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劳致富》猫小瓷

22、农奴解放什么的

　　“啊啊……可恶啊……”艾白一脚踢在车库的门上。
　　这扇沉默的铁门被她用来发泄怨念。这样不断重复的暴力行为，真的很像是醉酒的中年大叔。
　　“太过分了！这个世界为什么对我们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不听我们解释！大人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心里有多少烦恼，自以为是的了解算什么啊！”
　　这一连串的悲怆之声响彻车棚。幸好离放学还有时间，不至于惊到别人。但是看到她可以具化的杀伤力和飙高的战斗指数，我只好站在一边不停点头表示赞同。
　　“啊啊……简直令人抓狂……令人生气……令人……”她连续一气的踹门，喘着气突然回头问道，“你会哭吗？”
　　“哈？”下意识的接道，“你呢？”
　　“令人欲哭无泪！”她愤愤的拽了句成语道。
　　说完，向后退了一大步，飞踹上门。继续抱怨道，“大家……所有人……都令人生气！莫莫也是笨蛋！为什么不让我进办公室跟小白花讲清楚！林皓也是！自以为是的说那些鬼话！鲁老头也是！爸妈也是！所有人都是！为什么没有人了解我！大家根本不了解我！”她踹门的力度越来越大，声音越来越颤。
　　“为什么门还踹不穿！！！！连你也跟我作对！！！！”艾白像个小神经似的，猛地身子后仰，就要朝门撞去。
　　啊，笨蛋。
　　千钧一发之际，我伸手拦住了怪兽的脑壳。魂淡，是要自杀吗！

　　泪水。
　　手上一片湿润。
　　眼前的艾白已经像个软弱的小女孩。
　　真没办法。我叹了口气。毕竟我也不能轻松的对她说，“呐，还有我了解你呢”这样虚伪矫情的话吧！
　　于是，我说，“来，我来帮你吧！”
　　深吸一口气，跳起来，踹上可怜的铁门。
　　“果然是令人生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铁门发出很大的声响。正中间的地方，凹下去一大块。
　　“哇……哈哈。”艾白好像看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似的，乐得大笑。只是，还没乐上太久，就听着背后不远的地方，校工大喊，“喂，你们俩，干什么呢？！”
　　糟了。
　　“快跑吧艾白！”我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结果，怪兽淡定的站住不动。我还以为她要对校工杀人灭口之时，她僵硬的转过来，干笑道，“踹的太厉害，脚好像抽筋了。”
　　面对她，每次都有这种完全无力的感觉。
　　所以——
　　万般无奈的，面对“丢下同伴就等着去死”的威胁，只好被一同带去了传达室，又是好一阵思想教育。好在校工看在一个眼圈泛红的小姑娘和一个老实木讷的少年，再看了看只是有了点凹洞的破铁门，罚了十块钱买烟就草草了事。要是这事儿报到小白花那里，指不定又要搞出什么震破天的大事，真的把我们俩绑住游街也说不准。
　　祸不单行。

　　扶着艾白出传达室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放学的人潮。
　　相熟的同级同学都是用“果然啊他们俩……”“就说嘛，这两人……”“光天化日啊这对……”的眼神热情迎上来。
　　收一收你们驰骋的想象力好吗！这眼神都要下流的液化了啊喂！
　　艾白这个呆霸还用恶狠狠又嚣张的样子回视人家，一副“再看就把你们吃掉”的表情。
　　“矮油。总在一起的幸福二人组！”
　　这欠捶的不怕死的声音，除了林某人，还有谁发的出。所谓的火上浇油，大抵如此。
　　抬眼看到，林皓和纪莫推着车子朝着这边走来。纪莫望着我，表情带着点道不清的暧昧。难道这厮也信那些凭空流言了吗？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有种挫败的感觉。而身边那只见了林皓，更像是蔫吧了的食人花。顺着一波又一波过分关切的眼神，我和艾白灰头土脸的漂移到了车棚。

　　晚上，昔日吵闹的小厨房，今天改常的一片寂静。
　　两人都是一副破烂不堪的样子，颓废到无可救药，嘴里说不出一句话，眼睛连眨都不眨，只是什么都不做的任由时间流逝。
　　“真抱歉，因为我们老是黏在一起，因为我老是说要这样才会变成这样，什么都硬要你掺一脚
　　，没有管好自己的狗，也是这样无用的主人。”艾白哼唧哼唧的开口道。
　　可是，我倒是不是……特别介意……这样……总在一起啊……
　　要开口这么说，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不能这样用自以为是的口气说话。
　　这时，她开了口。
　　“我决定了。”她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直勾勾的看着我，说道，“明天，我就去跟林皓告白！直接地，用最最普通的方式来告诉他。”
　　又是自以为是的做决定！
　　我突然觉得吸入的空气很干涸，心里微微抽动了几下。
　　“艾白……你这样会不会有点太突兀……毕竟今天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知道啊。发生那样的事情，他碍着老师和同学，也不可能接受我的吧。”她低下头微弱的续道。“可是，我想做个了结。”
　　“什么意思？”
　　“就是把‘总在一起’这件事做个了结。让别人对你的误会彻底终结。”她自顾自的下了结论。说完，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僵硬。半晌开口道，“所以，明天之后你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不会再有人让你头痛了。那个巫婆花也不会找你麻烦了。你解放了！从明天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是我的什么人了。我们的关系……就回到没有再遇之前吧。”

