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往生录》白檀音

10、谁寄人间雪满头其九

　　大柳树下。
　　楚辞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身上穿着一件大红流金描凤的嫁衣，头上还戴着凤冠，长长的红色纱幔垂下来，正好挡住他的脸。
　　村长和一众桃花岭弟子，村民们神色复杂，眸中有惊艳，还有些啼笑皆非。
　　但碍于楚辞气场强大，都忍住了没有笑出来。
　　“你说的妙计就是让我当新娘子？”他的声音很不耐烦。
　　倒是一袭黑衣的戚溟弯着眼睛说：“好看，真好看。”
　　隔着两层纱幔，楚辞看不清戚溟的表情，但是从那发着颤的声音可以明显听出：面前此人在笑。
　　笑的肆无忌惮，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戚溟笑意未却，郑重地伸出手，牵住了楚辞冰凉的手，道：“请问这位良家女子可有心上人没有，若是没有，若是活着从这里出来，可否嫁与我？”
　　楚辞只当他是开玩笑，皱了皱眉，道：“别闹，说正事呢。”
　　戚溟敛了神色，轻声道：“好，说正事。”
　　“现在我们就要进去了，敢问楚长老慌不慌？”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嬉皮笑脸：“别怕，有我在呢。今天我就带着楚长老去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楚辞眸子一缩，嘴张了张，想说什么，但还是没有开口。
　　说话间，村长背后的大柳树从那个彼岸花印记处缓缓裂开，原本晴朗的天空上聚集了几大团乌云，柳树枝开始左右飘摇起来，沙土被卷起来扬的满天都是。
　　戚溟定了定心神，牵着楚辞走了进去。
　　里面倒是一片安详，没有飞沙走石，没有狂风，只有一片芙蓉帐暖。
　　屋子里影影绰绰的，点着无数只红烛，香炉里不知道熏着什么香，闻起来甜甜的。
　　床上挂着红色的暖帐，被子、床铺都是红的，上面还绣着龙和凤，一个人也没有。
　　倒还真是一间合格的新房。
　　戚溟牵着楚辞坐在床上，楚辞试图掀开盖头，却被戚溟一把止住了。
　　他笑眯眯的调侃道：“哎，新娘子未见夫君之前是不能掀盖头的，不吉利。”
　　楚辞无奈，只好把手放下去。
　　戚溟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发现这个屋子里没有门，无法出去，他试探的用手触了一下墙壁，却被一阵强有力的灵光反弹了回来。
　　幸亏这几年戚溟一直在修炼内功，内力深厚，才不至于被震伤。
　　楚辞一声不吭的坐在床上，屋子里的气氛一度凝固。
　　戚溟转了一圈，又回到桌边坐下，拿起楚辞的手细细把玩。
　　这是一双传统意义上的美人手，手指修长，皮肤白如凝脂。美中不足的是手心处有道一两三寸长的狰狞伤疤，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摸了摸这伤疤，心道：师尊这两年肯定是做武器的时候又不注意，叫那锋利的铁片又割着手了。
　　他应该也没有好好的涂绘梨膏。
　　想着想着，戚溟突然有些泄气，他的神情顿时失落下来。
　　楚辞被他手上动作弄的心里毛毛的，将手从戚溟手中抽出来，放回膝头。
　　这个疤痕并非做武器时伤了，而是上次去掌门那里领罚时，业火烧的。
　　桐槿还惋惜楚辞这双手，生的这么好，可惜疤痕祛不掉了。

