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制作人]乍动》温寒与共

15、生日

　　他们上次见面正值盛夏，如今已是深秋，繁华如恋与市亦难逃萧瑟之感，华锐大楼前的木叶从蓬勃苍绿转为颓败枯黄。
　　前台给总裁办公室打来内线电话，说许教授到访，李泽言近来郁结于心的闷气终于要找到发泄口。
　　“让他上来。”平直的声线捕捉不到任何情绪。
　　搁下笔，等待来人的几分钟里，李泽言已经把对方的“恶行”从头到尾翻来覆去想了个遍。
　　——那个叫许墨的坏蛋，分明是他先轻浮撩拨邀请自己去磨核桃，是他光天化日堂而皇之给别人送花，是他在大雨纷飞的夜晚露怯显弱，也是他知疼着热许诺赠礼，最后还是他一声不吭直接跑出国，害自己期望落空，白白等了两个月！
　　是可忍孰不可忍，总裁默默握拳，心想待会儿一定要不假辞色，冷落冷落他，好好给人个教训。
　　“泽言，好久不见。”扣了两下门，温柔低沉的语调打断了方才的沉思。
　　李泽言抬头望去，见许墨单手插兜风尘仆仆地进来，长款黑色风衣衬着笔挺身形，衣领袖口打理得一丝不苟，纵然面露疲色，依旧风姿不减。
　　他一言不发，脸冷得掉冰渣往小沙发那边走。
　　许墨好像浑不介意，满面春风站在原地笑看着他，擦肩而过时却突然伸出手挡住他的去路，拦腰给了人一个热切的拥抱。
　　“你……！”
　　李泽言始料未及，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待反应过来正要手忙脚乱地推拒却为时已晚。
　　许墨已经收紧搭在他腰背的手臂，把头轻放在他肩膀上，宛如一只温驯柔软的大型犬，无不委屈道：“别动，好累。”
　　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侧脸传来阵阵麻痒，凝神能感受到喷薄在颈项的温热气息，洗发水是清淡好闻的薄荷味，李泽言顿住了，一动不动脊背僵直着放任胸口处的小鹿尽情撒欢。
　　静谧宁和的办公室里一时针落可闻，只听得见时针滴滴答答均速摆动的声音，像齿轮，像水滴。
　　不知过了多久，许墨终于松开他，抬眼看向墙上的挂钟，笑道：“十一点四十，我知道有家餐厅味道不错，不如泽言和我一起去用餐？”
　　李泽言下意识地想说“好”，随后又想到自己打定主意要给人一点“教训”，便冷冰冰改口道，“我不饿。”
　　“可是我好饿，”许墨丝毫眨眨眼，丝毫不受他态度的影响，拉起他的手轻轻摇晃，“我回来后没有休息就直接来找你，可以占用一点宝贵时间陪我吃饭吗？”
　　李泽言：“……”
　　这是在撒娇吗？别说，还挺受用，李总裁动摇了。
　　紫色的瞳眸明亮清澈，在日光的浸润下呈现出一种水晶般耀眼的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只纯情优雅的小动物，处变不惊走过大风大浪的总裁无力招架，彻底缴械投降。
　　最终许墨选定了一家格调高雅的海鲜店，其实他很少吃海鲜，一来是工作太忙没有时间，二来他性情冷淡，口腹之欲更是无关紧要。
　　他把菜单让过去，“朋友推荐的，我没有试过，泽言应该比我懂。”
　　“有忌口吗？”李泽言问。
　　“没有，应该都可以。”许墨道。
　　餐厅环境舒适，服务周到，总体来说体验不错，一顿饭算不上热闹，但胜在放松愉悦。
　　用完餐，许墨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递过来，“泽言，送你。”
　　李泽言看了看，饶有兴致地打开，是一对精致的袖扣，两只熊猫幼崽抱着翡绿色的竹子呼呼大睡，鲜活灵巧，憨态可掬。
　　他挑了挑眉，听不出喜恶地问：“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不是，那个放家里了。”许墨轻笑着摇头，“这是我前几天顺手买的，你看它多可爱，第一眼我就觉得很适合你。”
　　又来，李泽言耳根弥漫上绯红，移开视线板着脸掩饰道：“幼稚。”
　　许墨笑眯了眼：“我帮你戴上。”
　　李泽言冷哼一声，身体却十分诚实，不拒绝不推却，许墨细致地为他戴好，满意地点点头，“果然很合适，都一样可爱。”
　　像是格外喜欢用这个词来形容他，情意初开的人哪经得起这般逗弄，一张俊脸羞得通红，找面子般：“下次我也送你一个。”
　　许墨尾音上挑：“嗯？”
　　李泽言睨他一眼，意有所指：“狐狸样式，都一样狡猾。”
　　狡猾的狐狸听了这句评价乐不可支笑弯了腰，半途却脸色一变，不太舒服地“唔”了一声。
　　“怎么？”
　　许墨皱了皱眉，扒开衣领挠挠脖子，“有点痒。”
　　李泽言细看过去，才发现他纤长白净的脖子上布满红点，顿时气得瞪眼：“你不是不忌口吗？”
　　许墨笑得可怜又无辜：“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以前没有过敏史的。”
　　“……笨蛋！”李泽言头痛扶额，拉起人就往医院赶。

