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戏》观唐

16、第 16 章

　　第二天仍旧是十点钟的飞机，龙放以为全剧组一起走，可是到了机场才发现，一起走的也就两三个人。
　　也是，动静太大，招架不住。

　　就这两三个人，机场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这些粉丝，消息哪来那么灵通？
　　改签了都还有这么多人，那昨天走的小王子岂不是要被挤成压缩饼干？

　　龙放为了远离战场，舍弃了他的酒肉兄弟，远远地缀在老后边，欣赏着大明星们被人群淹得连根毛都不剩。

　　“羡慕吗？”季青问。
　　“啊？”龙放回过神，“不羡慕。”

　　这倒是实话。
　　他虽然想火，但一点也不想私人生活受到影响，要是衣食住行都像这样被人注视着，走哪儿都围着一堆人，太累了。

　　“您好，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一个女生从人群中出来，奔向了龙放。

　　龙放左右看了一圈，他因为不想和人群去挤，所以离得很远，这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
　　是在问我？
　　他又看向季青，还是说在问他？

　　他不是没猜过季青有演员背景，如果问他倒也好说。可是那姑娘看着的却是他自己。

　　龙放不怎么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姑娘点了点头。
　　她是最先看见剧组的车的人，龙放和前头的大演员们一起下来，有说有笑，又长得不赖，她就以为也是哪个当红演员，本着不要白不要的精神，立刻就奔过来。
　　她不是哪家的唯粉，她就是来凑个热闹。

　　签完后，她又将魔爪伸向了季青。
　　理由同上。

　　季青面无表情：“我是保镖。”

　　说完，他就搂着龙放目不斜视地走了。
　　好一个没有感情的保镖。
　　姑娘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们走远，心想：现在连保镖都这么帅了吗？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签名。

　　龙放？
　　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走出一段距离，龙放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季青摸了摸鼻子，见好就收地缩回了手。

　　“保镖？”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王克群是观影里出了名儿的铁公鸡，无论多大的腕儿，在他这里都只有坐经济舱的份儿。当然也可以说不坐，不跟剧组走就好了。
　　只是没谁有那闲心就是了。
　　不过王克群抠归抠，对待上下倒都是一视同仁，反正龙放的待遇和这些明星大腕儿除了片酬上的差距，别的几乎没有。

　　龙放还是第一次在经济舱里转悠，稍微消化了一下新奇后，就靠在椅子上不动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空乘，有点提心吊胆的。
　　他以前能坐飞机不坐高铁，能坐高铁不坐动车，还回回都是头等舱，在各大航空都留下了靓丽的身影。他是真害怕被空乘认出来。

　　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确认要客身份的。

　　季青坐在他旁边，心头也在发虚，他和龙放不一样，他是绝对会被认出来的，他已经看见某个空乘很眼熟了。
　　对方也看见了他，迟疑了一下，似乎有点怀疑人生。他退回去确定了一眼，这儿确实是经济舱。没错。

　　认错了？
　　还是有别的原因？

　　本着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空乘回头确认完身份，就朝季青走了过去，想问问他需不需要升舱服务。

　　季青手心都是汗，生怕空乘脱口一句“季总”，那真是连找补都没法补。
　　他后悔了，不该和剧组一起走的。
　　他不停地朝空乘使眼色，让他别过来，结果空乘还以为他是迫切地需要帮助，过来得越来越快了！

　　还笑！
　　请收起你的微笑好吗！

　　“……”季青仿佛看见了死亡微笑。

　　操。别过来！

　　龙放此时也紧张得不行，眼见着那名空乘越走越近，以为是认出自己了，于是当机立断，闭上眼睛往窗户上一靠，他睡着了！
　　绝不认输。

　　因为他这一闭，季青也得以趁在空乘开口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空乘总算是没喊出那个山崩地裂的称呼。

　　季青却好像打了一场仗似的，心累地朝他摆了摆手，行行好，前头好几个大明星。折腾他们去吧。

　　龙放感觉到身上被人搭了一层毛毯。
　　他也就没好意思再睁眼。

　　今天他是坐剧组的车来的，所以很早就从家里出来，找了个快餐店呆着，顺便吃了个早饭。
　　季青的电话就过来了，问他在哪。
　　他不是没想过今天还会见到季青，毕竟他都选择回来了，就算做样子也会跟着剧组一起行动，他就是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面对他。

　　刚认识那两天，他还能和他插科打诨，那是因为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也可能当时确实还守着底线。然而分别就像一把火，不由分说地将所有的底线都焚了个干净。

　　只余下一摊烧焦的灰烬。

　　这层灰烬粘在他的心上，越粘越紧，若想将他们分离，得沿着心壁刮掉一层。技术好的，刮下一层膜，看上去仍旧是一颗完整的好心，尚且还能和人谈笑风生。技术不好的，一刀下去千疮百孔，回过头来一看，得，成烂心烂肺了。
　　万一动刀的人不仅技术不好，还眼瘸，那就惨了，一颗心上什么都烂了，就剩了那么点灰，烫得人死生不知。