　　好多次，幻想过有这样的情景。想着，那一定是一身轻松，快要飞起来的解脱感。
　　但是，事实上不是。心好像沉到了湖底，冷冽冽的。想笑也笑不出来来的悲苦感，不知从何而来。
　　可是对面的艾白却笑了。她侧过脸，不知道瞧着什么地方，自言自语道。“挺奇怪的，为什么我们会这样呢？不知不觉，就走到一起……其实，丁一，在你家里，和丁女士一起吃饭的日子，真的很幸福。”
　　说到这儿，她的眼睛弯成月牙状。第一次看她露出那么会心的笑容，一时答不上话。
　　她慢慢的趴在餐桌上，说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回家。回到只有一个人的房子里。所以才死乞白赖的来你家吃饭。是真的很想，所以才来了。”
　　她闭上眼，皱着眉头，好像再回忆什么不好的场景一样。
　　“我一个人住……为什么这样，那确实是一个悲惨的故事咧。你要不要听？”自问自答的接道，“我爸妈感情一直不好。两个人都很会赚钱，但是除此之外，好像就什么都不会了。在一起，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吵架。最后，宁愿不看到对方。好在他们虽然对我没耐心，也没有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只是丢在一边不理。某天，我就实在受不了的说，我要离家出走。他们只是当做笑话听了。好像以前我没有少做这类的啥事一样，像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结果，无动于衷。”
　　说到这，她用手遮住了眼，就好像试图挡住当时的情景一样。
　　“所以，就变成了我为了证明自己是认真地，必须去这么做……可是，又拉不下脸……搬了家，完全不会做家事，这么凑合的过着。唔，也有保姆。可是总不顺心。你知道么？”她嗤嗤的轻笑道，“最蠢的是，我给爸爸他们留了字条，说我搬来这里——不知道是打算送给哪个女人的别墅。希望他们……可是，到现在为止，一个人也没有来看我……是不是很蠢?明知道自己父母是这样的人，还是等着，期待着，死撑着……是不是蠢到令人发指了？你想笑就笑吧。我不会生气的。也不会杀了你的。”
　　= =！你这么说，我能敢笑吗啊喂。
　　再说了，都说是悲惨的故事了，哪个二货会笑得出来啊？
　　所以，一个人自顾自的，一口气爽快的把故事讲完了，这算什么啊？这让我怎么再对你刚才说的“就此分开就此终结”的话题表示残酷的赞同？
　　啊，这家伙真是太狡猾了。
　　我一生的同情心，难道要全透支在这只怪兽身上了么。
　　可是她在笑，我什么安慰的话，悲伤的表情也做不出。所以，我就只能像她希望的那样，跟着笑。所以——
　　“哈哈哈……是哦……有够笨的你！”
　　啪啪~~~~~~~~~
　　妈蛋。早知道会这样。
　　可是被打了，还是继续笑着。她也跟着笑了。两个人像傻了似的，在厨房里大笑出声。

　　到明天，就要回到以前那个样子了——招呼也不打一个，见了面就要绕道走的，再也不会是八卦话题的陌生同年级同学了。
　　既然这样，就尽情的大笑吧！在这简陋的只有鱼池大小的厨房了，好好的记住艾白的笑容。然后，有限的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可是，回想那段时间，真的很开心。要分开的时候，却怎么都记不住她的讨厌和麻烦了，只盼望能停住时间，或者让时间缓缓的流逝，最后终于——
　　毫无阻碍的流逝，时间对每一个人都是平等的。

　　像是完成最后约定一样，把她送回了家。
　　两个人在黑漆漆的巷子里，肩并肩，沉默的缓缓的朝前挪动。一直到路口的暖黄色灯光晕染全身。
　　“好了，就到这吧。”艾白说道。
　　“哦。”脑袋已经乱到只想听命令行事的地步。
　　虽然这么说，但是艾白还是原地站着，一动也不动。她看了看表，然后指着它对我说，“还有几个小时才终结呢丁一。你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想说的话……她指的是？
　　看着她侧着头盯着我，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期待的样子。
　　也许，她想让我说的是……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只能说的是——
　　“呃……拜拜。”
　　风吹过我和她中间，却用无形的寒冷隔住了两个人。
　　艾白盯着表，手臂还是半举着。半天，她吁了口气，耸耸肩，转身走了。
　　“拜拜了丁一。”
　　最后，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