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成跃的狐朋狗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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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跃现在所有的好朋友几乎都是大学认识的，在毕业后的五六年里这些友情依然得到了维系，对于他而言，几乎是一个奇迹。因为他从来不去刻意保持某种关系。小时候搬了家，他就迅速忘掉了一起打小霸王的邻居；初中毕业，他没有写什么同学录；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他甚至连同学聚会都没有参加，哪怕他的高考成绩还不错。当时他是去看某个片子的首映还是纯粹窝在家里睡觉，他已经不记得了。从此后，同学聚会他再也没有到场过，以致某些女同学的心事永远埋藏进了三年的讲义试题里。
他是那种说走就走、一走了之的人。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常常他吃过一轮后第一个就告辞了。但是大学毕业后，几个男男女女还很热切地同他联络。他们都留在这座城市里，常常出来K歌吃饭。因为有人在维系，他就没有提前离开餐桌。
成跃是个普通的程序员，在互联网公司上班，租二三十平的小公寓。这种公寓就像酒店里的房间那样，只供睡觉罢了。楼里有一处公用的厨房，有时他会买点菜做饭，然后端着餐盘上七楼的电梯，回房间吃饭。厨房没有公共就餐区。
从他的大学老师和同学眼里看的话，成跃现在未免惨了点。因为成跃很聪明，记忆力超群。很多人初学Java、C语言的时候完全不知所云，他不一样，看编码就像看图画般自在。成跃很幽默，不说话的时候是不说话，说起来就经常抛出许多梗来。而且成跃一米八几的个子，五官硬朗，手指修长。这样的人是自带闪光点的。
作为一个还不错的高校本科生，参加过几个比赛，刚入行就是七八千的工资，现在已经涨了很多。比同龄人要高出几个段位来。但几年下来他没攒下什么钱，也没有丰富的社交圈。只要不跟人合租，他习惯住在一个小房子里，收拾方便。
马帝不止一次跟他说：“你多少存点钱下来，不说为以后结婚用吧，至少租个大点的公寓。真不知道你的工资都用来干什么了？”
“丫的，我一个月光跟你吃饭蹦迪都花了多少了？”
没错，成跃是一个会蹦迪的程序员。
马帝说：“我的店快盈利了，盈利了马上带你飞！”
马帝开了个烧烤店，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我新研发了烤鸡头鸭头，味道还不错，晚上来吃饭吧。周末美琳没课。”
“二禾呢？”
“在外边实习，我没问她。”
“怎么了你俩？”成跃怪怪的。
“没什么，男人婆，女汉子，”马帝撇撇嘴，“惹不起她。”
“别带‘性别歧视’嘛，”成跃坏笑，“你不问她我问。”
打了电话，二禾说她有空，于是四个人约定晚上七点在“帝王烧烤”碰面。
“帝王烧烤”的门面和名字不相匹配，只有一间屋，摆五六个桌，剩下的桌在露天，十张从来没有坐满过。
成跃到了，马帝先拿了二十串牛羊肉烤着。二人喝啤酒之际，美琳跟二禾一前一后地来了。已是深秋，两个人的脸都被风刮得红红的。美琳穿着牛仔服帆布鞋，长发微乱，埋在围巾里的脸看起来还像个中学生。二禾一身黑，抄着手，裹得紧紧的，只有脸和露出的一小节脚踝看出肉色。
“有这么夸张嘛？”
“地铁上挤得冒汗，出了站一吹风冷得受不了。”
几个人又要了一些烤串和啤酒，美琳二禾爱吃锡纸烤，马帝特意弄了锡纸娃娃菜锡纸脑花，五花八门摆了一桌。
“学校课多吗？”马帝问美琳。
美琳摇摇头，“没什么课了，就是做实验，发论文。”
“瞧咱这俩研究生，都比我们有出息。不，程序员也有出息，只有我前途渺茫啊！”马帝左顾右盼，八点了还是没什么客人。擦桌子的呆呆宁在吃吃笑着玩手机。“不用工作真好，当时我也应该考研来着！”
“你？”成跃说，“四级都过不了的人？”
“起码你是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你不是就想干餐饮吗？”美琳饿坏了，一边塞着羊肉串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以为考了研究生就好了？研究生那么好当的啊？每天就是导师，论文，实验室，毕业了依然不知道干什么。”
“话说二禾毕业我不担心啊，天生一副女白领样，金融多吃香。但你一个学化学的，还是个女生，去制炸药还是□□啊？”
二禾瞥一眼马帝，“别给她压力了，美琳本来就焦虑。”
美琳果然叹了口气，马帝安慰：“没关系啊小美琳，女孩子有份工作能养活自己就好了，又不需要非得拼事业。事业，让成跃拼好了。”
成跃甩开马帝搭过来的胳膊，“你不知道现在女孩子喜欢做新女性吗？”
“同志们，我宣布一下！”二禾喝下一杯冰凉的啤酒，煞有介事地举起右手。
“你分手了？”成跃说，“有人要偷笑了。”
“谁？谁偷笑？”马帝把烤好的鸡头放在托盘里。“尝一尝，我觉得这个可以火。”
“别打岔！”美琳打了马帝一下，“听二禾说话。”
二禾表情挺认真。“准备读个博，我。”
这话主谓倒置，语气又云淡风轻的，有点微醺的马帝一时没听清，亦或是耳朵接收了信息但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成跃听清了，“二禾想去读博士。突然决定的吗？博士几月份考？还来得及吗？”
