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捞我！》月耀如一

72、截胡

　　“感谢诸位姐姐赴约，鄙府蓬荜生辉。平日里我泓牙只在宫中赏些娇花弱柳，看也看乏了，直到见到姐姐们，方知梅花傲骨才为美啊。这第一杯，敬诸位姐姐，姐姐们莫嫌弃寒舍没有笙歌舞乐，只是歌舞乐伎亦是女儿身，女子不为难女子——将来路远，本王必定要天下姐妹各安天命，如男人一般可以自主！”

　　女人在宴会上的位置总是很微妙，女臣百年难出一位，宴会上的女子似乎总是些歌舞乐伎，再不然就干脆是个陪酒的。我这群花宴上绝大多数都曾是那样的贱籍，她们也是刚从地狱里滚了一圈方才摆脱浮萍命运，当然不会为难尚在挣扎浮沉的伶人。

　　对女人下手最狠的是女人，但最同情女人的还是女人，这很矛盾，但不奇怪。

　　“曾经我们是没得选，但如今是我们有的选了，还有很多的姐妹没得选，路阻且长，我们女子还得更团结更努力，方可摆脱这千年万年来被男人视作附庸的宿命。当初大长公主开创盛世我等未生未能得见，但如今楚王殿下再开盛世，我等恰逢时运，必不可能错过！”

　　我敬酒，文锦绣是第一个站起来符合回敬的，到底是大表姐最给我面子，也最温柔体贴——不是说体贴我，是说她体贴这古往今来、如星河之数的女人们——文锦绣可也是教坊出来的，见过最底层最惨的女人是什么样，也见过男权的黑暗之处有多丑。

　　“楚王殿下高义为臣解围，臣未曾谢过，今日借花献佛，请容臣敬楚王殿下一杯。”

　　果然如高彷所说，救了李鹤鸣直接就得一个小团体，她的父亲她的老师那还是次要的，开了这个无条件女人帮助女人的先河，今后的女臣就全都是我泓雅的党羽了，有多少就来多少——就是白明和李丰茂真的接受不来去支持四哥又何妨，他们两人怎能和这群花宴的众女臣比？

　　这一文一武一带头，封神的那个笑而不语跟着敬，群花宴想不成功都难——话说回来就算没人带头，它也失败不了，就算是为了拉帮结派设的宴，那也要看它能带来什么结果。任何一个皇子上位，她们都可能跌回去；但我上位，她们能爬得更高。

　　而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办群花宴，根本不需要担心我的兄弟们知道，反正是标了只限女人的宴——生而为女处处吃亏，总得偶尔能捞点性别带来的便利吧？闺房密话可不兴男人来听，就这么着，耐我何。

　　“殿下，靖王殿下差人送了些东西来，说是一些熏香插花、机巧玩具，群花宴上既无歌舞也无雅乐，送些小东西给姐妹们解闷。另有些清茶香茗，给诸位品尝。”宴中的时候，珍珠姑姑给我汇报了一句。

　　我迁出宫住楚王府，宫里的枫溪阁当然是不再保留了，年轻的宫女我带不出来，不过珍珠姑姑和琳琅两个年纪大的倒是带出来了，现在是我楚王府的女管事。而四哥就跟我住对门，我这群花宴他当然也是一抬眼就知道了，有个细心的亲哥哥就是好。

　　“非常好，品香我喜欢，女卫营也多半都是学过雅艺的，给姐姐们看看也好。”我看了一眼，发现装茶叶的小盒子汩汩的冒黑气，当即笑容不减但直接把它抽了出来打开看了眼。“哎呀，这茶闻起来香，我要舍不得分了呢，琥珀，藏我房间去。”

　　琥珀狐狸一只都不需要走宫籍，我直接抱在怀里就揣出来了，现在这有问题的茶叶交给她正好。好歹也是个狐狸精，我看得见她也看得见，我说藏我房里她肯定不会分出去。

　　“殿下小气可不是……”

　　“好咧！”

　　珍珠姑姑还没反应过来还想教我别小气，琥珀拿着盒子一溜烟儿的就跑了，她的话也就只能戛然而止了。

　　“就这样，分出去吧。”我只笑嘻嘻的不解释。

　　四哥是不可能给我送有问题的东西的，必定有人动手脚。重则我这儿有人被毒到，轻则发现茶叶有问题闹出来，都是遂了动手脚之人的意坏了我们兄妹感情，我可没必要让除了我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茶叶不对劲。

　　生在帝王家多的是手足相残，同父同母的兄弟也没好到哪去。一开始同胞的兄弟都是兄友弟恭的，到最后会你死我活，很难说都是他们被权力迷了眼，帝王家之争三十六计全用都嫌不够，哪还能少了离间计呢？

