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戏》观唐

8、第 8 章

　　龙放是让手机铃声唤醒的，也不知道响了多久，隔着道门欢快地叫着。
　　没叫两声，又停了。
　　他这个人泡澡没有带手机的习惯，怕带了手机就起不来了。一个浴缸、一部手机，他可以在里头咸到天荒地老。

　　浴室里让人堕落的雾气已经散尽，身下的水也渐渐变得不那么烫了。他怕着凉，没敢多待，穿上浴袍就走回了卧室里，那随手甩在床上的手机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气息，垂死病中惊坐起。
　　“——我头上有犄角，犄角！我身后有尾巴，尾巴！”
　　老杨头的来电。

　　“贞操还在，请组织放心。”龙放赶在对方开口之前率先表明清白，谁知老杨头并没有理会他的嘴贫，而是问，“听说你今天演了个小将军？”
　　“啊。”龙放爬上床，将手机夹在肩膀上，边按送餐服务边回答说，“将军算不上，小兵吧。托小王子的福，加了几句词，怎么？”

　　“哦。”老杨头的心暂且放了下来，刚刚他还以为是季青又在使什么幺蛾子。
　　季青当时来找他的时候，保证过不随便玩，还跟他展望了一下未来。季青现在的嘴皮子练好了，不用打板砖厚的报告了，一张嘴就能把人忽悠到位。
　　老杨头当时就信了他是认真地在准备相亲，可是后来回过头来一想，又觉得不能不防。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他们上位者的心思就跟山里的天气似的，说变就变。他们倒是来来去去自由洒脱，可底下的孩子没退路啊。

　　老杨头觉得自己答应帮忙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所以他后悔了。

　　“是这么回事，”老杨头了解过情况后说，“王导觉得你这场戏演得很精彩，如果这个角色只出现一次，会很浪费，他就和编辑商量着加了几笔，问你愿不愿意接着演。”

　　他看过龙放演戏，确实是个好苗子，如果多点机会，出头只是时间问题。
　　王导作为观影的金牌导演，如果愿意提携他，那倒是很好的机会。而且王导和自己十多年的交情了，那时候还没有观影呢。他的为人自己信得过。

　　还有一点，如果王导自己不认可龙放，季青再作妖他也不会拿着戏陪他闹。
　　他这个人，爱戏如命。

　　龙放听完后，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在他看来这都是基本操作。
　　他迟早会火。

　　“行啊。”他说。

　　“那你给他回个话，他刚刚打了半天没打通……说起来，你刚干嘛呢。”
　　“洗澡，不小心洗睡着了。”

　　“那你可真能啊。”老杨头无语了半晌，最后让他自己去跟剧组协调，反正龙放也没入工会，管不了。正要挂的时候，龙放突然叫住了他，“老杨，那谁……”

　　他本来想问问季青，可话到临头又忍住了：“没事。那我先给王导回过去了。”

　　他挂了电话，看见了之前的来电显示。

　　酒店餐饮、老杨头、王导。
　　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抢手了。

　　正在这时候，酒店送餐的到了，他一边去开门一边给王导回话，三言两语间就敲定了接下来的大致安排，再具体的就留到了第二天面谈。

　　挂掉电话的时候，王导却有点奇怪，刚刚电话里好像有什么不合时宜的背景音。
　　听错了？

　　送餐的服务员看龙放挂了电话，才试探性地出声道：“您好？”

　　龙放点了点头，让开门等服务员把车推进去。
　　同时心有余悸地想，要不是他动作快，就该麻烦了。

　　吃饭的时候他也没闲着，又是电视又是手机的，电视里放着下午没看完的《初云》，手机里则停留在微博界面。

　　@龙放：我被大导演看上了！

　　龙放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感觉，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观影的导演不是别的导演，观影这个名字拿出去就很有分量，能被王导看上，可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开头。
　　纵观整个影视圈，没有几个人有这么好的起点——施小王子算一个。

　　一只脚迈进观影，有时候就意味着成功。

　　龙放进这行只为求名，也不是什么名都求，他求的是能拿影帝的名。但是龙放知道，他现在实力还不够。
　　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观影是一个实力很强劲的公司，从上到下都很看重专业水平，编剧、导演、演员和各种台前幕后，都有着相当高的职业素养。能跟他们一场戏，胜过他在底层跟上百个剧组。

　　普通群演生活已经不能给龙放提供太大的帮助了，他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就得往“特”走。
　　演个角，和演个背景板，有本质的区别。
　　哪怕那个“角”没名没姓。

