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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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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摇曳抬手抵在唇边轻笑,“若是如此,那便最好。只是,”她指了指身后的水牢,“那位剑尊似乎仍有些执迷不悟,你要不要做点什么,好让他清醒些?”
施冥深低眼哼笑了声,“这有何难?”他翻手取出止战,几步走至山崖边,扬手就将剑扔进了浪潮叠涌的无边海,“那剑是他们二人的信物,这下即便是傻子也能看懂了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水牢中那人忽然捂住了心口,紧抿的嘴边溢出了一道鲜艳刺目的血痕……
“啊呀,看来那真是信物不假了,嘻嘻,这般悲怒攻心,这剑尊大人怕是顽抗不了多久了。”水摇曳说着,眼底却微微一闪,“可话说回来,戍言老儿,你连他二人的信物都认得如此准,确定没有沾染丝毫原主的意识?”
施冥深侧过身来,眸色淡淡地睨着她,“你猜。”
话落,不等水摇曳和裴家兄妹反应,施冥深所站之处突然塌陷,他整个人瞬间失衡一般朝无边海跌落了下去。
“老祖!”裴锦漠和裴玉漫同时脸色一变,心底不约而同地想到,自家老祖如今借那云承睿躯壳而生,修为自然与云承睿一般只有心动境界,根本无法御风而行!这一跌,万一……完全不敢细想后果,他二人快速朝崖边扑过去。
但水摇曳动作更快,几乎是施冥深身子一斜,她就动了,可还是不及施冥深跌落得快。对此她心里虽有疑惑,可一切都是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已经跟着到了崖边,身子一探就要去拉施冥深,却猛然看见了一抹从崖下直冲上来的锐利剑光!
“哗——轰——”
万顷海水从空中砸入无边海,激起了冲天巨浪。
水摇曳看着自己左手掌心创口利落的血窟窿,恍然反应了过来,有些不可思议地道:“难道竟是裴戍言被人……呵呵,呵呵呵呵,真是有意思呢。”她眯眼四下瞄了瞄,见连那道偷袭她的剑光也隐匿无踪了,她便挑了眉,语气温柔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好小子呀,你太让姐姐惊喜了,你出来,姐姐看上你了,想好好疼你!!!”说到最后三个字,水摇曳语气猛然一厉,一头墨绿妖发倏然收了回来,在她头顶仿若乌云一般满满铺开,继而重重地从空中抽下。
方圆一里之内顿时如妖星坠落,裂山劈海!
“水妖主!你怎能放开了施靖悠?!”带着裴玉漫及时远远避开的裴锦漠一脸气急败坏。
另一边的广泽也在大骂:“水摇曳!你个疯婆娘中了人家的计了!还不快来帮我?!”
水摇曳却神色狰狞地笑了笑,“你们懂什么!只有拿住了那小子才能……”她话音忽然一窒,因为一道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黑衣的剑尊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紧贴在额前的湿发却掩不住其冰冷慑人的眸色,“才能什么?”
水摇曳心里一顿,莫名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袭遍全身!她心底惊异,这剑尊被她头发缠上的那一刻就中了她的毒,即便对方能压制毒性也必定行动受她所限,所以她到底有什么好怕的?
广泽的声音却紧跟着传来,“水摇曳你快退开!那家伙……”
眼前剑意乍起!
水摇曳眼瞳一缩,偏身就要避开,铺满海面的头发也顷刻间席卷而上,一半凝结成屏障护在水摇曳身前,另一半化作根根锋利毒刺,从四面八方冲向那被她激发毒性定住了身形的黑衣剑尊。
但下一瞬,响彻众人耳际的,却是一声极重的闷响,和水摇曳的惨叫。
乱舞于半空的墨绿头发被尽数斩断,无力地向下方飘落。
砸进山崖峭壁的水摇曳顾不及那道从肩头直至大腿几乎将她半斩开的剑伤,双手捂在自己的断发上,任墨绿色的血从她头上往下流了一脸,她瞪大了眼死死瞪着半空中的黑衣剑尊,神情疯狂又恐惧:“你……你竟然……割了我的头发!啊啊啊啊!!!——”
一道细微却极亮的剑光闪过,水摇曳的嘶叫戛然而止——那剑光劈开了她的舌头,从她的喉咙洞穿而过。
远处目睹这一切的广泽脸色阴沉,却没有丝毫上前救助水摇曳的意思,而是将手中骨锤往肩上一扛,遥声问道:“那位施剑尊,你是藏拙了吧?我和水摇曳都是洞虚大圆满,即便单打独斗,水摇曳也没道理败得这么惨……你莫不是已经渡劫期了?”