“春季考，还有好几个月，我觉得努力一下没什么问题。”二禾淡淡地，“学校成绩OK，论文该发的也发了，老师说我要读博他很支持。”
“考哪个学校啊？二禾你会离开这里吗？”美琳问。
“嗯，xx大。”xx大学是全国知名985，以金融出名。
马帝怔怔的，“你，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美琳又打他一下，“女博士不是很厉害吗？再说研究生博士生期间就可以结婚啊，又不影响。”
马帝说，“话是如此，但她好像没有要为终身大事考虑的意思，要一条路走到底了……”
“至少人家现在还有对象呢，你自己都没有还咸吃萝卜淡操心！”
“你男朋友怎么说？继续等你啊？”马帝讪讪道。二禾的男朋友比她大两三岁，已经参加工作好几年了，在机械公司做销售。
二禾沉吟了一会，“我还没有告诉他。”
“真够可以的，先斩后奏。”
美琳继续维护二禾，“考不考博本来就是自己的事，跟男朋友有什么关系？难道她男朋友不同意她就不考了吗？两个人在一块应该为对方有更好的发展而高兴，而不是互相牵绊。如果现在二禾的男朋友有很好的晋升机会调往外地，二禾也一定会支持的。”
“话说的好听，可是如果两个人把对方安排在未来的计划中的话，对于考博也好，去外地也好，出国也好，都要考虑到对方不是吗？因为你的决定是会影响到对方的生活的。”马帝反驳。
成跃敲敲桌子，“考不考博当然是二禾的个人意愿，只要二禾决定了，我们肯定无条件支持。只是我个人感觉金融没必要再去读博士吧，二禾该早点出来工作积累经验啊。还是说，二禾更想搞学术？以后要留校当老师吗？”
二禾说：“只是想再深造一下。研究生期间没有出国挺遗憾的，这个学校交流项目特别多，我想博士期间出国一年。而且这个学校有很多人可以申请到费用减免名额。”
“出国很难吗？你想出国报个旅行团就行了！”
二禾瞪着马帝，“又不是每个人都是大城市土著，收收房租就有钱旅游了。”
马帝被怼的一时嗫嚅，只能小声嘟囔一句，“博士学费也不便宜吧……”
“我有奖学金。”二禾没好气。
气氛有一丝尴尬。
没错，马帝虽然烧烤事业干得不红不黑，但他家却是大城市里有三四套房的“普通平民”。当然，银行账户里也有一些积蓄。马帝学业一般，有了当地户口的加分政策才如愿进入成跃他们的大学。才华一般，学吉他手弹废了也没学出个花来。现在的事业也一言难尽。但他有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独家优势――他是个纯粹的一线城市土著。这就使得他的失败下面并不是黑漆漆忘不见底的深渊，他总有后路可退。
另外，虽然马帝的感情经历几乎空白一片，但马帝的父母似乎并不太着急。因为在他们看来，马帝只是还没用心找。只要他决定要成家了，他有房有车的城市户口就是完美加分项。
成跃咬了口鸡头，吐出鸡骨头，试图打破僵局，“这个味道还不错，下次烤点鸡屁股鱼眼睛牛□□之类的吧，做黑色料理烧烤第一人，专门给现代人释放压力。”
“会有人吃吗？”美琳认真地问。
“肯定有。这就跟看吃播一样，吃辣椒吃芥末吃柠檬，明明吃的肠子都快溢出来了，恶心极了，还是有很多人看。”
“给主播刷礼物也是这样。明明自己挫得很，每天一个人上班下班没有性生活，不赶快去参与一下正常社交，却要给不认识的人刷玫瑰花。”
“更可怕的是有家庭的，老婆孩子都照顾不好，打赏主播倒很大方。”二禾接话，“男人都是傻子吗？他们不知道主播都是在一个个格子间里上班，工作内容就是花尽心思讨好他们吗？”
“花钱买开心不好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马帝继续和二禾杠。
“随便，只要你愿意浪费你的情感。”
“照你说，看电影也是在浪费情感。因为电影也是虚幻的。”
成跃打住，“你又不打赏女主播你激动什么！”
“啊这虚幻的人生！”美琳打了个嗝。
大家都笑了。
晚上10点，尽管地铁还没停运，但马帝坚持送女生回去。美琳住学校，二禾跟男朋友住外面，一人送一个。
“我送二禾。”成跃故意说。
“去你的吧，明天我就给美琳介绍对象！”
成跃耸耸肩，表示无所谓的样子。
在地铁的某一站和那两位分手后，成跃找了空座和美琳坐下来。地铁轰隆隆的，车厢里很温暖，热气和酒气把美琳的脸熏红了。成跃递给美琳一只耳机。
“山形瑞秋。”
两个人静静地听了一会。噪音很大，音乐声便也开的很大。知道这对耳朵不好，但音乐一直循环到地铁到站。
外面的秋风强有力地袭来，美琳跑了两步，摇摇晃晃的像个鸭子。
“这是秋天？这爷爷的是冬天吧！”
“哦，你冷吗？”成跃问。
“冷死了。”
成跃捂住领口，“幸亏我穿的厚。”
美琳瞪他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成跃把外套脱下来，美琳不客气地披着了。
“我说，二禾恐怕跟她男朋友要分手了。”美琳踢着小石子。
“你怎么知道？”
“一种感觉。”
“那依你的感觉，咱们可怜的马帝同志有希望吗？”
“没有。”美琳幸灾乐祸的表情，“哈哈，感情就是这样，永远不可能让你称心如意。”
一个人回去的路上，成跃突然意识到，他跟美琳之间竟然毫无罅隙，依然朋友一样泰然处之。在一丝温柔的安心后，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难过。明明是那么合得来的朋友，但却不能做合得来的恋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成跃的狐朋狗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