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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No.3 沉睡的玫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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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恶的情绪并没有在护林人的脸上留下任何变化,作为她的好友的忒哈特里斯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围气机的不同。
当然,同样察觉的还有被针对的“小可怜”——他的生长速度已经远不如之前了。
“我的骑士大人,您对这种东西倒是一如既往的厌恶呢。”
忒哈特里斯口里感叹着,径直蹲到了这个长了毛的肉团之前。
现在,它不应该被称之为简单的肉团了,因为“它”有了“人”的雏形,有了短小畸形的四肢,有了浮于表皮的口鼻,“它”甚至能颤巍巍地伸出手,向着投掷武器的凶手发表求和地意见了!
可惜目盲的护林人根本看不见它的示弱——不,应该说她根本没有跟它沟通的想法。
森林巡卫队中最强大最勇敢最正直的护林人,也是神殿眼中最冷血最残丨暴最独丨裁的屠夫,她从不会因为敌人的弱小而可怜它们。
牧羊人随手拍开那只还未长成的畸形小臂,用食指戳了戳匕首所在的空壳。只听得咔嚓两声轻响,细微的裂痕便沿着牧羊人的指尖生出,不过弹指,空壳就成了支离破碎的残渣,散在了地板上。
匕首所在之处已经成了一片空白地带。
“胎猿找上了你。”
护林人虽然极度厌恶永生者,但是她不会强求身边的人也对她说憎恶的东西赶尽杀绝。
即使再如何讨厌,她也明白,尸兽归根究底不过是欲望掌控下的名为理智的傀儡而已。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与它们的交易和与城镇里的某些“商人”的沟通并没有差别。
在不会对整个人类方造成影响的大前提下,温莎并不会做破坏好友计划的事情。
牧羊人“嗯”了一声,一把拔出了扎进地面的匕首,划了划某只将身体紧贴在地板上的畸形生物,有些意味莫名地说道:“一个倒霉的老朋友。”
胎猿抖了抖身子,极力下贴着,企图压榨掉身体和地板的最后一丝空隙,让它还能在这新鲜空气里多喘一会。
它脸上已经生出了一层白毛,一大一小两只怪异的眼球已经有了雏形,开始在皮内滚动打闹起来,似乎用不了多久,它就能再次恢复到原本的形态。
假使它面前这两个“老朋友”不那么顾及过往情谊的话。
——这种假使在它自己看来都荒谬极了。
与其幻想这两个家伙给它正常合作发言的机会,还不如做梦穿过森林巡卫队的防守去当抱神殿的大腿当他们完成妄想的材料。
胎猴瞪着歪扭的眼睛,眼睁睁地看着牧羊人将之前囚禁它的牢笼——一个透明的器皿放在地上。
皮肤惨白到好像刚刚从墓地里面爬出来的不死者的某个家伙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透明容器。
弱小的怪物嗫嚅地吱了一声。
忒哈特里斯弹了弹手指,细微而隐约白光在他的指尖泄出。
室内的空气霎时干燥了起来。
胎猿动作一僵,这在这愣神的瞬间,由溅出血液再生出的肢体已经变成了数撮灰烬。
感受到了直接的痛苦,它这才慌了神,像断尾的壁虎一样,迅速的丢掉了会被牧羊人用匕首指着的部分□□,老老实实的褪去了毛发,像拧毛巾一样挤干了一身血色,逃也似得蹿进了透明容器中。
等忒哈特里斯做好一切善后工作,温莎才再次出声:“胎猿被袭击了,谁吞噬走了它的虚核?”
“我以为你知道一切,我的朋友。”牧羊人漫不经心地从怀里抽出一张标签贴在了装胎猿的容器中。作为曾经的神殿学徒,现在的炼金术士,他手里有一些蕴含着奇妙功效的道具。
护林人听明白了搭档的言外之意,瞬间站起身:“你是说这件事情和尸兽食人的事情有关?”
她问句刚刚出口,就自己得出了答案:“有人在尝试吸收虚核。”
作为死而不亡的异种,尸兽即使遭受重创,也不会走向毁灭,进食在某种方面甚至已经不是它们的不需,仅仅是难以割舍的习惯。
并非维持生存而保留的习惯,在理性占据绝对上风的情况下,能够自然产生改变,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忒哈特里斯没有答话。
温莎知道他正在等着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情我从未隐瞒过你——”
“但是你也没有主动告诉我!”
“如果你问了,我必然知无不言——”
“那就把一切都告诉我!”
忒哈特里斯看着好友那沉静如故的面容,满心无力地揉了揉额角。
明明他才是被隐瞒欺骗的一方,可是在和温莎的谈话中,他从来占不了主导位置,不仅占不到主导位置,还常常会产生某种被迫幼龄化的错觉——虽然他并不讨厌这些,实际上,在温莎表明因为某只麻雀动心之前,他还挺喜欢这种只有他们之间能够以此为玩笑随便交流的方式。
可是现实偏偏就有那种改变一切平淡的能力。
他现在仍旧还喜欢这些,但是他又不满足这些了。
但是,他又不敢把心里话认真坦诚告诉他的好友。
甚至,他一星点的真是意向都不敢泄露。
他太了解温莎了。
只要说出去,就会被隔开,只要讲出来,就会被划分到被保护者的位置。交付后背的战友要求被划分到仰慕者的阶级,即使这只是无意识的行为,可是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牧羊人就感到难以忍受。
被保护者和共同战斗者之间根本不需要做选择。
忒哈特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回想着自己往日的表现,整顿一番僵硬的表情,用调笑的语气填满了自己干涸的声调,“我的骑士大人,可否给你卑微的信徒一个与您同在的机会?”
“米卡葬身于虚豚之腹,城守中有人举报了你。”
“您怀疑过我。”
温莎没有回答。
忒哈特里斯也不需要回答。
他低笑了声,扶着额头,装模作样的一把倒在了沙发上,啜泣道:“我不知道我是该为您的怀疑而痛哭流泪,还是应该为您在暗地里帮我洗脱嫌疑做的一切而感激涕淋。”
护林人总是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的结果道出,这是忒哈特里斯最喜欢的地方,也是他最讨厌的的一点。强大的人总是会略过艰难的过程,以至于让旁听者忽略掉他所承受的痛苦。
忒哈特里斯深知这个麻雀大小的地方有着怎样藏污纳垢的能力。他不知道告密者举报的时间,也不知道处理的结果,但是他能够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来到护林人家中,与好友进行着如同往日一样的谈话,就能证明温莎所做的一切。
这是不需说出来的事情。
盲眼的护林人张了张口,沉默片刻后,起身走到了忒哈特里斯面前,对他伸出了手。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