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42、秋烟起

　　“……”马车里的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心虚看向外面的风景，另一个云淡风轻静静看着他。
　　马车里时不时透进外面的熙熙攘攘人群的笑闹声，而马车内却寂静的可怕。
　　不知道为什么，兰未总有一种自己在外面偷腥被媳妇捉奸在床的窘迫感。
　　可是他明明都什么没干啊，心虚什么？
　　啊不对，我明明就不是那种人，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一定是今天被灌太多酒了，嗯，一定是。
　　就当兰未心虚地偷偷瞟宋玘的脸色时，后者冷淡开口：“皇叔不必这么紧张，你又没有做错什么。”
　　此言一出，兰未更加如坐针毡。
　　这么说来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做错了什么啊？！
　　“这么说来，皇叔你是不是很招桃花啊，这么多年，就没有看上眼的？”宋玘说到这，兴趣一下子上来了，眼睛里都透着股八卦的光。
　　“嗯……要说看得上眼的还真有一个，只不过……”兰未放松下来，他干什么要怕宋玘呢，他又不是没理。
　　“只不过什么？”宋玘追问道。
　　“只不过，人家没看上我啊。”兰未的表情好像很遗憾，“人家说了，心仪的是别人，我干什么要强求人家呢。”
　　宋玘轻叹：“没有想到，皇叔你还有如此纯情的一面呢。”
　　兰未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三皇子有没有心仪之人呢？”
　　宋玘摸出腰间的酒壶，刚刚打开盖子抿了一口，闻言一不留神被呛着了：“咳咳咳咳，皇叔为什么对此事这么好奇啊？”
　　兰未眸光闪了闪，面上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笑意：“关心一下小辈。”
　　马车内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于宋玘来讲，好像很难回答，黑暗中，他轻轻蹙着眉，手里仍然保持着半拎着酒壶的姿势。
　　良久，他才艰难答道：“有。”
　　兰未见他如此艰难地回答，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关切问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拘束，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的，你若是真的喜欢那姑娘，只要不是有夫之妇，都好……”
　　“不是姑娘。”黑暗中，宋玘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此时的他心里很忐忑，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杀伐决断的三皇子。
　　兰未一个“好”字堪堪卡在喉中，愣是被宋玘的回答惊的目瞪口呆，他心想绝对不可以是他想的那个答案，绝对不可以，于是磕磕巴巴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宋玘此时坚定下来，目光沉静，直直地看着兰未，“我说，不是姑娘。”
　　兰未顿时如同一个惊雷炸在心底，一串霹雳带闪电，炸的他内心的半壁江山分崩离析。
　　“啊……”兰未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内心正在飞快思考是不是他小的时候没人管教才使他的现在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虽说喜欢男人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他本人有的时候也会有一些非分之想，但是宋玘毕竟是皇子，这件事说出去怎么好和皇上交代？
　　“皇叔？”宋玘皱眉看着被吓得神思恍惚的兰未，试探道：“你怎么了？”
　　“我我我……我没事。”兰未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淡定，接着问道：“你喜欢的人……是谁？”
　　他倒想知道是哪个不老实的野男人居然把他从小看到大的大白菜拱走了。
　　“是你。”宋玘孤注一掷，心跳如擂鼓，大不了就此一面见过老死不相往来，他直接卷铺盖回江南不就行了。
　　兰未刚刚平息下来的神思又被宋玘接下来的这句话炸的归去了地府，此刻正跪在阎王面前陈述自己的生平，旁边不知是什么牛鬼蛇神在大声叫嚣，此刻坐在这里的只剩一具躯壳。
　　一具泥塑木雕的躯壳。
　　“……你，你说什么？”兰未拖着半具从阎王手下勉强逃出的魂魄，恍恍惚惚地问道。
　　宋玘此刻放松下来了，语调轻松就好像平日里与兰未斗嘴一样，“我说，我对皇叔你有了非分之想，皇叔怎么解决？”
　　好嘛，那棵大白菜又自己咕噜咕噜地滚回来了，自己才是那个处心积虑想要拔大白菜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发愁好了。
　　兰未愁眉苦脸的，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怎么招惹这个小祖宗了，怎么这辈子迟早要折在他手上。
　　晃晃荡荡的马车蓦然停下，马夫掀开帘子说道：“殿下，将军，到了。”
　　兰未坐在车上一动不动，宋玘自知得到了答案，也就不强求了，掀开车帘利落地下了车，隔着车帘与兰未说道：“皇叔你不必忧心，我明日就回江南，此后保证离皇叔远远的，尽量叫你眼底清净。”
　　说着便径自回了将军府，徒留兰未一人在原地发愣。
　　车外月光皎洁，毫不保留地倾泻在了地上，今天似乎是十五，月亮格外的圆，而兰未的心里却是格外的惆怅。

