候就招了多少尖子生呢？最后高考考得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再说了，那五万块钱我收都收了，你去市二中还可以免除高中三年的全部学杂费，省多少钱了，多好的事。”

　　“读书嘛，”徐燕说，“在哪不是读，你自个自觉不就好了。”

　　万物没有一句反驳，只静静地低着头。
　　万语察觉到一点让她不安的情绪，她拉了拉姐姐的手。

　　万物说：“我知道了妈妈。”
　　徐燕满意地说：“你知道就好。”

　　万物问：“妈妈，这五万块你是要用来装修房子吗？”
　　“是。什么破地板，还是水泥的，怎么样都不方便，我早就想装修了，都换成瓷砖的。”徐燕嫌弃地踩着地板，“还有厕所，也得翻新一下。对了，你屋子里那个桌子不是矮了吗，装修完之后要是还有余钱，就给你买个新桌子，怎么样？”

　　万物低低应道：“好的，谢谢妈妈。”

　　徐燕还在说什么，万物的目光却已经看向了窗外，那里有一根新生的爬山虎的枝条，初生的枝条显得很细嫩，在明丽的阳光下柔软发亮。它让万物想到一个月前的中考，在小巷里见到的那面墙。

　　那面满是爬山虎的墙，她后来梦到过许多次，但每一次，都不算是噩梦。

　　她去学校看成绩的时候多待了一会，听见老王在跟三班班主任谈话，话题多数是围绕万物的中考状元。老王满怀骄傲地提起万物，万物在一旁得体地微笑。

　　三班班主任看着万物，不由得有些眼热，他不甘示弱地说：“你们万物的确厉害。不过说起来，要不是我们班沈星河太不安分了，考个中考都差点迟到，差点儿就进不了考场，也不至于影响发挥，只拿了个全市第四了。”

　　老王志得意满，并不在乎三班班主任的这点“要不是”，他应和地点了点头“是是，男孩子嘛，都是比较皮实，该好好管教管教。你们班沈星河的确聪明。”

　　两个班主任在那里互相吹捧了半天，就是没想起来把万物的成绩单和档案袋给她，万物站在一旁，思绪有些飘远。

　　原来他考得也很好。
　　真好啊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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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她便没有得到过关于沈星河的只言片语，她不知道这个假期他在法国过得怎么样，但万物接下来都过得忙碌而充实。

　　徐燕整天跟各个邻居说她的女儿有多优秀，是这一届的中考状元，此事传播甚广，后来，便有人专门找上门来，要万物去给他们家的孩子补课。

　　据说那家孩子也是今年夏天刚参加完中考，但基础底子很差，家长担心以后高中成绩也赶不上来，就想让万物去给补补初中的底子。

　　万物不知道那家开出的价格是多少，但据说是很有钱的一户人家，徐燕乐得合不拢嘴，赶紧催万物接下这单好买卖。

　　万物想了想，说：“好吧。”

　　但万物没想到那一家人姓楚，她要帮忙补课的那个男生，叫楚游。

　　楚游看见她也有些惊讶，“居然是你。”
　　万物愣了愣，然后笑了，“楚游。”

　　“也是，我都没想到，”楚游双腿交叉坐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大堆只写了一两笔的白花花的试卷，他闲适地转着笔。“我妈说给我找了个很厉害的同学来给我补课，往很厉害这方面想一想，我就该知道是你了。”

　　万物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是你。”

　　楚游大笑：“听见成绩很差这个词，你就该想到是我了。”

　　万物抿嘴一笑，“考完我还没见过班上的同学，楚游，你考得怎么样？”
　　楚游抓耳捞腮地说：“老妹儿我们能不说这事不，伤感情。对了，我妈给你多少补课费来着，我给你双倍，你给我打掩护吧，steam有款新游戏特火爆，我还没玩过呢。”

　　万物：“......”
　　楚游试探着说：“那我给你三倍？”

　　万物：“......”
　　她面无表情地抓过楚游的书和卷子，“我来之前制定了一个教学计划，现在我觉得它需要针对接受者进行调整。”

　　楚游：“什么意思？”
　　万物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楚游莫名就懂了，他一拍大腿：“我去老妹儿，你是不是说我菜到无可救药，超出你本来预料？”

　　万物：“成语用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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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物言辞决绝地拒绝了楚游的收买计划，她重新制定了一份学习计划，严格按照计划走：上午学语文，下午学数学，第二天学点物理化学。

　　楚游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整天嚎啕。楚母倒是很高兴，说是：“终于来了一个能治你的人。”

　　虽然楚游不热爱学习是真的，但万物发现，楚游其实是一个脾气不错的人，他哪怕不喜欢学习，但也不愿让万物难做，呼天抢地也摁着自己脑袋往下学。

　　万物渐渐就跟他混熟了，课间休息的时候家政阿姨端来冰镇过的水果沙拉，楚游还特意全推给了她。
　　“女孩子吃这个好，降暑，还美容。”