黑衣剑尊没有回应。
广泽撇嘴沉沉笑了声,“果然你们修者都是心机深沉之辈!在下惹不起,这就退去,但还是有句话要说明白——图谋东大陆一事,只是我与水摇曳跟裴家的私约,裴家能不能代表海修界我不知道,我虽能代表整片南海的妖修,但却未曾对他们提过一个字,不然我座下的小妖也不会私自去拦你们,所以,你若要寻仇,只管来找我,不要牵连南海妖族,如何?”
“……广泽妖主如此重义,本尊岂有不允之理?”黑衣剑尊半侧过脸,手腕猛一翻转,掌中灵光尽失的玉色长剑骤然消失了一瞬,再出现时,斜指向海面的玉色剑锋处,滴落下了一滴墨绿色液体,“可要本尊说,妖主不若趁早连东海也一并收入扈下吧,免得引其余三位妖主觊觎,让无边海多生事端。”
广泽看了眼那边曾与自己并列五大妖主,此刻却生息尽断、连元神都没逃出来的女人残躯,苦笑一声,“剑尊这一剑足以搅乱整个无边海了,在下佩服!那便就此别过,最好后会无期!”话未完,他人已化作一道蓝光遁入海中不见了。
眼看两大妖主一死一逃,裴锦漠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咬牙狠了狠心,将裴玉漫往身后一扯,就要说什么,却听身后裴玉漫先一步开了口:“请施剑尊体谅!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们又怎会和海妖一族合作!吾等海修本就是夹缝求生,近些年周边修炼资源愈渐匮乏,我们只能冒死向远海去寻,由此便与海妖们更是结仇不断,可我们毕竟势弱,到头来只能忍辱忍让,没想到却更助长了海妖们的气焰……反正左右不容我们,那我们便自搏一条出路!即便,这条路……”
一道剑气擦着裴玉漫脸侧掠了过去,生生打断了她后面的话。
黑衣剑修偏眼看向旁处,眼底寒凉,语气讥讽,“废话不必多说,若本尊今次陨落在此,传回修真界的消息,必定与你们裴家无关吧?你们会把一切推给海妖族,再从中挑拨作梗,一旦修真界真与海妖一族开战,不论谁输谁赢,甚至两败俱伤,那以你们裴家为首的海修界自然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他目光淡淡瞥向裴氏兄妹,“想法不错,可惜有本尊在,得逞不了。”
裴锦漠似乎想辩驳什么,可嘴张了张,最终只无力地扯了下嘴角,问:“……你,什么时候猜到的?”
黑衣剑尊嗤笑了声,完全没有回答裴锦漠的意思,只再度看向刚刚他看的方向,道:“无边海少了一位妖主,免不了要生出一番龙争虎斗,你们海外道门大可借机起势。至于裴家,本尊自会择日登门拜访!”
见黑衣剑尊转眼没了踪影,裴玉漫僵在原地好一会儿后,才蓦然松了口气,“他竟然放过了咱们……”
“因为他到现在也不确定那位到底和裴家有没有关系。”裴锦漠顿了顿,也朝刚才施靖悠看的方向望了过去,“我现在只希望那位真的姓裴,否则,裴家终将难逃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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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施冥深及时止住了急遁的身形,才没有一头扎进突然出现在他正前方的那人怀里。
看着那人衣衫尽湿,手臂和小腿上都是被狠狠勒缠后皮开肉绽的血痕,手中却稳稳地握着玉锋,眸色晦暗地看向自己,施冥深紧紧抿了嘴,心里最后犹豫了下,到底该怎么解释刚才的一切。
然后他看见对方有些苍白的嘴动了动,“你究竟是谁?”
