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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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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总是有上限的,但是如果投资老板,老板本身上限更高,那么回报率自然是更高。
春秋时期,人们受礼乐影响,大多数人都不是利己主义,或者面子上不好意思利己。加上世袭制,人们便早早认清了自己的社会地位。想要自己的人生逆风翻盘,几乎是要比登天还难。
比起创业,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能过个平凡日子。
当然,也会有孩子抱怨哭诉:为什么我就没有生在一个富贵人家。
父母们的统一回复是:这话我小时候也问过,要不然你去问问老天爷吧。
在无力改变的事情越多的时候,人们往往越相信天命。
但是战国时期,吃哑巴亏的人却越来越少。
随着商贩和草根英雄越来越多,人们也逐渐地受到利己主义的影响,皆为利来也为利往。成功,对于贫民来说,好像并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于是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谋士,去到各个国家谋求生路。
谋士很多,单干的却很少。因为要想成功,文化和技术跟上来只是其中必备的因素,更大程度上,缺的是金钱和地位支持。
所以,入股一个合适的、家世好、又能听人话的老板是最快的成功途径。
这不止运用于谋士,也运用于商贾,只是商贾之人运用的少罢了。
即使有,判断也不一定准。即使判断准了,胆子也不一定大。
吕不韦年纪不小了,又常年游走于七国之间,久而久之,对国际形势有了一些敏锐的判断。对于商鞅,吕不韦是尊敬的。对于秦国,吕不韦是看好的。对于秦国国君听人劝,吕不韦是满意的。
秦国的王尚且招贤纳谏,王的孙子怎么可能不听人劝?
听闻吕不韦此言,嬴异人的眼中分明涌动着一种清澈的愚蠢。因为秦国的未来,他没有想过,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但是现在,却有一个人,坚定地指明了自己的未来……
在这一刻,吕不韦对嬴异人的坚定,丝毫不亚于多年后李斯对嬴政的坚定。
但嬴异人还是叹了口气:“先生何出此言?进一步言事!”
他的态度和语气一方面像是惊讶,另一方面又像是在担忧吕不韦似的。
嬴异人不清楚吕不韦的新人从何而来,嬴异人的动摇只是因为不信任自己。他身在秦国之中,看不到一丁点希望。
现在在秦国当王的是他的爷爷,虽说爷爷只剩下他爹一个孩子,但是他爹却有二十多个儿子。其中自然是不缺乏能文善武、讨人喜欢的,而事实证明,自己也确实不受亲爹待见。自己的生母也没有什么显赫的地位,甚至都没能阻止自己成为质子……
嬴异人陷入沉思,末了轻叹了口气。
这叹息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旁人难以参透。
但是吕不韦一一参透了。
吕不韦上前,坐在嬴异人另一侧:“我明白公子心中苦楚。”
嬴异人苦笑:“你怎会明白,阿爹有二十多个儿子,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阿爹几次,阿母也不受重视,更不用提……”
说到这儿,嬴异人余光瞥到吕不韦,竟然眼含热泪,完全一副被这些话打动了的样子。
只有吕不韦自己知道,他的热泪,并不是因为跟面前的这位公子共情。而是因为自己三言两语就戳到了对方最柔软的地方,直接跟自己吐露心声。
嬴异人并不像吕不韦一样常年七国奔走,他就出生在秦国王室,又被送来赵国,对于国际形势的判断十分之弱。又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价值所在,所以对人性的判断也十分之弱。
“先生别哭了,异人不觉得苦。”嬴异人说。
吕不韦哭得更大声,他从啜泣变成大哭,最后成为嚎啕大哭。听者伤心闻者落泪,就连嬴异人都不由得连连安慰他,眼泪在此刻最有价值,因为眼泪,心与心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见异人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吕不韦便开始激情四射的思想灌输。
吕不韦:“昭襄王在位,他膝下仅一个皇子,你又是那唯一皇子的儿子。即使不能百分之百即位,那么至少也有差不多百分之五。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提升这个概率,争取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
异人:“说起来容易,但应该如何去做呢?”
