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叶的崩坏》张酒心

43、第四十三章

　　高跟鞋近在咫尺，我来不及反应，被砸了个正着，发出一声痛哼。

　　“闭嘴！”我妈嫌弃地皱着眉。

　　“呼……”我吐出一口气，强稳住脚步，忍着疼去拿纸巾按住了伤口。

　　我妈丝毫不关心我痛不痛，冷声说：“别把血滴在地上。”

　　我“嗯”了一声，感觉血透过纸巾，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恶心的东西，别在这碍眼。”她朝我啐了口唾沫。

　　我看她一眼，扯下更多的纸巾按住伤口，脑子里还在想着她找野男人的事。

　　记忆里的她是个很朴素的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虚于表面的？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她就开始勾|引男人了吧。

　　我不想和她沦为同类，冷冰冰地拒绝：“你要走就走，和我没关系。”

　　她阴沉着脸抱怨：“你这是什么态度，要不是为了你，我不至这么辛苦。”

　　她不工作，不赚钱，每天在家单单是做点家务，任人怎么看，她都跟辛苦搭不上边。

　　“你不是为了我辛苦，是想男人想得辛苦。”我盯着她鲜红欲滴的唇色，毫不留情地拆穿了真相。

　　“你……”她气急败坏地抄起门边的扫帚，抬手就要丢向我。

　　恰巧，外婆推门走了进来。

　　她被吓得手一抖，急忙收起扫帚，故作急切地跑向我，摆出心都碎了的模样：“你一定很痛吧，怎么这么不小心，下次可不要这样了。”

　　我没出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外婆。

　　外婆看见我妈光着的脚，欲言又止。

　　“妈，我周末就要结婚搬走了。”我妈扭头冲外婆笑。

　　外婆眨了眨眼，眼眶里浮现了泪水。

　　我不知道她是开心地哭，还是放松地哭，总之，我被我妈带进了那个男人的家，住进了厨房里。

　　男人和我妈的年龄相差不大，挺着大大的啤酒肚，油腻到令人恶心。

　　我厌恶他，我妈却视他为珍宝，天天只顾围着他转，把全部的家务事甩手给我，甚至连那个男人的内|裤也让我洗。

　　没有反驳之力的我懦弱地接受了一切，同时暗自庆幸他没有像电视剧里的继父那样，对我做一些龌龊事。

　　上学，干活，吃饭，干活，学习，睡觉，我每天干着重复的事情，从来不会有改变，直到有一天，我半夜被尿憋醒，睁开眼睛看见橱柜缝隙间隐隐约约有红光。

　　我好奇地踩着凳子去摸，从里面扯出了一个和学校监控很像，但又小很多的东西。

　　我认识这东西，是才出现不久的微型摄像头。

　　有人偷拍我？是那个男人？这个东西放了多久了？如果我这次不在半夜醒，它又要拍多久？

　　随着我越想越多，心里越来越凉。

　　我攥着摄像头不知所措地跑到我妈的门口，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暴跳如雷的样子！

　　我退缩了。躲在被子里纠结了一个晚上，最后在第二天中午，趁着男人不在的时候把东西给我妈，告诉她男人偷|拍我。

　　我妈鲜少接触新鲜东西，根本不懂什么叫监控，随意看了眼就转头去描眉画眼，阴阳怪气地说我有病，成天净想有的没的，说男人要拍也是拍她，不会拍我这个毛都没长齐的死丫头。

　　我被她说到无话可说，暗暗决定人赃并获，让她相信我。

　　人赃并获说容易，现实是我等了好几晚都没再发现亮光，还被睡眠不足折磨到在课堂上打瞌睡。

　　学校对于我来说是唯一的出路，为了可以集中精神，我不得已放弃了人赃并获的计划。

　　可就在放弃的这天，我从噩梦中惊醒，再一次看到了那个红点。

　　“妈，你快出来看看，你男人偷|窥我！”我跑过去敲门，大喊我妈，识图让她看到这一切。

　　我妈被吵到不耐烦，怒气冲冲打开门，随手打了我一巴掌：“大半夜，鬼叫什么！”

　　“妈，你快跟我来看，他偷|窥我！”我指着男人，瞧见他那张气定神闲的脸，气势瞬间小了很多。

　　男人满脸不屑：“你女儿是故意的吧，今天污蔑我偷|窥，明天是不是要污蔑我强|奸？”

　　“她敢污蔑你，我就打死她。”我妈气愤地推了我一下，让我带路。

　　我自信地带她过去，指着红点：“妈，就是这个东西，你伸手去摸。”