　　——

　　总裁最近很反常。
　　魏谦发现，总裁前段时间的冰火交融仿佛一夜之间春风化雨，对下属的包容性空前绝后。当然，这不是最特别的，最令人惊奇的是，向来兢兢业业恪守岗位的总裁最近时常行踪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经常召唤知交陆总，与他闭门议事，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
　　直到有一天，那扇“密谋”的门终于向他打开，魏谦才发现自己已经重任在肩，压力巨大，看着眼前厚厚一沓计划清单，像看着自己丰厚的年终奖。
　　“还有十八天，这件事你全程跟进，必须万无一失，别的工作我先让其他人接手，公司人多嘴杂，不要泄露出去。”
　　“好的总裁。”魏助理重重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总裁这个严肃劲，要是真出了差错，他怀疑自己可能会被辞退。
　　说完便退出去，临走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陆清煜挂在唇边的那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魏谦的行动力和执行力不算慢，但十八天仍然仓促，他紧赶慢赶脚不离地完成任务时，离截止期限只剩一天。
　　时针转过午夜十二点，李泽言莫名开始忐忑不安，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既期待，又紧张，直到凌晨四点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不过即使睡眠失败，严格的作息依然督促他按时起床，并有效维持无懈可击的精英气场，一切如常。
　　他有条不紊处理完公务，一直捱到中午才给许墨打电话，让人来华锐一趟，说想要谈谈项目进展。
　　坐立不安等了四十分钟，想见的人才姗姗来迟，除了实验报告，许墨手里还抱着一个小木箱子，旁边还跟着一个大灯泡。
　　两人均未来得及开口，陆清煜先解释道，“真是不好意思，刚刚在楼下恰好碰见许教授，许教授年轻有为，想法观点非常独到，没忍住多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他言语抱歉，却满眼写着“唯恐天下不乱”地看向李泽言，分明是有意为之。
　　李泽言心若明镜，毫不客气地反呛道：“你们很聊的来？难为别人有耐心，我看你三句话里两句是废话。”
　　陆清煜一噎，用眼神无声控诉，那么多年的朋友，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许墨见势不对，在一旁打破僵局，笑道：“陆总确实风趣洒脱，为人幽默，我也受益匪浅。”说罢便递来木箱子，对李泽言温声说：“早先就说要给你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李泽言接过，下意识瞟了一眼陆清煜，见他佯装无意地往这边偷看，还是决定先把人赶走。
　　“你等一下。”跟许墨打了声招呼，他把大灯泡拉到门外。
　　李泽言开门见山，长话短说：“目的。别告诉我是巧合，蹲点这事你做得出来。”
　　陆清煜谄笑道：“我想跟你们一起去。”
　　“不可能，我不能忍受一个放举止奇怪防不胜防的不确定因素在身边。”李泽言道。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陆清煜状似心痛地捂住胸口，狠狠威胁道，“阿言，你不能过河拆桥，你不让我去，我就把这些计划都告诉许墨！”
　　李泽言面不改色，冷冷开口：“那我现在就叫安保上来把你赶出去，反正把你带去也没有比计划泄露好多少。”
　　陆清煜：“……”我心碎了。
　　李泽言拍了拍他的肩，一榔头后又给个甜枣，“好了，我把布丁送过去陪你玩三天，你不要把它喂的太胖。”
　　“一星期，松子我也要。”陆清煜含泪还价。
　　“成交。”

　　终于送走这尊大神，李泽言松了口气，再进来时，许墨正抱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泽言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泽言心一跳，面上滴水不漏，“我能有什么事？别多想。”
　　许墨猜了个七七八八，也不跟他绕弯子，单刀直入道：“今天是我生日。”
　　李泽言故作惊讶：“你的生日？抱歉，我不太清楚。”
　　许墨被他的模样逗乐，好笑地摇摇头：“人在撒谎时大脑杏仁核监管情感区域会被激活，做出与往常有明显差异的反应，譬如话更多，表情更丰富，泽言，如果是以前，你会直接回答｀没有’或者｀嗯’。”
　　“……”李泽言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许墨聪明灵活的头脑。
　　他放弃抵抗，无力地点点头，叹气道：“走吧，去给你庆生。”
　　许墨含笑跟着李泽言进电梯，却没想到电梯是往上走，华锐天台开阔的停机坪上，一架私人飞机已经装备齐全，恭候多时。
　　许墨心中微诧，但见李泽言一言不发，默然地带着他登机，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便也不多问。
　　飞机在七个小时以后才缓缓降落，舱门打开时，一阵晚风拂面，只见天幕高阔，星垂平野，月光下海浪声声，波涛滚滚。
　　许墨沉浸在惊讶中没回过神，发动机的轰鸣渐逝，仿佛得到某种预定的指令，远处翻涌的浪潮上猝然升起一声巨响，海天辉映间，绚丽的烟花爆如雪散，绽于夜蓝，向四面撒下斑斓的星屑。

　　终于要谈恋爱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