这真是个好问题……施冥深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十分认真地回答:“施冥深。”
“呵。”对方冷笑了声。
这是觉得他在故意拿他送他的名字搏他心软?施冥深感觉有些无奈,他说真的这人反而不信了……
没办法,他只得解除了隐匿身形的避仙诀,慢慢朝施靖悠靠过去,眼角余光却紧紧盯着对方拿剑的手,“如果你不想放我走,又舍不得一剑杀了我,那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
所幸直到他凑在了施靖悠近前,玉锋也没有动一下。施冥深便大着胆子去拉施靖悠那只垂在身侧没拿剑的手,“同意的话,你挑地方?”
施靖悠侧眼看了他片刻,面无表情地将他伸进自己掌中的手握住,脚下一迈,两人便已站在了一座绿树成荫的无名小岛上。
可这一站定,施靖悠就一把甩开了施冥深的手。
施冥深看了眼自己被甩开的手,不在意地笑了下,目光看向施靖悠身上,“剑尊先换身衣裳吧,你这样我看着都难受。”
施靖悠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用。”
施冥深却直接一把扯开了施靖悠外衣的衿带,“我伺候你换,总行吧?”
施靖悠不说话。
施冥深便当他默许了,先替他将手臂往上的袖子都撕了,把上衣都扒了下来,这才小心地去撕他手臂处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布条碎屑——尽管知道身为剑尊的自己极能忍疼,可……能不疼就不疼自然最好啊对不对!
施靖悠看着眼前人低头认真地托着他的手臂,一点一点轻轻地揭去那些碎布,偶尔会手抖一下带掉些血痂碎肉让伤口渗出血来,便赶忙抬脸问他“疼么?”,见他没表情,便又低头继续小心地去揭,嘴里说着“你疼了就说啊,我第一次这么干,以往都是……我下手没什么分寸,你不说我可不知道弄疼了你。”
他继续沉默以对,眼底却有浅淡的涟漪微微荡开。
好容易将施靖悠双臂上的伤口处理干净了,施冥深吁了口气,却又皱了皱眉,“那女人头发里带毒?”他手指刚刚碰到施靖悠伤口渗血的地方,这会儿居然有了轻微的麻痹。
“嗯。”
“你压制住了?”
“嗯。”
“……不导出来?”
“不急。”
“不急?”
“嗯。”
施冥深一时间竟无话可说,只好问:“你的衣服呢?拿出来。”
施靖悠看了他一眼,甩手扔他怀里一套黑衣黑裤带里衣。
施冥深好脾气地笑了下,“要不,你先把头发弄干?”
“脏。”施靖悠偏开头,朝某个方向看去,“那边有个淡水湖。”
施冥深眨了下眼,这言下之意略明显啊……罢了罢了,顺着他就顺着他,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咱们过去,我帮你清理下?”
施靖悠转身就朝那边走。
施冥深低眼撇了下嘴,抱着衣服跟了上去。
这座小岛上既然有大片绿植,有淡水湖便也就不足为奇了。
施法引湖水替剑尊大人清理了头发和上身后,施冥深拈起怀里的里衣抖了抖,却见施靖悠就那么坐在那块湖边的石头上看着他,丝毫没有想把他自己弄干的意思,只得问:“怎么了?……不想穿?”
施靖悠:“我给你的只有上衣?”
施冥深:“……”
施靖悠:“嗯?”
施冥深神色顿了顿后,将怀里的衣物全都扔进储物袋,微笑着走过去,半蹲在对方脚边,像之前一样撕开了对方伤口上方的布料,又脱了同样被水摇曳的头发绞得残破不堪的步天履,这才开始一点点揭下那些伤口处的残布。
待将施靖悠腿上的伤口处理好,施冥深站起身后退了两步,笑着跟施靖悠商量,“剩下的你自己脱了,引湖水清理清理吧?”
“你觉得我方便?”
……你不方便难道我方便???施冥深默默吸了口气,努力维持嘴边笑意不狰狞,点点头,“好,我来。”
重新蹲在施靖悠身侧,施冥深木着脸将对方身上最后的布料撕了,心里鄙夷自己,这明明是他自己的身体,他哪儿没摸过没碰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到底?!
心里这般想着,可当对方真的一丝·不挂地坐在他面前时,施冥深猛地就偏开了脸,咬牙道:“我觉得还是……”
耳中忽然传来冲洗的水音。
然后是衣料的磨娑声。
接着有什么砸进了他手里,他低头看了眼,是个十分眼熟的小玉盒——外伤圣药玉露膏。
施靖悠清冷的声音响在他头顶,“转过来,替我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