　　可不管技术好坏，总是要挨一刀的。
　　一刀过后，经过洗礼的心也都不再是原装的那个心了。成了一个不完整的残次品。
　　所以龙放不敢动。

　　他就这么揣着满心的灰烬，用逃避来展示自己的无欲则刚。

　　季青回来后越是对他好，他就越是不敢轻易尝试。他怕自己越陷越深，最终万劫不复。
　　毕竟季青这个人，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认真的。

　　这也是龙放最害怕他的一点。

　　龙放靠着窗户，飞机起飞的时候还磕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季青刚想伸手去护着他的头，他就已经坐起来了，并且没有再继续“睡”的样子。
　　季青只好将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的手又缩了回去，轻轻地捻着指腹。

　　龙放一路都望着窗外，也不和他说话。
　　龙越说他小心眼，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从小就很记仇，一记一辈子，连亲爹亲妈都不放过。他最讨厌有人欺骗戏弄于他，尤其是感情。
　　在他看来，是季青先来招惹他的，结果人家就是玩玩而已，就他傻逼兮兮地当了真。

　　这事儿要传出去，能让他那帮兄弟笑一辈子。大名鼎鼎的夜店杀手“小龙爷”居然是个纯的，出去让人骗了感情。
　　这找谁说理去。
　　龙放之所以那么生气，也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太丢脸了。

　　其实真要追究起来，季青有正儿八经表示过什么吗？

　　没有。
　　他一句过界的话也没有讲。连坑都是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

　　那自己上赶着往里跳。怨谁？

　　仔细一想，龙放也觉得季青有点太冤了，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能什么事都怪到他头上不是——起码自己因为伤面而来的那部分怨气不能发到他身上。
　　而其他的——这两天季青对自己可谓是体贴入微，也算是有点良心，没有坏透。算一算，应该也够他赔罪了。

　　季青骗了他一天零一个早上，季青照顾了他一个晚上零一天。正好抵了。

　　季青为什么回来？
　　因为欺骗男大学生，良心不安。

　　这么一想，龙放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好意了，也不会觉得他包藏祸心而受到困扰。

　　龙放给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拾掇拾掇着将那些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都打包丢到了角落里，至于心上那点烟灰，那就让他在那呆着吧，哪个男人身上没点烟疤。
　　就当是不小心被傻逼烫了。
　　大家都在一个剧组，他和季青低头不见抬头见，老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显得他怪小气。他决定和季青讲和。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讲？

　　龙放是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生过气的，那样就得承认自己被骗了感情。
　　那可不行。
　　他要把这倒霉事儿烂在心里，带进土里，谁来也不说。

　　这时，机组供餐来了。
　　空乘热情洋溢地向季青和龙放介绍他们今日的伙食供应，季青和龙放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互相以为是自己的身份让对方也跟着受到了礼遇，还想着待会儿怎么解释。
　　为了尽快结束对话，空乘说什么他俩都跟着点头，一个没注意，两个人桌上就铺了一大堆东西。

　　龙放率先回过神来：“够了够了，你忙吧，不用管我们了。”
　　“那祝您们用餐愉快。”

　　“……”气氛一时很微妙。

　　龙放咬着叉子，绞尽脑汁憋出一句话：“这是哪家航空，好热情。”
　　季青连忙跟着点头：“对对对，很热情，回头问问王导。”

　　季青在龙放想借口的时候，就帮他把牛排切好了块——下意识为之，也没指望他能说句好话。
　　他也不傻，虽然龙放什么都没说，但他还是能感觉出来，龙放在生气。而且生气的对象应该就是他自己。

　　至于气的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大概他有哪点做得不好。

　　就在这时候，龙放突然塞给了他一只耳机，也没有问，是直接塞到了他的耳朵里，冰凉触感让季青一怔，没放稳的耳机直接就掉了。
　　龙放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季青却好像犯了多大错误似的，连忙把掉了的耳机捡起来，忙不迭地塞回耳朵里，戴好后还带着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希冀，小心翼翼地看着龙放。

　　“……”龙放心想，“我之前难道真的很过分？这吓成什么样了？”

　　龙放把手机里缓存好的电视剧点开，然后放在了他和季青的中间，看剧下饭。

　　片头一出来，季青就知道看的是什么了。
　　《初云》，他最近正在追的剧。

　　他没忍住说了句：“今晚大结局。”
　　“啊，你也看啊？”龙放道，“那昨晚的你应该看过了。”
　　“……”嘶，多嘴！

　　龙放叉起块牛排放进嘴里，居然觉得还挺不错：“不过也只能委屈你再跟着看一遍了，我昨晚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