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春风共余生》燕北飞

11、口是心非情两伤

　　杨不悔推门进去，清云靠在床畔守着，见她进来忙站起身来，轻声说道：“杨姑娘……”杨不悔看着沉睡的殷梨亭点点头，示意他别出声，低声道：“白日里我睡足了，换我在这守着他，你和清羽去歇息吧。”清云看了看殷梨亭，点点头出门去了。
　　杨不悔坐到他床畔，看着熟睡的他，他眼角的轻褶，轻声说道，“对了，是一种心疼，心疼你的孤寂，心疼你的过往、心疼你……”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已近两月，殷梨亭不仅双手能活动自如，还能站立一盏茶的时间，这日难得的艳阳高照，给这初冬的平添了几分暖意。杨不悔推着殷梨亭来到院子里坐下，笑着对他说道：“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看着他有些蓬乱的发髻，进去拿了梳子出来，“清云今日瞌睡未醒吧，将你的发髻竟梳的这般凌乱，我重新给你梳。”说着解开他的发髻轻轻地梳起来，回武当后这些事之前都是清云做的，头一回杨不悔这般正儿八经的给他梳头，殷梨亭有些不太自在。
　　杨不悔坐在他身后的石凳上，见他乌黑的发里已零星长出了银色的发丝，手上微微一滞，有些心酸，殷梨亭见她停了动作，疑惑地回头看她，“怎么了？”杨不悔轻扯了一根白发递过来，“你看呀，你都有白发了……”
　　殷梨亭笑道：“一个人老了自然会有白发，倘若每次见到白发，你都这般拔了，用不了多久我就成光头了。”杨不悔轻轻一笑，“那不正好，也省了我和清云替你梳头了呀。”面上笑着，心头却有些失落。正当她替殷梨亭绾好发髻，张无忌走进院子来，杨不悔笑着喊：“无忌哥哥。”
　　张无忌点点头，“不悔妹妹，殷六叔，这几日可好些了？”殷梨亭笑道，“多亏了无忌你，万没想到我还能站起来。”张无忌摇头，“是无忌无能让三伯六叔白白多受了苦楚才是。三伯的伤势已久，没有六叔恢复的快，但也无大碍。”
　　然后对杨不悔说道：“明教一直在探访大师伯他们的下落，却毫无音讯，派出的五行旗各掌旗副使都已回转，却独独锐金旗掌旗副使未见踪迹，我同杨左使前去寻访寻访，大抵几日便可回来。不悔妹妹，得劳烦你多照看六叔了。”杨不悔点点头，“无忌哥哥放心吧。”
　　午后清羽陪在殷梨亭身旁，殷梨亭看着他说道：“清羽，几次三番见你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清羽仿佛就等着他问出这话，脱口便说：“师父，不悔姑娘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
　　殷梨亭脸微红，侧首不看他，“你提这个做什么。”清羽幽幽的说道：“师父，你还记得十岁那年上山时我说过我有一个姐姐吗，她死的时候与不悔姑娘一个年纪，她的性子也很像不悔姑娘，却为了那个不爱她的男子殉了情……师父，你知道吗，你中毒那天我看到不悔姑娘的神情，同我姐姐死的那日如出一辙，当时我就知道，倘若你有一个不测，不悔姑娘也不会独活了的……如果你只是将她当成纪晓芙的替身，我、我真替她感到不值！”
　　殷梨亭白了脸色，欲辩解：“不、不是的……”清羽打断他，“你不曾把她当成替身，却不肯正视对她的感情，给她应有的名分，还占着她对你的好，就这般心安理得吗！”殷梨亭嗫嚅，“我……我不是……”
　　清羽又打断他，“她还青春年少，不知情为何物，多半是因为想补父母之过才想对你以身相许，你这般拖泥带水，是要苦及她一生不成！”“我没有……”清羽继续说道：“你是我师父，我尊你敬你，但只此一事，我却觉得你错了！”说完便转身跑门去，差点撞上正要进门的清云。
