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九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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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迪亚的眼睛被布条蒙住了，嘴上也堵着一团破布，那布的味道直往她鼻子里冲，像馊水。而她的双手也被绳索紧紧咬住，至于脚上也不例外，那根绳子在被捆住的双手双脚之间还结实的再绑了一道，以至于女孩现在只能蜷缩着，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好侄女，你本不该逃跑的。”叔叔保罗骑着马在歌迪亚的旁边。
“这场大雪使得每个人都不好过，而我呢？我也一样，现在镇子里的人也没吃没喝的。大家都在恳求着这个糟糕天气过去。”歌迪亚看不见保罗的模样，但仍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女孩突然庆幸父亲不在了，不然他就可能会看见这样的兄弟，那会使他多么伤心呢。
“你也不要怨恨我，这样的世道，我又有什么法子呢？我也就只会用剑耍两下，赌场里那伙混蛋，骗了我不少的钱……”说道这里时，保罗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接着说：“而那个巫师，他可真是有钱。他知道你逃跑后，出了五十枚银币给我，叫我把你带给他。”
歌迪亚觉得保罗真是吵，如果可以，她希望他永远都没法再开口，永远闭嘴。
歌迪亚被独自放在另一匹马的鞍子上，而保罗则骑在旁边那匹马上，牵着马，带着自己的亲侄女去要赏钱。女孩是面朝下被放置在马背上的，驮着她的马走起来摇来晃去，歌迪亚觉得自己快要被颠吐了。
中午的森林中，静悄悄的，只有马儿的蹄子踏在雪地里的声音。保罗还是在喋喋不休的说着话，歌迪亚只觉得烦躁，没有仔细再听。女孩感觉他们走了很久，终于，马不再晃悠了，他们到目的地了。
“先生，您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歌迪亚听到了叔叔的粗布马裤摩擦皮革的声音，之后则是金属的叮当碰撞声，最后就是皮靴踩踏在雪中的声音。随着脚步声的走近，女孩感觉到自己腾空了起来，然后被放在了冰冷的雪面上。
“感谢你的帮助。”巫师的声音出现了，女孩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但就算她什么也看不见，她也能猜出巫师现在的模样。
走过来了一个人，一把扯掉了蒙着女孩眼睛的布条。那一瞬间白光刺目，歌迪亚还是什么也看不清。等到女孩视力恢复之后，她才发现，眼前不止有叔叔和巫师，还有其他几个人。那些人骑在马上，而站在她眼前的人转过了身，冲着巫师点了点头。
女孩在模模糊糊中又看见了巫师，他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等歌迪亚的视线不再蒙着一层雾之后，她看清楚了前面的人。巫师的头发剪短了一些，不再像过去一样，半长的披在肩上。
“好女孩，我们又见面了。”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不论过了多久，他仍旧是这幅模样，彷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女孩的嘴还是被布堵住，她说不了话，但就算现在将破布取下，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的手脚上绳子勒得很紧，女孩只能努力抬起头，看着对面那个细高的男人。
“我等了你很久，从第一缕晨光照进房间，到月亮将其赶走。但你没有来，你没有遵守你的承诺。”巫师明明是在抱怨，可脸上还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女孩眨了眨眼睛，她感觉雪面上有点冷。
“不过没关系，你不来的话，我就只能去找你了。”巫师说完这句话之后看向了女孩前面的那个男人，并向他点了点头，男人得到指示之后，就将女孩抱了起来。
歌迪亚仰视着这个钳制住她的男人，她从没有见过他。男人带着一顶狼皮做的帽子，又大又宽，而躲在帽子下面的脸则很平。他的眼睛是黑色的，细且长，而那个鼻子也跟眼睛一般，又细又高耸，就好像在一块平地上突然拔起一座山峰。嘴唇上留着胡须，上唇的那些须发将他的嘴皮都盖住了。他坚定的看着前面，并没有如女孩一样好奇的打量对方。
他和那个鞑靼女人长得好像，都是黑头发黑眼睛，也许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女孩在心中下了这样的结论。
他带着歌迪亚站定在一匹红棕色牧马前，抽出别在右侧腰部的匕首，将女孩手脚之间的那根固定绳索隔断，然后再把绑住女孩脚踝上的绳子也弄开。完成这些之后，歌迪亚便被他扔在了马鞍上。
“如果你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他用一种奇怪的口音吐出这句话，一边说一遍扯掉了女孩嘴里的破布。
女孩没有接话，只是用大大的蓝眼睛盯着眼前的人。但这个男人也并不在乎小女孩的回答，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也一同翻身上了马背。女孩被他包围在身前，她小心的挪了挪，尽量不靠近他。
