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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落霜·拾陆 ...

  •   “参见皇上。”秦安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大使不必多礼。”
      “皇上,微臣明日便要离开京城,返回醴国了。”秦安依旧弓着身子,“现下想来,还有一事要相求于皇上。”
      “大使但讲无妨。”皇上处理了一夜的事,此时十分疲惫。
      “臣记得,十多年前,醴国和漠国交战时,皇上还是个少年。”秦安笑了,“当时先皇还在世,尚未立储,可不知怎的,距醴国和漠国交战的两个月后,先皇驾崩了,临终前传位于皇上。”
      皇上没想到他提起这茬子事,揉了揉眉心,尽量和蔼道:“确实是这样没错。”
      “皇上应该知道,我近日很喜欢进宫。”秦安笑容更加灿烂,“但进了宫也不去找您,您知道我去干什么了吗?”
      不等皇上回答,秦安便再次开口:“因为我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密辛。”
      皇上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不好看,“你知道什么了?”
      “皇上继位后,很快便平息了战事,还了四方百姓一个平安,皇上功德无量啊。”秦安笑容变得有些凄凉,“皇上可知,我祖上也是漠国人。”
      “朕不知道。”
      “不,皇上一定知道。”秦安语气玄妙,意有所指,“皇上不仅知道我祖上是漠国的,还知道我的生母是谁,不是吗?”
      “你,你是凌汐的儿子?”皇上的面色瞬间变得灰白,“她,她没有死?”
      “皇上想起来了啊,是的,我的亲娘,您的好妹妹,凌汐公主,没死。”秦安的笑意止不住,竟放声大笑起来。
      “皇上,您的皇位到底是不是干净的,只有我娘知道吧。”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皇上闻言,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啊,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告诉您,您还有一个儿子尚存世间。”秦安的目光狠厉,语气却故意放柔,“我应该唤您一声父皇吧。”
      皇上的身体一颤,抑制不住的咳嗽起来,“咳咳,你,你胡说,你怎么可能是朕的儿子,怎么可能!咳咳咳咳咳。”
      “我身上的血有多脏,您最是清楚了吧。”秦安嗤笑道,“父皇。”
      皇上偏过头去,不想看见秦安。
      可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在说:他就是你儿子,承认吧!
      这还要牵扯到皇上年少的时候,那时候醴国和漠国正交战,先皇正忙活着收复南疆失地,无心思考立储的事情。
      皇上心里着急,他并不是很受先皇宠爱,他害怕自己没能成为太子,任由别人宰割。
      于是在一场宫宴上,他遇见了三公主,凌汐。
      凌汐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吕贵妃所出,贤良淑德,娴静温柔,容貌也都随了吕贵妃,十分出众。
      皇上当时就看上了凌汐,他心知这绝不符合伦理,可心却不由自主的为凌汐欢呼雀跃。
      先皇最宠爱的皇子也是吕贵妃所出,皇上十分担心先皇立那个皇子为储,便先下手为强,在朝中四处勾结党羽,意图谋反。
      可这事被凌汐知道了,那时皇上刚刚袒露心意,凌汐正犹豫不决,得知此事,凌汐毅然决然的与皇上断了联系。
      皇上既得不到皇位,也不能拥有所爱,心下愤慨。
      于是就对凌汐公主用了强。
      然后,凌汐公主莫名怀孕,皇上惊慌,便设计杀死了凌汐,然后起兵逼宫,最后逼得先皇将皇位传与他。
      皇上继位后,就杀死了四皇子,解了多年心结。
      秦安定定地看着他,眼底一片厌恶和寒凉。
      皇上颤抖着身子,从高高的龙椅上慢慢走下来,走到秦安面前,将满是皱纹的手轻轻搭在秦安的双肩上。
      “你到,到底想要什么,我,我尽量满足你。”皇上眼底一片恳求,“你能不能,放过我和我的国家。”
      秦安厌恶的向后退了两步,轻轻笑了两声,嘲讽道:“放过你和你的国家?皇上,你可真是入戏太深啊,你的国家,你确定?”
      皇上再次咳了两声,试探的向前走了一步,见秦安没有再往后退,小心翼翼道:“是,我承认这确实是我篡得来的皇位,可这几年不是国泰民康,百姓和乐吗?难道就只能你的亲舅舅能做的好皇帝,而我就不行吗。”
      “是,国泰民康,百姓和乐。”秦安眉梢眼角满满的嘲讽,“你有想过我们母子是否安康吗,你有想过你所谓的国泰民康的江南地区,人民都饿成什么样子了吗?”