　　见气氛又凝固下来，戚溟抱着胳膊靠在桌子上没话找话：“对于各地要镇接连被屠一事，楚兄如何看。”
　　楚辞仔细思索了下，道：“这些要镇的法阵均在正中央，其位置遥相呼应，像是......”
　　戚溟认真地听着，听到他顿了一下，不禁挑眉抬眸瞟了他一眼。
　　良久，楚辞才说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像是一个仪式，一个重生仪式。”
　　“重生仪式，那不是禁术吗？我听闻至今没有人修习出这种禁术。”戚溟心下一惊，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云淡风轻了。
　　楚辞没有再说话，他想起来曾经在古卷上读到，其实有人研制出了一种与重生禁术极为相似的法术，用他所杀过的所有人的鲜血浸泡而成的木偶，让他看中的对象修习的傀儡心法，可以随时随地通过那个木偶控制傀儡的心智。
　　傀儡的心性会和以前大不相同，平时不会显现，只有拿着木偶的那个人需要他召唤他时，才会代替那个平日里的人，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任人利用的工具。
　　就好像是两个人生在了同一副躯体上，平日里的那个人阳光正直，像他心底善良的秉性，而杀人的那个人则完完全全是他的阴暗面，心底全然是见不得光的欲望和暴虐的想法。
　　非常危险。
　　操控木偶的人假傀儡之手，在各地寻找风水合适的村子，将村子里的人全部杀光，尸骨炼作血浆，然后在正中央画下特定的法阵，用尸骨炼作的血浆滋养。
　　什么样的法阵召唤什么样的人，不过召唤回来的和生前的人是否完全一样，就不一定了。
　　当时楚辞看到这个阵法时，毫不犹豫地将这个阵法打入邪魔外道的行列。
　　因为这个阵法不仅害人，而且害己，长此使用下来，宿主的身体会受到极大地损害，到最后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这几次的事件性质极为相似，都有一模一样的特定法阵，每个镇子都被屠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尸骨。
　　只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发现这个阵法所需要的那个傀儡，所以楚辞只是觉得像，而不确定。
　　“唉，这个香点的我好瞌睡啊。”戚溟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一只手撑住脑袋，半眯着眼睛。
　　楚辞这时才察觉到，自己的头也有点昏昏沉沉的，他从袖中拿出桐槿送给他的醒神柚子皮，在鼻尖嗅了一下，顿时精神了。
　　“嘭！”一个茶杯被碰倒在地上，戚溟睡倒在桌子上，瓷白的碎片散落，茶水流了一地。
　　楚辞轻轻的掀起头上的红色纱幔，视线终于清明了。
　　他将红盖头放在床上，缓步走到桌前，探了探戚溟的呼吸，绵长均匀，看来是真的困了。
　　楚辞这时忽然很好奇一直跟在身边的齐沅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又碍于心底强烈的道德感，他站在那里纠结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心底的好奇，掀开了那层薄薄的黑纱。
　　一张苍白俊秀且熟悉的脸豁然出现在眼前，楚辞一瞬间感到天旋地转。
　　怎么说这人让他觉得那么熟悉呢，原来就是戚溟。
　　原来他没死，原来他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自己却没有察觉。
　　楚辞缓缓的坐在桌子旁，心底复杂难言。
　　戚溟也不好受，眉头紧紧的皱成一团，显然在承受着梦魇。
　　“唔，我这是在哪？”戚溟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朝云阁的弟子房里。
　　侧身再一看，楚辞居然满脸愁容的坐在床边。
　　“师尊。”戚溟底气不足的喊了声，赶紧站起来。
　　“你醒了？”楚辞依旧是满脸忧愁，“以前是师尊对不住你，现在师尊知道错了，你回来吧
　　“ ？”
　　闻及此，戚溟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暗自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生疼。
　　不是做梦吗？戚溟此刻神情有些恍惚了。
　　他费力的起身，艰难地走向端坐着的楚辞，腿虚软无力，根本都不像自己的腿了。
　　他就这样，敛了不羁和骄傲，缓缓地跪在楚辞面前，心里凄苦万分霎间灰飞烟灭。
　　楚辞伸出手，想要拉起戚溟，可是戚溟只是伏在他的膝边抽泣，不肯起来。
　　“再不起来，师尊就走了。”声音竟带了点宠溺。
　　戚溟将手轻轻放在楚辞的手中，被缓缓拉起，正欲在说些什么的时候，楚辞朝他清浅一笑，转而化作无数粉末随风去。
　　戚溟伸出手，想挽留住那残余的一点粉末。终是徒劳。
　　“师尊！”他迷茫地开口唤道。
　　“戚溟，醒醒！”
　　两行清泪悄无声息的流下。
　　本来心底复杂难言，端坐在一旁的楚辞余光瞥见正在昏睡的戚溟突然流下两行泪，心底一阵惊慌。
　　连忙掏出绢子将戚溟脸上的泪小心翼翼的擦干净。
　　蓦然，戚溟的眸子睁开了，不过不再是之前那样纯黑干净，而是透了些紫色，看上去邪气十足。
　　他一把抓住楚辞的手，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弧度。
　　楚辞心下一惊，转念就要将手挣脱出去。
　　无奈，用了多大劲都无法挣脱，只好任由他拉着。
　　“哟，大名鼎鼎的楚长老居然肯好心给一个徒弟擦眼泪。”戚溟说话的腔调阴阳怪气的，听着让人很不舒服，他握着楚辞的手腕，凑到唇边，轻轻印下一吻，弯起狐狸眸子，原本纯真的笑容在楚辞眼里却变得邪气。
　　“师尊，好久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他心头一跳，被戚溟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将手从戚溟手中抽回来。
　　“你胡说什么？”心蓦地一空，慌乱地敲起不安的鼓点
　　戚溟不生气，他站起来，直视着楚辞的眸子，步步紧逼，很快就将楚辞逼到了墙角。
　　居高临下的角度，威逼的眼神，一切的一切都让楚辞陌生。
　　“戚溟……”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笼罩上心头，楚辞下意识想逃。
　　“师尊，你别这样叫我……”戚溟的脸越靠越近，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楚辞的脸，声音低下来，说的却不是人话，“不然，我可保不齐我要对你做什么？”
　　“你.......你想做什么。”楚辞从戚溟的眸子里觉察出了一点危险的气息。可是他已经退无可退，背后是冷冰冰的墙，面前是不怀好意的戚溟。
　　戚溟放肆地大笑一番，手捏着楚辞的下巴，双唇覆上楚辞的。
　　楚辞吃痛，嘴不由自主的张开，戚溟灵巧的舌头正好探了进去。
　　戚溟的攻势猛烈，完完全全一副占有的样子。
　　事情逐渐脱离楚辞的控制，他无力地推着戚溟的身体，奈何身上力气全部被抽走，动作绵软无力。
　　楚辞没有办法，牙齿就着戚溟的薄唇狠狠的咬了下去。
　　血腥味弥散开来，戚溟这才微微的离了点距离，伸手抹了把唇上的残血，勾唇阴森森的看着他。
　　咚！咚！咚！
　　心跳的太快了。
　　楚辞脸上烧红，他垂下眸子，不敢看戚溟的脸。
　　果然是生病了，不行，这样下去……
　　一道清冽的声音将楚辞全部的思绪一刀切断。
　　“师尊，我喜欢你。”
　　不行……
　　楚辞抬起眼，眸子骤然缩小，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突然，墙边传来一阵由轻到重的敲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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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