　　“你最好别撒谎。”我妈将信将疑地伸手去摸，回头就给了我一巴掌，“撒谎成性。”

　　撒谎成性？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慌乱地推开我妈，伸手去摸，摸到的不是摄像头，而是一个电插排。

　　终究还是我年轻，着了男人的道。

　　我忍住委屈的眼泪，转头跟我妈解释：“妈，这之前真的有摄像头，我没撒谎。”

　　“你一定要闹死我才甘心吗？”我妈狰狞着脸朝我吼。

　　我摇摇头，重复跟她解释，求她相信我，可她听都不听，直接罚我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扇我巴掌。

　　那个男人站在一边看着，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我恨自己太傻，更恨自己无力反击。

　　从那以后，我经常做梦，梦里我变成了一只鸟，被人关在了牢笼里，戏弄，玩耍。

　　我想冲破牢笼，但没有一次成功，直到有一次，牢笼被惊雷劈中，我成功逃了出来。

　　我开心地翱翔在空中，耳边却响起了枪响，让我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红点！

　　我以为是我眼花，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可那个红点就在那一动不动。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去确定了里面是监控，才去喊我妈。

　　意料之中的，她完全不理我，还说我有妄想症，是我苦苦哀求她，她不耐烦才跟我去看。

　　我以为这次的人赃并获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但我没考虑到，男人巧舌如簧：“我的性格你知道，心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你，怎么可能去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妈认同地点头。

　　男人继续说：“我知道你女儿讨厌我，想让我和你分开，可是她不应该用这种手段。”

　　“妈，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试图阻止男人继续说下去。

　　“你闭嘴！”我妈恶狠狠地瞪我。

　　男人装出一副关心我的样子：“如果女儿不同意我们，我可以为了女儿分开，但是你一定要多关心关心她。”

　　“你什么意思？”我妈迷迷糊糊的。

　　“摄像头不便宜，你女儿那么小，哪来的钱，是不是出去——”男人故意拉长了声音。

　　我妈心领神会，二话不说就开始打我，骂我不学好，小杂种……

　　男人笑着，彻底摸清了我妈对我的态度。他开始肆无忌惮地刁难我，不让我关门，让我用嘴给他擦鞋，最过分的是，他趁我妈不注意，偷跑到厨房脱|裤子给我看。

　　我被他的举动吓个半死，下意识发出来尖叫。

　　“你这女儿是不是有神经病！我找吃的也大喊大叫。”男人先发制人，迅速整理好裤子，镇静地转头冲赶来的我妈发火。

　　“我这就教育她。”我妈讪笑着让男人站到一边，二话不说就让我下跪给男人道歉。

　　“妈，是他，是他把……”我声泪俱下，努力地想告诉我我妈发生了什么，但我没办法把他的那个东西说出口，我感觉恶心。

　　我妈一巴掌扇了过来：“道歉！”

　　我抬着头，瞪大了眼睛直视我妈，希望她能相信我。

　　“道歉！”她肯定的，确定的，生气地按下了我的头。

　　我哽咽着：“对不起！”

　　“哈哈！”那个男人大笑起来，挑|逗性地喊我妈的名字。

　　听见声音，我妈变回了温婉贤淑的样子，嬉笑着回应男人：“这就来。”

　　男人瞥了我一眼，眼里流露出胜利者的笑意。

　　我知道他对我不怀好意，也向我妈提出过离开，可我妈总是说，你不勾|引他，他就不会招惹你。

　　没能力潇洒离开的我顺从了我妈的思路，像避瘟神一般躲避着男人，百分百做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但我没想到，我妈竟然会突发急症……

　　刚从老师嘴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傻了，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她不能死，不能死，她不能直接死掉……

　　她不能直接死！

　　抱着这个信念，我慌里慌张地跑回家，打开门大喊她名字。

　　几秒钟过去，面对没有回声的卧室，我下意识认为是男人丢下我妈跑了。

　　“活该你被人抛弃。”我报复性地说出口，一步步向卧室走去。

　　随着目标距离越来越短，我激动的心情已经难以言喻，只感觉有一种东西快要冲破头顶！

　　就在我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室内陡然响起了“吱嘎”的门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把推进了卧室，差点摔在地上。