      皇上叹了口气,还是那句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安笑的诡异:“我若要这江山陪葬呢。”
      皇上蓦然想起,秦安乃亲兄妹结亲所得,那么,即使他外表与常人没有区别,心智也看似正常,但是在一些常人感情波动极大的事上,他却显得极凉薄。
      “你,你给朕滚!你个疯子,你滚!”皇上突然歇斯底里,不能让这个疯子再待在宫中,他指不定会捅出什么篓子。
      “好,我滚,希望你不要后悔。”秦安微笑着,出了皇上的崇德殿。
      皇上看着他的背影,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气也喘不平稳。
      这都是报应,他逆天而行的报应!

      三天后。
      醴国丞相秦安败兴而归,向醴国皇上说明漠国并无求和之心,反而放狂言道,漠国国力雄厚,收复区区一个醴国根本不在话下。
      醴国皇上大怒,连夜召紫骑将军进宫,次日便大举进攻漠国边境小城,两日内便攻至漠国边境重城——————泰阳城。
      “将军,边关急报。”一个小兵气喘吁吁的闯入大营,手里拿着一封来不及上火漆的牛皮纸急件。
      “拿来我看看。”梵音揉了揉眉心,这些天边关传来无数坏消息,他的身体尚未大愈,昨日又强撑着跑去御敌,不防扯到旧伤,当场就昏了过去,如今只能坐在床上远程指挥。
      “我日他爹娘老子的,这么快就攻到泰阳城了?”梵音只匆匆看了两行,压制不住怒气,将急报一把甩在地上。
      “将军,有人求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梵音正烦躁,一时没听出来,怒道;“不见!”
      “将军,这个人你确定不想见?”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梵音愣了愣,不可置信的抬起头,觉得自己此时真的是在梦里了。
      “乐,乐弦?”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哑,喉咙里面俱是血腥味。
      “是我。”
      梵音差点一个跟头栽过去。
      乐弦日夜兼程,就是想见心上人一面,可谁知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时候。
      在黄州的时候听闻了边关的消息,乐弦已是坐立难安,碍于皇上的禁足令,后来听闻皇上急病,就赶紧赶来了。
      可没成想,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成了这副模样。
      “咳咳,我现在丑的很,你别笑我。”梵音轻轻咳了两下,原本只是想缓解一下嗓子里的干痒,却没想到一咳就停不下来了。
      乐弦轻轻帮他顺着气,眸中满满的心疼。
      他说:“我要是再来晚一点,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
      梵音心虚,没应答。
      乐弦接着说:“是了,梵大将军从未将我这等小人放在眼里过。”
      梵音嗓子已经好一些了,此刻听了这话,气血翻涌,咳得又紧了。
      乐弦语气凉凉:“梵将军见了我就发病,看来我是不适合待在这里了。罢了,你不愿见我,我回黄州就是。”
      “咳咳,不是,你别走,咳咳咳。”见乐弦作势要走,梵音急的赶忙扯住乐弦的衣袖,“我想见你,想得不得了,日想夜想想的睡不着觉。”
      乐弦心底还有点气,气他不告诉自己的真实状况,气他每日送去的书信只有两个字,安好。
      “不气了好不好。”梵音没法下床,军医给他扎了封闭,他只能稍稍抓住乐弦的衣角。
      乐弦原本就心疼他,此刻也不愿再激他,转过身来道;“吓你的,我怎么可能真和你生气。”
      “哟,乐丞相胆肥了,敢糊弄我了。”梵音闻言,心底又气又喜。
      “边关情况怎么样?”打完情骂完俏,乐弦正色说起正事来。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他们醴国欺人太甚,皇上还不叫我们进攻,只是说让我们防好。”梵音言语间充溢着忿忿不平。
      “现在怎么样,攻到哪里了?”
      “已经攻到泰阳城。”梵音叹了口气,“兵临城下了。”
      “那你,能行吗?”乐弦担忧道,“我听你们军医说......”
      不等乐弦说完,梵音就打断了他的话:“别听他胡说,医生就喜欢一惊一乍小题大做。”
      “哟,梵将军此刻活蹦乱跳的了,也不知今儿早上谁还一脸病态,怏怏不乐的。”随军的军医捧着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语气嘲讽。
      梵音猝不及防被打脸,只能嘿嘿只笑。
      “莫医生,他的封闭什么时候可以解开?”乐弦白了一眼梵音,问起梵音的伤势。
      “他这封闭现在就可以解了,原本就是为了不叫他乱跑才扎的,如今你来了,我也不好越俎代庖,你可要好生看着他。”莫医生懂他二人的关系,吩咐道。
      乐弦接过药盏,“那莫医生,现在就解吧。”
      莫军医麻溜的取出包针的小布包,一面扎针一面嘱咐道:“哦,忘了给你们说了,梵音伤势还有点重,这几日不可行亲密之事,一定要谨慎。”
      闻言,乐弦的耳垂悄默声红了,梵音不耐烦道:“莫潼,你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莫潼扎下最后一根针,喝道:“别乱动,穴位扎歪了!”
