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41、秋烟起

　　马车里出奇的安静，里面两个人一人靠着一边车壁，都合着眼养神。颜寒露被宋玘安排去了周言清老人家的府上替他拜谒，他自打进京以来一直忙的脚不沾地，没有闲暇去探望周老。
　　“三殿下，将军，到了。”驱车的老奴掀开车帘，探头看着车内的二人。
　　宋玘睁眼，望了眼窗外，看到他熟悉的朱红宫墙，突然说道：“我昨儿不是受伤了吗。”
　　兰未奇怪地看着宋玘，点头附和道：“是啊，怎么了？”
　　宋玘神神秘秘地笑了，语气中带了些许讨好：“那个，皇叔帮帮忙，今天我不想上朝，你帮我告假吧？”
　　兰未极少见他这般不积极，此时生了些许调笑的心思：“怎么，三殿下也想偷懒不上朝啊？”这话是凑在宋玘的耳边说的，他的气息喷在宋玘的耳边，竟搞得宋玘脸红了。
　　他别过脸，一旁的耳根红红的，别别扭扭地说：“你……不靠这么近行不行？”
　　兰未笑了，笑容里透着一股子坏劲，他调侃道：“哦，三殿下怎么脸红了？你该不会二十多年来没有正经和姑娘接触过吧？”
　　宋玘自知丢脸，嘴硬道：“谁说的，寒露不是姑娘吗？我待她很正经啊。”
　　兰未点了点头，说道：“原来三殿下如此内向，连个姑娘都没有，好，我帮你告假，你回府安心休养着吧。”
　　说着便掀开车帘，下了车。
　　兰未刚下车，憋了许久的笑意此刻倾泻而出，隔老远都能听见他的声音。
　　太难得了，难能见宋玘如此可爱的一面，真的是太难得了。
　　哎呀，此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身边人是个少年，而不是个七八十岁沉稳似钟的老年人了。
　　进宫的路上，许多官员都悄悄打眼看着满面春风的兰未，一时间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宛荆，什么好事值得你笑这么久啊？说来我听听呗。”章荀凑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想知道啊？”兰未神神秘秘地看着章荀，绝口不提，“问你家三殿下去。”
　　章荀丈二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茫然道：“和……和三殿下有什么关系啊？”