　　清羽跑到后院的练武场，舞起剑来，剑法凌乱，内力冲撞，以剑撑地，思绪翻飞，那番话如果十年前有机会对那个男人说，他姐姐是不是可能就不会死，不会那般想不通，不会那般不值得。随后凄然的笑出来，不，那个人不是他师父，他根本不爱他姐姐，他姐姐也不是杨不悔，所爱非人遇人不淑！
　　清羽调整好自己紊乱的气息，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方才忆起亡姐乱了思绪，说的话实在不敬，走回殷梨亭的房里，清云正将药膏收起来，见他低着头沉默的样子有些不解，“清羽你怎么了？”清羽没有作声，走到殷梨亭身旁，见他低头沉思，便直直的跪了下去，扶着殷梨亭的胳膊道歉，“师父，清羽只是想起了亡姐，才对你胡言乱语这般不敬，求你罚我吧……”
　　殷梨亭回过神侧过身子伸手扶他，叹息道：“你虽言语冲撞，却也不无道理，是我只贪图眼前的陪伴，从未替不悔想过一二，我知道该怎么做。”
　　清羽急急的说道：“师父，你别误会，她曾说过不是……”话还未说出口，杨不悔端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进来，“殷六叔……快尝尝我亲手熬……”看到清羽跪在殷梨亭身前，清云傻站在一旁，有些疑惑，“这是怎么了？”
　　殷梨亭轻笑道，“清羽是在自责最近疏于练习武艺，昨日差点败给你。你又做了什么好东西？”手下轻轻的握了握清羽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再多说。杨不悔走过去，眼中满含笑意的看着清羽，“就算输给我也不用这般吧。”
　　清羽讪讪的站起身来退到清云身旁，然后拉着清云出了门去。杨不悔转头对殷梨亭道：“是我在后山抓到的鸽子，给你炖成汤，有养气补血的功效。”殷梨亭抬手想接过碗，杨不悔摇了摇头，“我喂你。”
　　殷梨亭直直地看着她，咽下她递过的汤，眼里神色复杂，杨不悔问道，“做什么这般瞧我？”殷梨亭坦诚的说道，“只是想多看看你。”杨不悔红了脸，倒不曾听出他话里的异样。
　　清云被清羽拉出房来，有些好奇的问他，“你跟师父说什么了？为何提到你姐姐，还说到不悔姑娘，她俩又不相干呀？”清羽走在一侧，看了他一眼，感叹道：“清云，有时我也挺想活得像你这般没心没肺，也会少些心烦的事。”
　　清云反应了一会，涨红了脸气道，“你是拐着弯说我傻是不是！我从小跟在师父身旁，就想着同他学好武艺，虽没有你这般心思玲珑，但你也不能笑我缺心眼！”清羽笑出来声，“傻和缺心眼，不都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嘛。”然后回头望了一眼房门敛去笑意，轻叹：“希望师父是真的知道怎么做。”清云看看他，又看看房门，实在想不透他在说些什么。
　　第二日清晨，杨不悔刚起床出房门来敲隔壁的房间，打开门的是清云，杨不悔张望了一下，“嗯？殷六叔呢？”清云回道：“让清羽带着去了俞师伯那里，特地交代了让不悔姑娘你先自己用早膳不必等他们。”
　　杨不悔点点头，也不太在意，自个儿用了早饭，便去了练武场练武，这两个月来她早已将神门十三剑练的融会贯通，就连清云都已经不是她的对手，清羽还能勉强同她打个平手，还顺将武当梯云纵也学了来，果然如殷梨亭当初所料，以她的资质学得了武当梯云纵，竟能出其不意的抓下歇在梢头的小鸟儿，才短短两个月却早已今非昔比。
　　直到近晌午，杨不悔回到院里，清羽坐在院子里有些百无聊赖，她问道：“清羽，殷六叔呢？”清羽撑着脖子侧首看她，回道：“回来就说自己累了，便歇下了。”