　　今天的角色就是一个没名没姓的兵，但他是个“特”，就算是个“角”。龙放是第一次演这种有正经戏份的角色，感觉真的很不一样。
　　以前他也不是没演过小特，但很多数时候仅仅是因为脸好，被拉去当花瓶，跟他想象中的“特”不一样。他想象中的“特”就该是像观影这样，可以没词，但一定要有“表演”的存在，而不是单纯地卖相。

　　他用尽了从各大剧组学到的经验来演好这个角色，所以得到现在这个结果，从客观上来讲，他心里是有数的。
　　以他现在的水平，驾驭这种角色完全可以游刃有余，这一次算是对他半年多来成果的检验。

　　但同时也暴露出了一个问题。
　　他台词不行。

　　他以前都是没有台词的背景板，印象中也就只说过一两句场面话，因此，导演讲戏、演员演戏的时候，他的注意力也大多放在表演上，就连在脑海里过戏，也都注重一个“演”字。

　　他没有机会去接触台词。
　　也没有那个意识。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

　　——凤三儿赞了这条微博。

　　龙放：“……”
　　忘了还有这回事儿了！

　　凤三儿评论道：那我们是不是又可以见面了？

　　龙放现在有点尴尬，很尴尬。
　　他的评论里还有他的精分小号，说着什么“哥哥加油”、“哥哥冲鸭”诸如此类的追星女孩儿常用句型。
　　他尴就尴尬在，这些追星女孩儿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了翁龙，佛盎放！

　　龙放捂着脸半天没敢看手机。
　　要死了。

　　这个人好烦！

　　凤三儿再次评论道：小哥哥加油！

　　龙放差点把他拉黑。

　　他怀疑季青是来给他治疗网瘾的，一直到吃完饭洗漱完，他也没有再碰手机。
　　同样也在吃饭的季青就纳闷了，他不是手机不离手的么，怎么还没动静？

　　“老板你今天怎么一直玩手机？”
　　“我在干一件大事。”

　　“？”王克群挤眉弄眼地问，“是不是大生意。我又可以加钱了！”
　　“你想得倒美。”季青收起手机，认真吃饭。

　　过了一会儿，他说：“大生意。”
　　王克群没明白。

　　季青却不说话了，是大生意。干完这票，这辈子都不愁了。

　　小猴儿怎么还没理我？

　　龙放等看完了两集电视剧，那尴尬才慢慢地降了下去，他把丢了老远的手机捞了回来，准备回复一句。哪晓得他一看见那条微博就两眼发黑。

　　算了。不回了。

　　他怒而点开账号管理，进入了他亲切的大号——就不告诉你。

　　看着首页的沙雕，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他想了想，发了条微博。

　　@就不告诉你：今天认识一帅哥，特合眼缘，就是有点假。

　　很快，有了新评论。

　　大费周章：多日两次就不假了。
　　就不告诉你：？
　　大费周章：宝贝儿，你装个屁。不想日的帅哥你会专门发微博？

　　龙放：“……”
　　这届兄弟是怎么回事？！

　　就不告诉你：没装，不想日。他大概率是1。
　　大费周章：？
　　就不告诉你：所以我只是来祭奠一下曾经想日的心情。

　　对方没有再回话，而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失恋啦？来，‘醉不成欢’，哥请你喝酒。”周章喘着气，声音也断断续续的，还有些莺歌燕舞从手机里漏出来。
　　“醉不成欢”是市内有名夜总会，男女老少，一网打尽。其业务范围之广，难以想象。

　　只喝酒，是不可能尽兴的。

　　龙放看了眼时间，这才几点？夜生活开始得越来越早了。

　　“你那菊花还真坚/挺，这么糟蹋也没坏。”龙放感叹了一句，在对方叫嚣着“再快些”的背景音中慢慢地说，“不算失恋，还没恋呢。顶多有点好感——嘶，我说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在被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都是兄弟……我在向你、向你分享你没有经历过的、的快乐……啊，有福、有福同享，快点，舒服。”

　　“拜拜。不需要。”龙放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并且拉黑了他。

　　周章是个零。
　　骚零。

　　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在做/爱的时候，刷微博，玩游戏，打电话。尤其爱打电话。
　　他那浪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叫得人头皮一麻。有一回龙放在家里吃饭，那天刚好他父母姐姐都在家，这家伙一个电话就过来了。

　　龙放为了图方便，开了免提。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时候他还没毕业，一直在家里都揣着乖宝宝人设，结果当天不止出了柜，还爆出了约炮往事，被他姐抽成了人形陀螺。
　　从那以后，他的人设就崩成渣了。所以后来他喜欢看人崩人设也都是有事迹支撑的。

　　周章这个孙子，真·害人不浅。
　　反正龙放此后再也没开过免提。

　　他也是不懂了，做零哪里爽？

　　季青可怜巴巴地等着回复，到后来开始怀疑这充话费送的破手机有问题。

　　便宜没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