　　“禀皇上，昨日刺杀太后娘娘的刺客我们已经找到了来源，确认是从北大营里出去的一伙精兵，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伙精兵原先是调去二皇子府上保护二皇子的，但是二皇子府上并没有这伙精兵的踪影。”回禀的官员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国师，顿了顿，接着说道：“却是最近在国师的府上有一伙府将活动很频繁。经过大理寺的查证，确实是北大营的精兵。”
　　闻言，皇上大怒道：“怎么回事，国师，二皇子府上的精兵怎么会到了你的府上？”
　　国师不慌不忙的迈步走到殿中央，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名官员，拱手道：“实不相瞒，臣确实不知道这伙精兵是怎么到了臣的府上，依臣看，这分明是有心人的故意栽赃！”
　　那名回禀的官员此时听他这么说，面露不忿，站出来将一封沾了鲜血的书信扬手展示了出来，对皇上说：“皇上这事莫要听他胡言，这是前阵子臣在承恩寺的眼线处得到的一封情报，上面清清楚楚的写出了国师最近私通承恩寺住持，承恩大师并且打算在太后祭祀那一天刺杀太后。”
　　说着，将情报交给殿前的罗公公，罗公公将情报呈给了皇上，皇上拆开信封草草看了两眼，上面确实是如此说的，与太后祭祀那日的情形十分相似。
　　皇上将这封情报摔在桌子上，冷冷抬眸看着底下依旧云淡风轻的国师，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说辞？”
　　国师此刻突然面露难色，仿佛有难言之隐般，承认道：“此事确实为臣与承恩寺住持策划的，但是臣并没有想要篡位之意，这些都是二皇子嘱意臣做的。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二皇子见他将自己的野心扯到自己身上，顿时炸毛了，跳出来指着国师气愤道：“你放屁！我根本就没有指使你做过这件事，你已经有些时日没有来我府上了！我根本就不知道精兵和刺杀的事，你你胡说！”
　　场面此时变得十分混乱，底下的臣子们议论纷纷，皇上一拍桌子，斥道：“你给我退下，这是朝廷之上，你眼里还有没有礼数！来人，把二皇子拉出去，找个地方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底下的太监闻言，上来拉二皇子，二皇子不服，挣扎着不配合，罗公公下来劝解道：“二殿下快些下去吧，皇上已经生气了，您莫要在雪上加霜了。”说着，朝左右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上前将二皇子拉了下去，国师冷眼看着发生的这一切，皇上坐下来平稳下心神，对国师说：“二皇子平日里敬你为师长，你竟然信口栽赃他，且还犯下此等大错，来人将国师拉下去，送到天牢里关押。”
　　话音落下，大殿内却无人为所动，一阵秋风灌进来，吹的人心冰凉。
　　国师冷冷地看着皇上，忽而笑了，对皇上说：“你看看现在谁还会听你的，宫里的人早就被我换掉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皇上？很快就不是了！”
　　话音刚落，一队精兵从外面闯进来，将众官员团团围住，有人见状，脸色都变了。
　　一直默不作声，抱臂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兰未此时从一旁走出来，对国师说：“我看，今日命该绝的人，不是旁的，而是国师您啊。”
　　国师不屑嗤笑，斜睨了他一眼，道：“就凭你，也想扳倒我？你有多少年没回京城了，你自己心里比我清楚。”
　　“是，我的确多年未回京城了。”兰未懒洋洋地笑着，指着殿上的士兵们道：“你看看他们听不听你的指挥。”
　　“你做了什么？”国师意识到不妙，警惕地看着兰未。
　　兰未毫不示弱地看着国师的眼睛，从容不迫道：“也没什么，就是提前知道了你的计划，帮你把那些人都送走了而已。”
　　“来人，国师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给我拿下！”兰未看着周围的将士，大喝道。
　　国师此时已经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上前来将他绑下去，看着大势渐渐离自己而去。
　　国师被押下去后，兰未上前一步跪下，对皇上说道：“请皇上恕臣未提前告知皇上擅自行动之罪。”
　　“没事，爱卿平身吧。”皇上已经被刚才的变故分去了大部分心神，无心去治兰未的罪，再加上刚刚他也救了自己一命，不宽恕也说不过去。
　　“谢皇上。”兰未起身，退回了原位。
　　皇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愈发觉得自己当下坐的这位置是越来越不安稳了，“大理寺记得去清查一下此事，切记要严查，关于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退朝吧，朕乏了。”
　　“恭送皇上。”

　　“今天你没去可惜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啊。”兰未退朝回府，见宋玘正在优哉游哉地浇花，便笑道。
　　“那又有什么可稀奇的，我不爱看戏，更何况戏本子就是我自己写的，有什么看头？”宋玘拎着浇花的水壶，一双手生的修长好看，兰未这才看见宋玘手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针尖大小，在阳光的照射下更显鲜红。
　　“你倒是洒脱啊。”兰未进了屋子，换了身常服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江南？”
　　宋玘不紧不慢道：“不着急，过几日吧，还有些事没做完。”
　　兰未奇了，他笑道：“三殿下此次回京不就是为了收拾国师这只毒害虫的嘛，事也办成了，还能有什么别的，该回去了。”
　　宋玘看了一眼兰未，今日的天气倒是好，院子里的菊花开的灿烂，兰未的眸子里倒是平静，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幽深似一潭深泉，不过宋玘轻巧地便拆穿了兰未的伪装，看出其中的关切。
　　他笑了笑，将浇水的水壶放在地上，凑在兰未耳畔道：“那天我去山上的时候好像调戏了一个小姑娘，但是我醉了没能看清她的样貌，所以我要留在京城找一找那姑娘。既然冒犯了她，自然是要负责任的。”
　　兰未神色微变，他低下头轻轻咳了咳，问道：“京城这么大，你如何能够找到，还是算了吧。”
　　宋玘却不吃他这套，朝后退了几步，摇了摇头：“我可不是薄情寡义的伪君子，而且那日我好像答应她要给她一个名分，此时正好，我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正好将那姑娘带回去给师父瞧瞧。”
　　兰未尴尬地点了点头，心想你可能是带不回去那姑娘了。
　　“那随你开心吧，不过还是要劝诫你，京城不安全，早些回去好。”
　　宋玘点了点头，认真道：“多谢皇叔关心。”说着便往房中去，一边走一边说：“为答谢皇叔，今日我给皇叔调一剂方子，给皇叔好生调养身子，为将来的皇婶做准备。”
　　兰未原本还想说叫他别费心，但是看他一脸坏笑的样子，登时明白过来他说的“调养身子”指的是哪回事。
　　“宋二十，我告诉你，我不虚！”兰未朝着宋玘的背影大喊道。
　　宋玘装聋作哑，径直回了屋子。徒留兰未一人在原地气急败坏。