　　杨不悔担心，“可是哪里不舒服吗？”清羽摇摇头，“没有，他嘱咐了让我们不要打扰他，包括你。”杨不悔隐隐觉得哪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一直到傍晚，她才意识到，殷梨亭是在躲着她？
　　杨不悔猜到了这处有些恼意，好端端的他又在想什么？想着便不顾清云的阻拦，推开了他的房门，只见屋里头昏暗暗的也未点灯，殷梨亭就坐在那里背对着门口，也看不到是何表情，清云急道，“师父，你知道我是拦不住不悔姑娘的……”
　　殷梨亭轻叹，“你先出去吧。”清云出去了，杨不悔走到他身后问道：“这一日做什么躲着我？”
　　殷梨亭沉默了一会也不回头，沉静道：“不做什么，只是不想见你。”杨不悔皱眉绕到他身前，只是屋里昏暗，也不大能瞧清他的表情，“昨日你还说想多看看我，今日却又说不想见我，你这性子怎的这般令人捉摸不透！”
　　殷梨亭轻声一笑，“没错，连我自己都瞧不清自己，何况是旁人呢。我想多看看你，不过是觉得你长了一副晓芙的样子，看着你我便觉得晓芙始终在我身旁不曾离去，让我这十几年的情意总算有了寄托之处。”
　　杨不悔脸色一白，“你是说，这些日子来你始终将我当成我娘的影子寄托感情？”殷梨亭笑着看她，“不然呢，你以为不过是这几月的服侍照顾，便能让我抛却对晓芙的情意，来欢喜你不成。”
　　杨不悔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竟点点头，“你说的倒也不错，只是我不管你是将我当成我娘的影子也好，还是当真有几分喜欢我也罢，我都不在意的，我只是想陪在你身旁，你累了有我服侍，你孤寂有我陪伴，你不开心有我逗趣，如此我便觉得很开心。”
　　殷梨亭闻言，掩在袖下的手紧紧握住了椅子，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带着嘲讽的意味，“只是如今我伤势渐愈，我才渐渐觉得看不得你，你是杨不悔，你是晓芙和那杨逍生下的女儿，有你在我身前，我无时无刻不会想到你父母给带来的耻辱，我沦落到这般不堪都是因为你的父母，因为你！”
　　杨不悔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颤抖着唇问他，“你是说你觉得我是你的耻辱？！”殷梨亭直直的盯着她续道，“正邪不两立，你始终是明教中人，在我身旁待久了始终有辱我武当的威名，更有损我的名声，明日你便搬去凌云苑不必再在我身前照顾。”
　　杨不悔听到他要赶她走，眼中的泪便流下来，蹲到他身前伸手拉住他的手背，“殷六叔，不悔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你不要赶我走……什么正邪不两立……我不在意……”殷梨亭顿了顿，轻轻的扯出手，低声说道：“可是我在意。”
　　杨不悔睁着泪眼，啜泣着看他漫无表情的脸，看看自己空荡的手，心宛若被浸入冷冰的井水里，一直往下沉，缓缓的站起身来，轻轻地后退两步，“殷梨亭，枉我以为你与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伪君子不一样，是我看错你了！我杨不悔虽然喜欢你，但也不会恬不知耻的纠缠你。”
　　说着便哭着跑出门去，屋里的殷梨亭也霎时流下眼泪，低低的哭出声来，原来说些违背心意的话，竟是这般的痛彻心扉，伤人亦伤己。微微站起身来，才走了一步便又坐了回去。就让她恨他吧，哭过了便就好了，青春正艾的年纪，该有属于她的幸福，自己已凄苦半生，何必再去耽误她。

作者有话说

　　emmm……只是小虐一下，小虐哦，后面都会甜的，我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