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的地方》沈未清

5、有你的地方5

　　有你的地方5

　　在厨房盛饭的乔歌，脸微微红着，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说她的心态一直都被同龄人说很老成，但最多也是被说成是管家阿姨、邻家大姐这样的称呼。
　　可这当面喊乔奶奶的，还是头一次呢。

　　在林皆低着头，举着那糖果递给她的瞬间，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根本不知道该要说什么话，只能傻站着。

　　至于乔奶奶当着大家伙，说自己年轻时，貌美如花这事，乔歌是可以作证的。
　　具体不记得是哪一年了，乔歌在乔奶奶的嫁妆箱底，发现了乔奶奶还是做闺阁姑娘家时的照片。
　　那照片泛旧，黑白底片的。
　　照片里的乔奶奶，表情天然纯真，双手很霸气插着腰，站在老树前。
　　有着让人一眼瞧见了，就甚是喜欢的干净。

　　乔歌瞧见了这照片，寻常从不花言巧语的她，头一次拍起了奶奶的马屁。
　　说什么比仙女还美。
　　逗得乔奶奶直笑，便与她多说了两句。

　　“那时候，你爷爷哦，可就是因为看到了你奶奶我这张照片啊，就四处找媒人，非得要来我家求亲，还说什么非我不娶的话。你说你爷爷年轻时候，是不是冲动得很。”
　　“哪里有人单凭见到一张照片，就动了心的。”
　　“尤其是在哪个保守的年代。”
　　“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还有人这么明目张胆。”

　　虽说当年乔奶奶说这话的时候，言语里透着嫌弃和抱怨的意思，可是她老人家的眼睛啊，眼睛闪闪发光带着笑意，甚是好看。
　　乔歌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说起了婚姻大事，乔家二老对自家孙女的态度，正好相反。
　　乔爷爷呢，从来不过问自家孙女感情的事情，他只管把田里他孙女喜欢的菜，给种好了，喜欢吃的甘蔗、红薯、玉米等等给料理妥善，不让她孙女饿着，至于其他什么，那都随她自己。
　　就跟他年轻时那样。
　　是她自己，想要和她喜欢的人，结婚生子，携手相伴的。
　　而不是因为年纪到了，被催着上赶着嫁人。
　　他老乔家，虽不富裕，但只要有他在一天，谁都不能欺负她这宝贝孙女。

　　正是因为有乔爷爷这开明的态度和对乔歌的宠爱，即便失去父母的她，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比别人少了什么。
　　她拥有爱的能力。
　　她也被爱着。

　　爱。
　　和被爱。
　　是在成长过程中，最容易丢失掉的。所以我们才会觉得生活无望，跌入深渊。
　　当爱出现时，那些天南地北的人，才会相遇。
　　而你、我、她、他，才会有共度余生的可能。
　　这大概就是爱和喜欢最大的区别吧。

　　喜欢是成长，而爱——
　　是陪伴。

　　-

　　吃过晚饭后，乔声就去上晚自习了。
　　镇上的中学，从乔歌那时候念书起，就设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晚自习和半个小时的早操。

　　乔声走后过了半会，大家才落筷。
　　这顿饭，林皆吃的心满意足。不论是从菜的味道，还是乔家人的待客之道，都让他心生欢喜。

　　落筷后，林皆楞了会神。
　　今晚上这顿家常菜，并没有让他吃出想要回家的感觉，反倒吃出了，想要一直在这里蹭饭的冲动想法。

　　林皆之所以在想法前面加了一个冲动，是有原因的。毕竟他是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还是异性，出现在家中只有二老和姐弟俩在的乔家。
　　即便不太懂人情世故的他，也明白这不大好。
　　心里面也一直在强压住这种荒唐的想法，可有时候，人嘛总是很奇怪，越是想要压住的想法，它就跟发豆芽一样。
　　越拿湿布盖着，它越是发得快。

　　林皆回过神来时，乔奶奶和乔歌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他赶忙跟着收拾一块收拾，试图用行动来表明他的强烈的想法。
　　都说来者是客，乔奶奶见他动手干活，赶忙拦着说：“哎呀……快放下，快放下，你是客人，坐着休息就好。”

　　“乔奶奶，我可以的，就让我帮一下忙吧，您跟爷爷正好去边上休息休息。”林皆话音落下，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乔歌。
　　乔歌原本也想阻止他的，可让他撒手了，这乔奶奶也不会闲着，还不如让他年轻人多做点。

　　“奶奶，林……皆，他说得对。您吃过饭和爷爷去散散步，这洗碗什么的，我们来做就可以了。”
　　林镇的老头老太太在家，不比那些中年人，还能腾个场地跟着潮流一块跳跳广场舞什么的。他们吃过饭后啊，就喜欢散散步，或者坐在大院门前，跟邻居们聊聊天。