吕不韦:“首先,我们需要包装。你不是因为不受宠爱才送来赵国的质子,而是为了秦国的光明未来而质疑要成为质子。这是思想上。其次,我们需要让更多人知道你这份心意,让他们知道你不是软弱好欺的人,如果语言上说服不了,我们就用真金实银让他们顺服。打通你重回秦国的路。最后,我最不缺的,就是金银财宝,我会帮助你。”
吕不韦侃侃而谈,嬴异人听得一知半解。吕不韦看穿了嬴异人的心思,他显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当皇亲国戚,他会。当商人,他不会。
不过没关系,吕不韦会一一教他的。
首先,先从改名开始。我们都知道,名字对一个人的形象很重要,名字好听多半会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即使两人没有见过面。
“异人”这个名字,总归是有点另类,有印象但并不是什么好印象。身为秦国公子,应出落得杰出耀眼、光彩夺目、楚楚动人,于是“异人”便更名为“子楚”。
有了一个好名字,接着便是把这个招牌打出去。吕不韦盯上的,是华阳夫人。
华阳夫人是谁?是未来的秦王安国君最宠爱的女人。但就是这样的万千宠爱于一人,华阳夫人也并没有为安国君生下一男半女。
华阳夫人是不是不孕体质暂且不说,一个女人看见其他女人陆续为自己丈夫诞下孩子,心里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
吕不韦便是抓住了这个弱点。
你没有孩子,那么就成为你的孩子。
虽说吕不韦没有子楚那么清俊的面容,但是胜在他的阅历。走南闯北这么些年,除了对自己外形上的包装,还积攒了不少亲眼目睹的奇闻异事和笑话。
攒着这些语言上的东西也没什么用,但就是能讨女人的欢心。
窃以为吕不韦应当是赵国脱口秀第一人,他带着丰厚的礼物,带着高定“随侯珠”,带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去面见了华阳夫人。
吕不韦这家伙颇有人格魅力,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能娶到富二代老婆,指定是有点能耐。
所以吕不韦一见到华阳夫人,两人便相谈甚欢,几个时辰华阳夫人都笑得合不拢嘴,再加上贵重礼物和高定的气氛烘托,华阳夫人完全被吕不韦的言论说服了。
华阳夫人喃喃道:“是啊,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一天。安国君现在爱我,但他不可能一直爱我,到时候,我起码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除了吕不韦的直面PUA,吕不韦海买通了华阳夫人身边不少亲信,在大家的劝说中,华阳夫人便对在赵国为质子的子楚抱有强烈的好奇。
这个孩子真是为了秦国而独身一人去的赵国?这孩子真就这么无私?哦?听说这孩子还是个美男子吗?
子楚顺利地见到了华阳夫人。在去见华阳夫人的路上,子楚还恍惚不安:她会不会不喜欢我?我今天帅吗?我还有什么要做的特别功课?我真的能行吗?
吕不韦就像在安慰自己的小媳妇似的:放心吧,你很漂亮,她见了一定会喜欢。
华阳夫人见到子楚,立即被对方刚硬俊朗的外表所折服,喟叹道:“我儿真乃秦公子也。”
两人于是相谈甚欢。
对于这次见面,很大程度上来讲是子楚的一场求职。他一旦拿到了华阳夫人的offer,他就真切地明白了自己对于吕不韦的价值。
之前,是他依赖吕不韦,现在不同了,是吕不韦离不开他。
人一旦得势,总有有一段飘了的时候。
见完华阳夫人回去,子楚开始放声高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酒喝的太多,不知道是不是月色太美,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作祟,子楚觉得自己脚下像踩了云朵,仿佛要羽化而登仙。
吕不韦也完全给他面子,毕竟孩子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一路搀扶着他回去。回到自己府上,更是让自己的爱妾备好酒菜,亲自一舞。
赵姬的容貌可谓是倾城,舞姿也极为曼妙。还未嫁给吕不韦前,更是有人重金相求赵姬一舞。
赵姬一舞,之柔软,之轻盈,之美好,明明白白地撩在了子楚的心上。隔着酒色的朦胧,屋子里的烛光都蒙上了美丽的光晕,赵姬身上更是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魅力。
子楚指着赵姬:“我要娶她。”
全场皆愣。
吕不韦面子上稍稍有些挂不住:“她是我的爱妾。”
子楚根本不理会吕不韦,以前受制于人都是他忍让,现在吕不韦没他不行,他还忍什么?子楚对着赵姬十分轻佻地吹了个口哨:“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吕不韦压下一口火气,看向不知所措的赵姬,眼眸里都含着冰:“过去吧。”
赵姬哭着哀求吕不韦,但并没有换来吕不韦的怜悯,而是换来了更为刻薄的话:“要不是你穿得这么少,摆弄风骚,他能这样吗?”
赵姬有苦说不出,一切都是吕不韦让她做的,但是却要自己承担一切罪恶的后果。
这种理论便是受害者理论,只不过有权有势的人家,妾大多是一种商品,在吕不韦这里,好歹还象征性地征求了自己的意思。
赵姬别无选择。
在送走赵姬和子楚之后,独自一人的吕不韦才心中苦涩起来。子楚这人多少有点不地道,花着我的钱,用着我的人脉,现在还要带走我的女人。
那是吕不韦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他不禁想起初次见赵姬的时候,也是这样疯狂地想要娶她为妻,他得到了她,又失去了她。
吕不韦恨自己无能为力,要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将人送走,也斩断了赵姬心中的念想。
事情就如吕不韦所料,子楚宠爱赵姬,比自己当时耗费金钱和精力更多。但是可气的是,子楚花的都是吕不韦的钱。
很快,吕不韦便麻木了。只要是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即使是赵姬不久后怀孕,得知消息的吕不韦也只是恭喜恭喜。
来年正月,大雪漫天。伴随着屋子里进进出出的女眷,伴随着女人惊心的痛呼,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了这种胶着的氛围。
孩子长得漂亮端正,又在正月出生,又是子楚唯一的孩子,故取名:政。
在赵姬生出孩子的那一刻,吕不韦甚至也有刚生完孩子的那种脱力感。不过他现在的心态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他不是因为赵姬的痛苦生产而脱力,而是他嗅到了明媚的未来前景。
这个孩子,将会是未来的另一个受自己摆弄的子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