　　晚间，兰未将要睡得时候，王伯进了屋子，手里拿着一封文书，对兰未说：“小将军，还没睡呢。”
　　兰未正坐在床上就着烛火看兵书，看王伯进来了，放下兵书起身笑道：“不，就准备睡了。 ”
　　王伯笑了笑，他是看着兰未长大的，和兰未感情很深，他将文书放在兰未的桌子上，说道：“小将军，这是陈大人送来的请柬，邀请您明晚去鸣鸢楼小聚，说是为了感谢你。”
　　兰未起身拿了文书看了看，对王伯说：“好，谢谢王伯，王伯也早些睡吧。”
　　“好，小将军也早些睡，不要熬坏了身子，殿下给你熬的汤药我也给你搁在桌子上，睡前记着喝。”王伯指着桌子上的瓷碗，嘱咐道。
　　兰未哭笑不得道：“好，王伯快去睡吧，白日里辛苦了。”
　　王伯笑了笑，体贴的将门关上退下去了。
　　兰未端起那晚汤药，皱了皱眉一咬牙喝了下去。

　　鸣鸢楼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尽是些商户富贾，这里的饭菜以精致而闻名，味道自是不错的，只是一般人吃不起。
　　穷酸少年苏芜城不止一次和他提过自己当年富足的时候来这里吃饭的情景，那叫一个舒心顺畅，只不过现在不比当时，现在只能看着外边流流口水了。
　　“哎呀，兰将军你终于来了，可让我们好等。”陈清平看见兰未朝这边走来，赶忙将他拉进隔间，“这些你应该都认识，我就不一一介绍了，快坐。”
　　兰未粗略地扫了一眼，都是些和他平日里不深不浅的关系，没什么好聊的。
　　上菜时，兰未才体会到苏芜城对他讲过的这鸣鸢楼的第二大特色，美女如云，连上菜都是些娇花软玉。
　　兰未一边吃菜一边暗叹道：“真是可惜了这些美娘子，若是被安安生生养在闺阁里多好，出来做这些粗活太辛苦她们了。”
　　陈清平见兰未一味吃菜，不喝酒，端起酒杯劝解道：“哎，兰将军不要光吃菜，喝酒喝酒。”
　　兰未抵挡不住他的热情劝告，端起酒杯喝了两口便想放下，有一个官员便嚷嚷道：“哎，这可就太不够意思了，将军怎么能不喝完呢？喝完喝完！”
　　兰未无法，只好一饮而尽，并将杯底亮给众人看。
　　“哈哈哈，兰将军好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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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熬了许久，这宴会算是结束了，兰未也有些醉了，出了鸣鸢楼迷迷糊糊刚要上马车时，被人一把拉住，他回头一看，是陈清平。
　　“陈大人还有何事？”兰未问道。
　　陈清平笑道：“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给将军送了一个礼物，请将军收下，礼物现在在车里候着了。”
　　一阵晚风吹过来，兰未顿时清醒了，这原来是给他塞了一个女子！
　　这可怎么办，该如何推脱好。
　　正当兰未想着推脱之词时，陈清平悄悄跑了。
　　这可真是难倒英雄汉。
　　兰未愁眉苦脸地拉开车帘，他不喜欢熏香，刚刚在鸣鸢楼里待的快被里面的脂粉香气熏得晕过去了。
　　而车里非但没有难闻的脂粉香气，反倒有一股令人安心且熟悉的清苦药香。
　　他心下正好奇车里的人是何方人物，便听见里面人冷笑了一声，道：“兰将军，玩的可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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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哈～
不出意外，应该要确定关系了！
敬请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