　　“小杂种。”男人随口一骂，悠哉悠哉地反锁上门。

　　不大不小的我能猜到他要做什么，惊恐地转头看了眼窗户——外面是九楼，跳下去根本活不了。

　　“没事，你别怕，叔叔不会把你怎么样，还会让你舒服。”那个男人露出猥琐的笑，一步步朝我走了过来。

　　有我妈对我的态度和冷漠的邻里在前，我知道我的威胁和呼救没有用，但我还是想博一把，不想在我死后还要被我妈说成“畏罪自杀”。

　　防狼战术最有效的一招就是攻击男性的要害，我以为我可以战胜男人，但我低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力量。

　　他根本没有给我出击或者反击的机会，一下两下就把我控制住，用拳头狠狠地打我。

　　在那短短的几分钟里，我浑浑噩噩不知道身在何方，连我自己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直到一道声音划破一切：“老公，你在家吗？”

　　她瞬间点燃了我生的欲望。

　　“妈！”我拼尽全力大喊。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来救我，朦胧的意识里，我看到了爸爸朝我走过来。

　　我求他带我走，他推开了我……

　　“妈，你说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女儿，故意勾|引继父，我的命真苦……”耳边悄然响起妈妈的抱怨，我闭着眼，落了泪。

　　我的十七岁之前，充满了痛苦，我得不到温暖，我没有朋友，以至于刚出现一个对我很好很好的人，我就沦陷了。

　　他比我大七岁，会在我生病的时候让我好好休息，陪我散步，带我去好吃的，在我月经期给我泡红糖水……

　　总之，在他的身上，我得到了以前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他让我有所依靠，不再哀伤，可以理直气壮地活着。

　　他向我承诺一辈子对我好，我无比相信，打心底里认定他就是我的一辈子，我的一辈子就是他。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和做了有生以来最疯狂的事——逃学跟他私奔。

　　小小的出租屋里，我像个妻子一样给他洗衣做饭，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站在门口等他下班。

　　我们一周年的时候，他向我求婚，带我回了老家，一个偏远的山区。

　　进门时，他妈妈没有和我寒暄，而是直接把我推进厨房，说要尝尝我的手艺。

　　我知道为人父母总是喜欢勤快的儿媳，所以我没有拒绝。

　　但我没想到，等我做完饭，他们却连桌都不让我上，说这是他们那的风俗。

　　陌生的环境里，心爱的男人没有替我说话，我连头都抬不起来。

　　到了晚上，她们开始商量结婚的事情，说等生了儿子和满月酒一起办。

　　碍于她们是他的爸妈，我没有说什么，悄悄地跟他说不办婚礼也可以，但我想拍个婚纱照，穿一次婚纱。

　　他没说什么。

　　第二天，他爸妈一大早就叫醒了我，像长官对待犯人那样骂我拜金，说我不是好女人，说当他们的儿媳妇，就要守他们的规律。

　　我问他什么叫规矩，他跟我说了很多，总结下来不过是，身为女人，要生儿子，只赚不花，不碰财产，不能有要求，要陪他吃苦，让他变有钱。

　　这些一成不变的条条框框使我想起了我妈，我不想去走她的老路。

　　我逃跑了。

　　我被他村里的人发现，捉了回来。

　　他的爸妈说要他好好教育教育我。

　　他望了望爸妈，转头看我的眼里是于心不忍。

　　我本以为他会为了我反抗父母，但他没有。

　　他顺从了父母的意愿，狠狠打碎了我对他的最后一丝期望。

　　他妈在一旁看着，嫌他打的太轻，激动地要过来打我。

　　我躲开了。

　　他似乎被我的举动激怒了，指着我的鼻子，扯着嗓子叫嚣：“我妈是长辈，教你是为了你好，你别不知好歹。”

　　“儿子，我看她就是起了异心，你现在不好好管教，以后就得翻天。”他妈在一旁煽风点火。

　　怒火从他的眼底冒出来，他把我扑倒在地，向我挥起了拳头。

　　起初他还有所忌惮，但随着他妈的添油加醋，他失去了理智，一拳比一拳更狠。

　　我猜这次我死定了。

　　我想，如果有重来的机会，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活，谁都不为，只为了自己。

　　可希望太渺茫了。

　　我的意识开始混沌。

　　我隐约听见他妈说：“打死她！用力打！打死这个不守妇道的烂|货！”

　　“小小年纪跑出来，屁|股早都烂了。”

　　“……”

　　“跑出来这么久，爹妈也不找，随便扔个地方就行。”

　　“放心吧！”

　　“大不了再找，不可能每个女人都像那个烂|货跟别人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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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爱们出来冒个泡吧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