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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不该来的也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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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突然出现提出分别的艾父只是一个梦,而实际上醒来时候发现一切都再真不过。
离别像是悬在头上的利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落下来,切断我和艾白的联系。也可能会更糟,落得偏了,插在我脑袋上,造成不能愈合的伤害。
我还没有弄明白我的心情,也没有好好面对那些喜悦的源头。没来得及说的台词,没来得及上演的剧情还有很多很多。可是,一切都就要结束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
一向遇到事都埋不住情绪,无论何时都会闹出大动静的艾白,一连几天没出现过在我的面前。
每天放学的时候,艾父都会开着车等候在校门口。我推着自行车,目送小小的身影钻进车内,然后默默的离开。
两个人的轨迹,终于在交汇之后,向着相反的方向越离越远。
失落像是浸着水的棉花,压在心头越来越沉。
努力读书,让丁女士过上好生活才是我能做也必须做的事情,所以没资格悲伤。
因为不够成熟不够强大,所以有些东西必须放进心底的容器里封藏。
运动会的前一个晚上,艾白笑嘻嘻的来了。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又或许这段时间跟着父亲过得不错,脸上的笑容也如平时那样张扬。
她一屁股坐在软垫上,吁了口气,歪着头说,丁一,我饿了。要吃蛋炒饭。
我木然的点点头。
时间好像回溯到了很久前的那个晚上,有个姑娘爬了窗,进了我的房,吃了一盘蛋炒饭后就离开了。
是了。这就要离开了。
黄澄澄的米粒上点缀着蛋碎和葱花,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艾白哼着歌小口小口的吃着,我坐在对面暗骂这厮没心没肺。
所以说,这些辗转反侧的日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啊?简直就是一颗温柔心喂了狗的恶报!
慢悠悠的挑了最后几粒米入口,她轻快的开口道,
“运动会之后我就走啦!”
“嗯。”
“死老头做了很多保证。你说得对,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挺好。”
“应该会先去H市,老头说省的那么多力气读书考大学,他会安排出国。”
“嗯。挺好。”
“丁一……”
“怎的?”
“你可真够无情的。”她抬起低垂的眼帘,眼睛里幽暗的光一闪而过。
我抽了抽嘴角,没反驳。心想这可真是一个好笑的控诉。
她又说,“还以为你会哭着求我别走呢。”
“哈。真是做梦都会偷笑的事儿。”我龇着牙笑。
她斜着眼盯着我看了会儿,也没生气。
“是么?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缺了这么大的金主而痛不欲生呢!”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么。”
……
艾白敲了敲盘子,咯咯笑起来。
“所以说,我为什么不喜欢养宠物。因为怎么都养不熟。”
“哟,抢了我的台词。”
不知怎么,预想的那些离别的悲伤桥段并没有出现,有的只是针锋相对的讽刺和挖苦。心好像也没那么躁动了,慢慢的平稳下来。
“别忘了明天我们要一起完成的事情。在我走前,我要拿到最后的胜利做纪念!让狗男女的眼泪为我送行!你可不要拖后腿。”
“好。”我干脆的答道。
艾白弯了弯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站起来,傲慢的昂着脑袋说,“走了。”
“嗯。”
这一次,我没有站起来送她。我静静的看着她推门而去。
心里有什么一直沉下去,这都不重要了。我想,我终于可以接受这个坏姑娘从心里走出去了。
是了,快点走吧!别再赖的太久,让我多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烦躁不安的心情给夜晚加温,时间缓慢而有节制的行走着。
对明天的等待像是在心上扎了一根细韧的牛皮筋,我看着它被越拉越长,设想它在松手的那一刻击中红心,然后破碎、疼痛。而我就好像是为了等待这样的结果,从黑夜到凌晨,一直睁着眼到天亮。
焦躁不已地用手掌抹掉镜子上的雾气。厨房的镜子湿气而雾蒙蒙,用手抹掉之后,镜子马上又是一层雾。
但是再烦躁也不能拿镜子怎样啊——
生活的每一个翻天覆地都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无论何时,除了拿出勇气继续下去,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叹了口气,我用冷水拍了拍脸,拎着书包出门。
我应该在艾白出门的时候,巧合的出现,帅气的打着招呼,然后带着愉快的不在乎的表情请她坐上自行车后座,或者还会讨上几句骂吧。
我暗暗琢磨着。
而事实上,走出巷口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两个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男人拎着艾白塞进面包车,动作迅速,像是电影里的场面一样。在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银灰色面包车已经发动起来,绝尘而去。
这什么情况?!