　　乔歌知道自家爷爷奶奶也有这喜好，便随口这么一说。
　　哪里知道，乔奶奶一听自家孙女说这话，误认为说是她这老太婆被年轻人嫌弃了，揶揄道：“好好好，我这老太婆跟老头子去散步，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啊……忙活了。”

　　“奶奶，您这说的什么跟什么。”乔歌被逗笑。
　　林皆在一旁，老实巴交地站着，跟着笑也不是，所谓忙活也不妥。只能缩在乔歌的身边。

　　乔奶奶在白炽灯光瞧着这俩人站在一块，竟有些说不上来的登对。
　　心想，到底这姑娘家还是大了。
　　纵然她有千般不舍，可她迟早也是要嫁人的。
　　如今她这孙女都二十有六了，这年纪，放在林镇其他女孩子身上，小孩都可以上幼儿园了。

　　这么些年，上门说亲的也不少，可一一都被她这孙女给回绝了。乔奶奶为这事和孙女谈过心，姑娘说，她自个还小，没想那事。
　　可乔奶奶心里也清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家的条件身世摆在那；外加，上有他们这二老，下还有一个弟弟在，打小就知人情懂世故的孙女，怎么也不可能撒手不管，自己嫁人的。

　　想到这儿，乔奶奶深深叹一口气。
　　林皆听到乔奶奶这一声长叹，还以为是因为他太冒失了，惹得人老人家失望，一时不知所措。
　　乔歌安慰他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总会想着想那的，你别那么紧张，这跟你没关系。”
　　“你要真想帮忙，就到压水机那儿，压两桶水，帮忙拎到厨房吧。”

　　林皆一听有活干，忙不迭点头。
　　虽然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压水机，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他，见过的都是自来水管，哪里还知道能从地底下，给压水上来的。

　　所以当他拎着水桶到厨房边上的压水机时，他打量了半会，这个是要怎么用来着？
　　直接抓着杆子摁么？
　　林皆比划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发力。

　　“哝，这样子。”这时乔歌走过来，一把抓住压水机的杆子尾端，然后抬手发力往下一按压，再接着提前往上，水就上来了。
　　动作娴熟而有自然，乔歌示范后，站在一旁，“你试试看。”
　　林皆点点头。
　　可不知道是他用力不对，还是他这年过半百的身子骨，太久没运动了，他觉得好费劲。

　　整个人的动作，也显得很滑稽。
　　她一定觉得很好笑吧？
　　林皆在心里叹了口气，就他这笨手笨脚的样子，还好意思跟人家开口，说想要留在这里蹭饭吃。

　　空气停顿了几秒钟，林皆迟迟没有听到笑声。
　　他侧过身子试探性打量了乔歌一眼，她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杠杆原理知道么，你看，支点在这，你只要抓住尾端，然后稍稍用力，提上来的时候，不要太急，慢慢顺上来就可以了。”

　　不是想象中的笑意，而是一本正经的解释。
　　林皆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鼓励，他的手再次覆上杆子，“那我再试试看。”
　　乔歌点点头：“好。不急。”

　　很快，林皆也压出了水。
　　看着水从压水机头的口中流出，哗啦啦得落在水桶里，林皆觉得好新奇，一脸开心的看向乔歌说，“你看，水出来了，水出来了！”
　　这才，听到了她的一声笑。
　　“就是一个压水机唉，你就这么兴奋了，那我们乡下有数之不尽的新奇玩意，你岂不是要笑到过年。”乔歌打趣他说。

　　林皆压着水，故作神态轻松地回答她：“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些。”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我不知道的事情也有很多。”乔歌一脸悦色。
　　林皆垂了垂眼皮，带着些感伤情绪，“这不一样。”
　　这时水快要满了。

　　乔歌上前，准备换过空桶。
　　“这个我会。”林皆在她之前，换好了桶。
　　空气稍有停顿，乔歌咬了咬嘴唇。

　　“其实，就算是不知道的事情，只要别人告诉你了，或者你自己去发现了，最后都会知道的。”
　　嗯？
　　这是什么意思？
　　林皆愣了愣。

　　乔歌神态安然，接着说：“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我第一次去城里念书的时候连车子副驾驶的安全带都不会解。”
　　“这怎么可……”林皆下意识接过话，但觉得这不妥当，又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歌淡淡笑了笑，“我知道，但我并没有为了安慰你，去开玩笑哦。”
　　她的眼神满是诚恳，并不是那种很刻意的去拉扯。

　　林皆杵在一旁，很安静地听她说话。
　　细想起来，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旁人这般交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