“先生，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巫师也早就骑在了马上，听到了保罗的问题之后，他用右手勒住缰绳，使□□的黑马转了一个方向，看向了提问的人。
“我们要回到村子去了。”巫师一边说着一边用左手抚摸着马的鬃毛，而马在主人的安抚下不时的抖动脖颈上的皮肤。
“回去固然很好，但也许您忘了一些事情。”保罗环顾了一下四周，使劲搓着手。
巫师却没再接话，只是看着他笑。
“您答应过我，只要我将歌迪亚带来给您，您就会给我五十枚银币。”保罗等不到对面的人回答，只能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
“对！对！对！于我们这种人而言，拿钱才会卖命。”
女孩随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了过去。在叔叔的右前方，有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那个人跨坐在一匹银灰色的马上，穿着一整套的银色盔甲，但却没有带头盔。女孩看了看，那个骑士将头盔放在了马鞍后面的兜里，也是银色的。
与他那副寒光闪闪而又漂亮的盔甲相比，穿戴着的人却显得邋邋遢遢的。他的右手拿着一个酒袋，刚刚说完话之后，便灌了自己一口酒。脸上也很不整洁，胡子拉碴，多余的酒液粘在了脏金色的胡子上，有一些则顺着胡须滴落在前胸的盔甲。
他懒洋洋的用手捋了一把油腻腻的头发，那些毛发打着卷，相互纠缠着垂在骑士的耳后。歌迪亚觉得那个人实在太龌蹉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那么不修边幅的人。
“英明的大人，若您曾答应过他，就应当信守承诺。”骑士把左手按在腰间佩戴的长剑上，防止它左右乱晃，转过了头，醉醺醺的冲着巫师叫喊道。
“如果我不愿守信呢？”巫师挑了挑眉毛。
“那我就认为您也不会遵守我们之间的契约，事成之后付钱给我…”骑士再此喝了一口酒，但女孩总觉得洒出来的比倒进嘴里的多。“那我只能现在就离开，另寻买主了。”骑士的酒大概是洒完了，他沮丧的将酒带盖好，放回口袋里。
“你一个雇佣骑士，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在巫师身后的人轻轻地催着马走上前来，嘲笑这个大醉的邋遢骑士。
“有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留有络腮胡子的男人动作迅速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与他的盔甲不同，那柄剑是通体全黑色的。“而我每一次都用它作出了很好的回答。”骑士用右手持着黑剑耍了个剑花，回答了疑问。
“妈的！”被激怒了的人想骑着马冲上去，但却被巫师阻止了。
“您说的很对，尊敬的骑士，我会信守我的诺言，付完我答应的每一笔钱。”巫师抬着右手，逼停了身旁冲动的年轻人。这个金色短发的男人…不对，也许应该称呼他为男孩，虽然他的下巴上也留有短短的胡须，但整张脸仍显得稚气未脱。在刚才与大胡子骑士的争执中男孩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的斧子上，在被巫师劝阻之后，他又悻悻的退了回去。
男孩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而他的左手边也停着一个人。那是个女人，也同样是金发蓝眼睛，与男孩长得有点像，梳着一根粗长的大辫子，搭在左边的肩膀上，她身下的褐色马偶尔会轻轻地跺一跺马蹄，这时女人的辫子的发尾就会左右晃一晃。女人的左眼不知为何一直紧闭着，歌迪亚看到，在金发男孩退回来后，女人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过头去说了些什么，大概是安慰了男孩几句。
在女人向右探过去时，她裹在身上的黑色披风扯开了一个角，歌迪亚发现，在女人马鞍的左后方，紧紧的插着一张巨大的盾牌。那个盾牌看起来做工很粗糙，整体用橡木制成，而外面包裹了一层厚重的金属，盾牌的旁边还有一把矛。
“大人，感谢您的帮助。”保罗本以为会打起来，刚才已经紧张地把手按在了右边的佩剑上，只等情况不对，就拔剑。
“不客气，我的朋友，请不要叫我大人，我跟你一样，都只是为钱卖命之人。”骑士收回了右手的长剑，向着保罗点了点头，催着马退开到了一边。他可能喝的实在有点多，马儿带着他走开时，他显得摇摇晃晃的，彷佛一不小心就会从马背上跌下来。
看到骑士退开后，巫师又再次下了马，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然后颠了一下，钱币在其中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保罗看到巫师拿着钱向他走了过来，也把左手从剑柄上拿了开。
“骗子！”女孩看着发生的这一切，没有藏住心中的愤怒，对着叔叔大骂了一声。
保罗被这声咒骂吓了一跳，接钱袋的手在空中停顿住了，巫师看到保罗的反应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袋子塞在了他的手里，之后转过身上了马。
保罗抓紧手中的钱币之后，想要打开数一数是否够数量，但马上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从下往上的用双眼瞅着巫师问：“这个钱一定不会少给的对吧？”