      莫潼收拾着银针,临出门前对乐弦道:“两炷香后,记得叫我过来拔针。”
      乐弦点点头,梵音则不耐烦的扔出一卷手卷:“赶紧滚!”
      莫潼走出了大帐,帐子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梵音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乐弦阻止:“你就安生躺着吧,别废话了。”
      梵音吃瘪,只好乖乖伏在床上。
      恍恍惚惚间,他进入了梦乡,连莫潼什么时候进来拔了针都不知道。
      伴随着他进入梦乡的,只有乐弦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帐外,喊杀声震天。
      帐内,梵音正沉沉的睡着,没有人去叫醒他,所有人都瞒着他。
      乐弦来之前就联系好莫潼,让他给梵音下一剂迷药,能够沉睡三天的那种。
      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多好。
      乐弦使着一柄软剑,在乱阵中浴血奋战,他并非不会武功,只是只会使软剑,难登大雅之堂,加之外表又清秀,便对外界谎称不会武功。
      他并非一直需要梵音护着的。
      “乐弦!”恍惚间,乐弦听见了梵音的声音。
      梵音还睡着,应该是幻觉。
      “乐弦!”这回声音大了些,乐弦意识到,应该不是幻觉。
      他用力砍下面前敌军的头颅,转过头去发现,梵音一袭雪白中衣,正站在帐子门口。
      乐弦从奋战中抽出身来,来到梵音面前。
      他脸上带了点血,是刚刚敌军身上的。
      梵音一瞬间感觉很心疼。
      他一直把乐弦护的好好的,突然这样英勇的在乱阵中奋战,溅了一身的血,他就很心疼。
      这不应该是他待的地方。
      “你醒了?”乐弦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
      “当然,我不能让我媳妇替夫从军啊。”梵音语气嬉笑,脸色却极不好看。
      “外面冷,你进帐子里面去。”乐弦没心情与他打情骂俏,伸出手将他推回帐子。
      梵音却站着不动弹,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这原本就该是我的战场。”
      “行行行,你的战场,可你现在打得了仗吗?”乐弦十分不耐烦,“听话!”
      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趁乐弦与梵音纠缠时,提着剑朝着乐弦的后背刺去。
      梵音脸色突变,一个闪身将乐弦护在身后,生生接下这一剑。
      乐弦目眦尽裂:“梵音!”
      那剑不偏不倚,正好刺在梵音的旧伤处,最是致命的地方。
      梵音侧过头,朝乐弦笑了笑,身体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乐弦一手抱住梵音,另一只手一剑过去,了结了那个小兵的性命。
      梵音的嘴唇血色全无,他的手指冰凉,是积年旧伤埋下的隐疾。
      “乐弦,对不起了,不能同你一块归隐了。”梵音直喘气,胸膛起伏强烈。
      “你别说话了,莫军医妙手回春,定能救回你的。”乐弦无措的看着梵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别傻了,我身子什么样,我清楚。”梵音声音很小,身体的温度渐渐降下来,已经毫无温度的手轻轻抚上乐弦的脸,轻轻地给他擦了擦眼泪。
      “我,我是不是就不该认识你,这样就不用拖累你了。”乐弦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疼痛感弥漫开。
      这是不是在做梦啊,心好疼啊。
      快醒来,不能在做梦了,快醒来。
      “别哭了。”梵音用尽全力笑了一下,手无力的掉下,眼睛轻轻合上,安详的就像往常睡觉一样。
      乐弦将头埋在梵音已经凉透的胸前,难以自制的大哭起来。
      不是做梦,身体是凉的。
      一旁的梵音的将士见状,皆眼眶湿润,杀敌的速度愈加猛烈。
      良久,乐弦感觉自己渐渐的听不见杀敌的声音了,才缓缓的抬起头。
      眼前,梵音的燕未军已经被敌军灭了大半,只剩一些残支末将还在奋力拼搏。
      乐弦提起剑,站了起来,不能让梵音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消失。
      他尽全力杀着,以一人之力灭了敌军差不多两列的队伍,终是因为体力不支,被敌军刺中要害。
      倒下的最后一刻,乐弦略含遗憾的想:终是辜负了梵音的舍命相护。
      漠历十六年,漠国骠骑大将军梵音,前右丞相乐弦,皆身殒于沙场。

      京城。
      谢蒙听闻梵音和乐弦身殒的消息,险些跌过去。
      接连失去两位挚友,谢蒙身心大恸,一口淤血堵在心头出不去。
      次日,皇上下召,命谢蒙领兵奔赴沙场,支援燕未军。
      醴国时值雨季,柳平乐正在修剪着窗前的小松。
      听闻消息,她黯然地放下手中剪刀,望向东南方漠国的方向,心中暗想。
      终是要一战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哈~
    下章作者还在纠结,写不写他们的正面对决,不过明天应该就能有个答案了吧。
    如果没有正面写对阵的话不要心焦,作者会在番外里补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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