我根本没时间思考,发狂的蹬着车子跟上去,生怕被甩掉。一边掏出手机,播了110,听里面服务台慢条斯理的转线声,恨得想啃了手机。
等报了车牌之后,已经和面包车拉了很大一段距离。
此时此刻,我腿上的青筋都要爆开来了,车胎也要燃烧了。可我一刻也不敢耽搁,拼了命的超前追赶着。
所幸面包车开过了三四个岔口之后拐进了胡同小道,车速慢了下来。
渐渐已经看不到人来车往,只有连排老旧的瓦房静默的站立着,只能闻到四周陈旧而腐败的气味。
这地方……我来过!
两年前,我给这一片送过报纸和早餐牛奶。
这一片是瑞安镇等待拆迁的老住房区,穿过老街就是二中的旧校址了。因为最近要整体拆迁,政府已经让住户都迁移到了镇北。再向前就是深羊肠小胡同了,四周的视角都很狭窄,再跟着就会被发现。
压下心底的不安,我把车子靠在一边,沿着墙边蹑手蹑脚的移动着。借着断砖墙的遮掩,我探着头偷偷观察着情况。
这时,车停在小胡同最里面,车里人按了几声喇叭。
过了会,旁边的门打开了,又有三个一样装束的男人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隔得有些远,听得不真切。
然后他们从车上像扛麻袋一样把裹成粽子一样的艾白拖了进去,看得我眼角乱跳,紧紧握住拳。
待他们一同进了屋,关上门,我小心翼翼的爬到面包车和墙壁中间躲着。心想着这时候出声一定会被发现,赶紧给林皓和瞿清明发信息,让他们赶紧报警过来。
我一边拍照发信息,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屋里动静。
我心乱如麻。脑袋里瞎想各种恐怖的场景,完全没办法想出好计划了。
丁一啊丁一,都到了这时候了还想什么万全之策呢!
要是里面……要是艾白有了什么万一……
呸!乌鸦嘴!
我正要站起身,门突然打开了,两个人走出来。我赶紧屏住呼吸蹲下,贴着面包车不敢动弹。
“妈的。辉哥,他们几个毛头都是糊不上的墙的狗屎!人都抓来了,也不趁机干一票大的。”
“没前途的玩意儿们。一辈子都是小混混!”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冷笑道。
“那怎么办?”
“哼。请佛容易送佛难。想让我出马还不拿出点诚意,我看他们是时候学学行规了。”
“是是是。辉哥说得对。只是……我那个表弟,看在他还能送点情报的份上,您就给点面子。我回去一定好好教……嘿嘿。好好教他。”
“那要看他给的信儿准不准了。要不然,我可保不住他的胳膊腿儿不小心就没了。”
“准的准的。他那个小姘头跟他说了很多次。我们今天也瞧见了,那房子叫一个大!还是一个小姑娘住!啧啧!真是有钱人!”
“嗯。那就好。”对方满意的说道,声音里带着贪婪的笑意。“赶紧打电话吧。要个五百万。”
“五……五、五百万?!”
“怎么?”
“哥啊,这也有点太多了吧?这要是失手了,得判……”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道,“呵。你刚才还说干票大的,怎么这时候怂了?”
隔了会,那声音继续道,“别忘了我们那天在飞哥的场子里玩大了,没钱还,我们都要……哼哼哼。”
“……”
“干不干?”
“……”
“干!妈的!拼了这回!被局子逮到还能活,被飞哥逮到就是一个死!”
“算你小子是个明白人!你放心。屋里还有几个蠢货可以顶包,这事儿看起来险,也就是个擦边的险,挨不了枪子儿。怕个屁!”
“那我这就打电话!”
“拿肉票的电话打!”
半晌。
“唔……她手机上面没有父母。”
“蠢球!谁现在还几吧在手机里直接存父母!这是防盗防绑票的基本常识吧!找常用联系人!快速拨号1的那个!”
“嗨。哥,我真服了你了!你简直就是福尔摩斯加柯南!这丫头的快速拨号1正巧就是家人……咦?‘人’还打错了。这些高中生还不如我这样小学毕业的。”
“老三,你是不是紧张啊?屁话那么多!”
“拨通了……”
话音未落,两个人的对话就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在场的三个人,包括蹲在的我在内都在这一时间僵住了。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
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
而此时,我裤兜里的手机浑身颤抖着,不管不顾的,声嘶力竭的吼着。
慷慨激昂的国歌声,在这深巷里,越来越大,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