“如果我少付一枚银币，你便让那边的骑士砍了我的脑袋。”巫师回答。
众人听到这句话后，都把目光转到了骑士那边。骑士则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弯了弯腰行了礼回答：“乐意效劳。”
保罗在道完谢之后正准备离开，他本想转过身牵上自己的马，却被左后方的一个人阻止了上马的动作。那人骑着一匹花白色的马，一下子驾着马窜了过来，堵在了保罗与马之间。
花马上的人带着一顶黑色的羊皮帽子，在他露在帽子外的脑袋上几乎没有头发，只在右边的鬓角处留着一条小辫。那个光头的男人牵引着马围着保罗转来转去，而保罗也被他吓到，眼神不断的跟着男人走。
“你不用担心，我的朋友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是吧？伊万。”巫师对着紧张的保罗打趣道。
“是的，这位老爷，我只是想要问您一个问题…”男人一把勒紧了缰绳，马直接挡在了保罗的面前。他的上嘴皮留着又长又厚的胡子，脸颊的其他地方则刮得干干净净。他藏在胡子下的嘴唇显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继续问道：“您认字吗？”
女孩看着这边发生的事情，现在连她也被弄糊涂了，这群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不认识！”保罗抬着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在一瞬间，保罗快速的向右边猛踏出一步，而那个叫伊万的光头则双腿一踢马肚子，驱使着它往右边奔去。结果伊万反而被摆了一道，保罗趁着马冲向右边时，又收回了刚才踏出的那一脚，转了个身甩开伊万，飞快的跑向自己的马，一翻身，保罗向来时的路跑了出去。
“他跑了！”女孩不经喊出了声，喊完后又有点后怕的转过头，坐在她身后的鹰钩鼻男人并没有做任何事，只是用那双长眼睛扫了女孩一眼。但只这一眼，女孩却感觉好似又回到了父亲死去的那天，浑身冰冷。
“这位老爷的身手真是不赖。”伊万嘟哝了这么一句。但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也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着保罗跑远的小路的方向。
女孩也盯着叔叔跑远的方向，那些马蹄声不断的变小、变小，可不知怎么的，声音没有随着跑远而消失，反而却又不断变大了。保罗又突然回到了原地，而他座下的那匹马好似受了惊吓，不再听主人的使唤，不断的后退，两只前蹄在空中胡乱蹬着，一边站立一边发出嘶鸣。
在后面的小道上，跟着一起走出了一只巨大野兽。它慢吞吞的走了过来，站定后，用两条后腿直立了起来，冲着保罗发出吼叫。女孩看到它时不自觉的瞪大了双眼，在她天蓝色的眼睛里，倒映出一只大棕熊。
“维克，感谢你帮我们留住了客人。”巫师不慌不忙的冲着棕熊后面喊道。
巫师的话音刚落，棕熊的身后也出现了一个男人。叫维克的人一头红发，披着一件羊绒做的斗篷，上身的衣服显得松松垮垮的，脸长得特别长，两腮上蓄着红胡子。整个人的皮肤都是很白的颜色，裸露出来的地方有着很多的雀斑。
“不用客气。”维克冲着巫师摆了摆手，他连手臂上都有雀斑。熊也就这么停在了维克的身旁，没再继续前进。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保罗终于稳住了马，惊恐的看向巫师。“我把钱还给你，你放我走。”他可能以为是要钱的事激怒了巫师。
“那笔钱确实是你应得的。”巫师并不在乎那袋子钱。“我和我的朋友只是比较担心，你将今天这里的事透露出去。”
“我不会的！我不会把这些事说出去的，我对天发誓！”保罗不顾一切的大声呼喊。
“你刚刚才因为五十枚银币出卖了你的侄女。”那个在金色短发男孩身边的女人嘲讽的问道。
“是你们叫我这么做的！我、我…”保罗也感觉到自己接下来可能会遭遇的命运，他又转头看向刚才的骑士，大声乞求道：“请您帮帮我！。”
“我只在乎他有没有付钱，其他的就不归我管了。”骑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女孩猜测接下来大概会有一场恶战，但保罗才刚准备拔出剑，就突然从马上摔到了下去。歌迪亚仔细的观察，才发现叔叔的的旁边有一块石头，而他的后脑勺那儿，有一处流血的伤口。
歌迪亚往保罗的后方望过去，较远的地方有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还骑着一匹马，那马除了四只蹄子是白色的，其余都通体全黑。那人用黑布遮住了脸，看不清什么模样，只能看到他的右手甩着一截长绳。
“好小子，借我你的药剂一用。”伊万向身后的一个男孩说。那个男孩肤色较深，年龄大概与歌迪亚相似，顶着一头深黑色的卷发，脸上最出彩的是那双棕绿色的眼睛。男孩皱着浓浓的黑眉毛，问道：“你是要怎样的药剂呢？大叔。”一边说着，男孩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蜜饯，丢进嘴里咀嚼。
“当然是使他不再能讲出今天这些故事的药剂了。”伊万用手扶了扶帽子。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九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