　　所以我又把其余物事一样看了一眼，确认再没别的东西冒黑烟了，知道这些才是四哥送我的，继续乐呵继续和姐姐们聊天。

　　第二天清早我就把那茶叶掰了一些交给了高彷——还是老习惯，和他在较为狭窄的宫道里正面相遇，然后装作目中无人故意撞了他一把，一边扯掉了他的香囊一边把装着茶叶和纸条的香囊掉在了他脚边。

　　高彷瞥我一眼，表情竟有一点无奈之色，但他没说什么，只是捡起了香囊。

　　我之后上朝去了并没发现什么不对，等我整个早朝都发现高彷在瞥我才终于感觉到可能不对，下了早朝再一看——哦吼，大表姐对不起，我把你报的信截胡了——高彷的香囊里也有纸条，文锦绣的字迹。

　　『岭南传言狐妖作祟，疑北上皇都，请兄长警惕』

　　文锦绣的字条上就写了这么多，估摸着是回来时听到过的消息，但她自回来以后一直在应酬一直没有合适的空隙隐秘传信。香囊估计还是高彷也刚拿到手、还没看过的，不然他也不会拿那种眼神看我，我这是给他截胡了一件大事、捣乱大了啊。

　　得了截胡都截了，要不我自己看着办呗？如果是假狐狸精那就让她看看真狐狸精的厉害，如果是真狐狸精那就问问她是哪座山头的，搁这儿和我玩聊斋？

　　好，就这么着。

　　就是我不太明白，秋荻姐姐不是妖都王她长女么？文锦绣跟着她一路北上都能留意狐妖，为什么任秋荻什么也没做。不论那狐妖是真是假，任秋荻出于她的身份，都是应该管的吧？总不能是任秋荻没发现。

　　任秋荻没发现是不可能的，文锦绣也不可能坑她同父哥哥报个假话上来，他们兄妹未必有感情但必定有共同利益，莫说是真有血缘、就是普通从属也得乖乖保持忠心。除非说任秋荻知道，但她不想管——或者干脆就是她刻意纵容的，她本来就对我父皇没有半分忠心，人在这儿不过是看的大姑奶奶和师父的面子而已。

　　想请楚了这些我捏了捏鼻子，忽然觉得背脊凉飕飕的。据说君主失德、朝代更替的时候才会妖怪频出，从前有过妖怪横行但从前有妖都王镇着了，现在妖怪又冒出来了，妖都王不管了，征兆不妙，非常不妙。

　　“琥珀，过来，我们今天出去吃吧？”于是我把主意打到了琥珀身上，虽然小东西干活不太利索，但有一点好处，货真价实的狐狸精不会畏惧同类。

　　琥珀自然欢欣雀跃，要她办事只要好吃的到位就行，而且她自个儿也乐意去。琥珀一听说有同类就兴奋起来了，还找我借大长公主给的狐裘，说万一要对方是个真的还是个坏的，那就借我的九尾镇住对方。

　　我借了，然后在楚王府里等了一天。

　　高彷的回复先到，第二天早朝后我路过宫门，看见他在为难我曾经的宫女。我上去和他争吵，三两句就吵到了司礼监里头去，他装作是非常生气的样子摔了个杯子把别人都吓跑了，而我趁机把房间给锁了。

　　自来过葵水之后我学的法术就总不灵光，也是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那茶里是下了毒，但看不出来是什么人的手笔，手段不上不下的，高明的人可能用、笨蛋也一样会用，难说。”高彷立即就告诉了我我想知道的。“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那茶叶？要查可能只能从源头查了。”

　　“不必了，查了没意思，楚王府一建我身边的新人多了，难免有毛手毛脚的，慢慢剔出去来得及。”

　　我没告诉高彷是从四哥那儿来的，他俩本来关系就有点儿微妙，又是小时候的友谊又是长大后的隔阂的，我不想他们变得更复杂。反正又不可能是四哥想我死，把身边的细作清理干净了事也就解决了，没必要闹大。

　　“好，那另个问题，你截胡了的消息是谁的？”高彷果然就开始问了。

　　我回了他一个傻笑，试图萌混过关，同时也正好看见了他桌上没来及看的奏折。顺手一翻，果然找到一个提妖孽的奏折，我直接就抄起他的笔当着他的面给批了。

　　“就是锦绣姐姐提醒你岭南那儿出了狐妖，在一路北上往皇都来。我把你的消息截胡了，不过我也把琥珀派出去了，小东西可是借了我的九尾去的，不会比你派探子去的慢。这事我来管就行了，别的妖怪治不了，狐妖我还治不了么？只当是我长大了，不用那么被照顾了。”

　　高彷给了我一个质疑但不失礼貌的微笑，我歪着头看他，他也略侧着脸鄙夷的看我。

　　“当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么？万一搞出事来，不需要救？”

　　“我会长大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