　　万物眨了眨眼睛，“谢谢。”

　　“不谢不谢。我就不爱吃这玩意，你吃吧。”课间休息是能够玩手机的，楚游正在登陆游戏，他头也不抬地说，“你多吃点，别客气。”

　　“毕竟教我大概也挺伤肝的。”

　　万物：“什么？”

　　楚游抬头呲牙一笑，“容易动肝火。”

　　万物不由弯了弯嘴角。楚游在自黑这方面有天然的才能，对待打心里认可的人也很讲义气，万物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尽管他在江城中学的时候名声不好，但还是有那么多人乐意跟他做朋友了。

　　做他的朋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楚游正要进入游戏，企鹅却忽然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吴熙：“哥我看到你在线了。来不来打一把。”

　　楚游划开企鹅界面：“不打，你个坑逼，坑死爷爷我了。”
　　吴熙发了个哭哭的表情：“你就当我是女孩子呗，发挥你的宽容大量。”
　　楚游：“我艹！！！”

　　妈蛋这玩意恶不恶心？？！！

　　楚游正要开启自己的毒舌技能喷死这恶心玩意，群里的聊天界面却忽然刷新了一条消息。

　　沈星河：“来来来，加我一个。”

　　楚游：“我擦，失踪人口回归了？”
　　“知道国际漫游多贵吗？别逼逼，快，要打快进。”

　　楚游的眼神下意识地往万物那里瞟了一眼。

　　万物正在低头吃水果沙拉，她的动作很斯文秀气，她好像很喜欢里面的芒果和哈密瓜。

　　楚游顿时福至心灵。
　　他没有理会群里正在组队的哥们，而是直接戳进了和沈星河的私聊。

　　楚游：“星河，你猜现在我身边有谁？”
　　沈星河：“你妈？”
　　楚游：“我敲你个头。是万物。”

　　沈星河：“！！！”
　　楚游：“怎么样没想到吧？”
　　沈星河没有说话，他发了一段语音过来，那段语音穿过国际漫游的海底电缆穿入楚游的耳机，听起来颇有些不清晰。但楚游依旧能听出来，沈星河激动得音都颤了。

　　“我擦楚游，老子他妈把你当兄弟，你想干什么？！”
　　楚游：“.....她我妈找来的家教。”
　　沈星河顿时冷静：“哦。这样。你好好学，别让万物操心。”

　　楚游心说我他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

　　楚游还想说点什么骂死这个重色轻友的死狗逼，万物却忽然抬起头，看了看表说：“楚游，时间到了。”
　　楚游：“啊？我还没打游戏呢。”

　　万物漠无表情地敲了敲笔。
　　楚游：“行吧行吧。我是好兄弟。”他放下手机。

　　万物没听清：“你说什么？”
　　楚游咧嘴一笑：“没什么，我说，我们可以开始了。”

　　接下来就是令楚游头疼的一个下午，今天下午教的是英语，而英语令楚游头秃。
　　楚游抓着自己的自来卷，艰难地念：“I will try my best to do that,in order to 、to、啥？”

　　万物叹了口气：“give you a favor.”

　　楚游：“什么意思？”
　　“给你帮助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用help？”

　　“作文需要变幻形式，这样才能显现出你丰富的词汇量，老师喜欢这样的作文，你更容易拿到高分。”
　　楚游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学习也讲套路啊。”

　　“是的楚游，”万物笑了，“就是这样。学习有的时候是很一板一眼的。”

　　她把卷子收起来，“好了到时间了，我该走了。你晚上能把这篇作文背下来吗？我明早一来要检查。”
　　楚游处于下课的兴奋之中，他已经摸出了手机，此时此刻特别好说话：“行行行，我知道了。”

　　万物说：“你必须要记得。”
　　楚游：“哦哦哦。”

　　万物抱着卷子走了，临出门的时候，她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回头问道：“楚游，你知道薇薇考得怎么样吗？”

　　楚游流畅的操作忽然顿了一下，怪突上来，两爪就抓死了他。
　　游戏界面上出现大写的红色“FEAT”字样，楚游没有抬头。

　　“我怎么知道，”他说，“应该还行吧。”
　　他顿了顿，“她以后会去哪个高中，市一中吗？”

　　万物背上书包站在门口：“我不知道楚游，你该去问问她。”
　　楚游说：“有什么好问的。”

　　但客厅一片空荡荡，万物已经掩上门走了。
　　外面的日光垂暮，透过窗棂落在客厅的地板上，切割下一大片的光。这是一片别墅区，四周很安静，安静得楚游沉下心去，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楚游忽然甩开了手机，张开双臂躺在了沙发上。他的双目放空，像是什么也没有想，又像是压着什么沉甸甸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