　　一大清早，兰未便去找了章荀和苏芜城，章荀睡得正香，被兰未叫起来的时候还以为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国师又动手了，结果看到兰未身后的苏芜城，顿时明白了不是什么正经事。
　　三个人沉默着坐在正堂，清晨的风悠然吹过，还穿着单薄衣服的章荀不禁紧了紧衣领，幽怨地望着兰未：“将军啊，您老人家到底有什么事，快快说行不行？没话说我可要走了啊，我在梦里儿子都抱上了，被你这么一搅和，儿子也没有了。”
　　苏芜城更加幽怨，他家药铺子才开张，一大清早忙着呢，就被兰未揪过来了。
　　兰未抬眼，神神秘秘地看了两眼两个一脸不耐烦的人，犹豫道：“那我说了啊？”
　　苏芜城心急，催促道：“快说！”
　　…… …… ……

　　“什么？！”苏芜城与章荀一同惊呼道，兰未府上陈年的老木桌都快被他们拍烂了。
　　兰未无奈地看着二人，感觉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应当是与自己昨晚的一样。
　　“你……你真的是……”章荀看着兰未，半天说不出话来，兰未以为他要说自己可怜，却没想到他蹦出来一句：“你真的是太不要脸了！”
　　兰未惊讶哦，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什么，什么就我不要脸了？”
　　苏芜城附和道：“对，你真的是太不要脸了！就算你与皇上有仇，但是也不应该打三殿下的注意啊，让人断后可不是什么报复的好办法。”
　　兰未更加震惊，他指着自己疑惑道：“我明明才是那个受害者，两位搞清楚情况再说话好吗？”
　　苏芜城起身，没有心思再去听兰未辩白，章荀也起身对兰未说道：“宛荆，此事我们没有办法，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说罢，两个人同时走出了正堂。

　　三日后，马厩中。
　　“宛荆，今日就要回边境了是吗？”章荀看着在马厩给马梳毛的兰未，问道。
　　兰未沉默着点了点头，宋玘早在两天前就和皇上道别回了江南，国师也判了秋后问斩，他没了牵挂一身轻松，可这边的兰未一点也不轻松。
　　“唉，你要是真心喜欢三殿下，听我一句劝，还是不要耽误他，趁早把话说清楚好，要是不喜欢他，那更简单，直接放手，不要吊着他。”章荀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兰未的肩膀。
　　这些天兰未也仔细地想了想，原本是想好好和宋玘说的，但是他跑得快，没有逮住，白瞎了一肚子真心话。
　　“你连自己都没有搞定呢，还来宽慰我？走吧，我也不想在这久留，压抑的慌。”兰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对章荀说。
　　章荀气结：“说你的事呢，扯上我做什么？”
　　兰未并未回头，策马朝着城外奔去。
　　两人风餐露宿三天，又回到了边境，只不过不同的是，少了一个人。
　　想到这，兰未心里又有一阵空落落的感觉。
　　“将军回来啦！诶，将军你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一个小兵兴奋地迎上来，正是柏悦。
　　兰未也没有理他，径直回了自己的帐房，章荀见小孩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宽慰地笑笑：“没事，将军他只是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柏悦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军中怎么不见宋大夫，又换大夫了？”
　　章荀内心暗叹这个小孩怎么心思这么敏锐，这么小的细节都能发现，他悄声对柏悦说：“这件事不要在将军面前提，至于宋大夫，他原本就只是在军中暂留，现在回到他的家乡了而已。”
　　柏悦闻言，点了点头，他素来会察言观色，此时知情知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言。
　　边境不似京城，早已入冬，寒冷的北风呼呼地吹着，一轮冰凉的月亮挂在漆黑的夜幕中，在边境，总是能很清楚的看见月亮和星星，但是在京城就不能。
　　兰未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披了衣服出了营帐，策马到大漠里转悠起来。
　　清辉铺满了整个大漠，好似轻柔地铺上了一层雪花，铺天盖地的都是柔软的白色，仿佛面前的不是孤寂的大漠，而是波涛浩瀚的大海。
　　兰未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又想到了宋玘，也不知道他在江南，过得如何。
　　睡的迷迷糊糊的洛洋被尿憋醒，起来方便时，正巧看见回营的兰未，便好奇问道：“将军，这么晚了，你出去干什么呀？”
　　兰未看着睡眼惺忪的洛洋，心想若是宋玘的少年时期有人爱着护着，便没有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处心积虑了吧？
　　“没什么，就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洛洋也是一个鬼精灵，看兰未说话时眼中情深意重的样子，便知道他所说的故人一定与他关系匪浅，宽慰道：“将军不必担心，你的故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兰未被他佯装成熟的语言逗笑了，弹了弹他的脑门，说：“你个臭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成熟的很。快去睡吧。”
　　洛洋摸了摸被弹红的脑门，跐牙咧嘴地回去睡了，走时说道：“将军若是实在担心，可以去看看他嘛。”
　　兰未看着洛洋远去的背影，心下好像有了些答案。
　　于是我们的兰大将军随意地收拾了点行李，给章荀留了封信，便骑着马朝江南的方向去了。
　　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比较安心。

　　事实证明，若是想，就算远隔千里也能一夜到达。
　　长时间的奔波劳碌让兰未十分疲惫，他一到江南就找了家客栈落脚，踏踏实实睡了一晚，第二天才去寻宋玘。
　　江南毕竟地处南方，气候还没有那么寒冷，街上还有青青的杨柳垂在湖边。
　　宋玘所住的地方很好找，他在江南的这几年为百姓们做了不少好事，所以兰未一提宋玘的名字便有人回应，还热心地将兰未带到了宋玘所住的地方。
　　只不过，兰未刚到门口便看见一户百姓站在门口。
　　兰未走上前，和那老伯打了个招呼，笑道：“老伯上午好，你们都围在这里，是在做什么呢？”
　　那老伯见兰未面生，知道他是外地人，便笑呵呵地回答道：“哎呀，我们这次来，是专程要给三皇子提亲的，他为我们做了不少事，我们想着回报他，可是我们的东西他都不收，便想着给他说门亲事，亲上加亲。”
　　兰未心知这件事宋玘是不可能答应的，他看了一眼一旁面容姣好，羞答答低着头的小娘子，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感觉。
　　他朝那老伯告了别，朝城中的衣料铺子走去。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肥水流到旁人家的田里是不可能的，于是兰未心生一计，跑到城中的衣料铺子里买了一身女子穿得翠绿色衣裙，找了客栈中的小娘子帮自己装扮成了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姑娘。
　　原本兰未就生的好看，那小娘子也就当他是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欣然接受了兰未的请求。
　　“好了，姑娘瞧着可还满意？”那小娘子手很巧，给兰未梳了个复杂的发髻，衬着他原本就生的魅惑的凤眸，根本瞧不出来是个男子。
　　兰未细着声音向那小娘子道谢：“多谢姐姐了。”
　　小娘子摆了摆手，笑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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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哈～
想不到，兰未有一颗戏精之心。
哈哈哈，期待下一章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