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75、黑化

　　“陆·知新，你的作业呢。”

　　我递给兰德尔，很诚恳地说道：“麻烦你来收作业了。”

　　他狠狠瞪我一眼，拿了我的作业本就收走。

　　这节是音乐课，课后作业是每天听五段旋律记谱，一周收一次。
　　实在不知道为何单门课程的作业也要班长来收。

　　音乐课代表是个娇小的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低了低头，我做个手势表示理解。

　　“难怪女生那里对你的评价都很好，还真是绅士风度。”乔凡尼走过来说道，“堂堂班长收起了作业，啧。”

　　这是为难我呢？

　　我也觉得好笑，收个作业，盯着我不能抄作业不能漏作业，这对我有什么损失了？促进我学习，真是谢谢他了。反正我也不会落到他手上，以为这就是对付人了吗？挺可爱。

　　“事事躬亲，我们的班长挺负责的。”我隐晦地说道。

　　乔凡尼凑近我边上说：“他可把你当成假想敌了，天天说你要挤掉他当班长。”

　　我成绩优异，风度礼仪俱佳，进入八班必然对原本的格局会产生影响，尤其同是男性竞争者。

　　我装作无奈地苦笑，“要是他打听过我，‘知己知彼’，那就该知道，我可是个最与世无争的隐士。”

　　他点头，也承认，“在众多的优秀生代表里，也就你身上没什么班干部的头衔。”

　　在教室里说话，周围或多或少有同学听着。

　　“况且要是我做了班长，我从来懒得管事，要我像这样‘事事躬亲’……还是饶了我吧。”

　　乔凡尼哈哈哈笑了起来，引得兰德尔恶狠狠瞪过来，我更是一脸无辜地抬起手。

　　“你可真是个妙人，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乔凡尼笑道：“不过再早的时候，你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和我结识呢。”

　　“什么会不会的，那是缘分没到。”

　　我们开着并不走心的玩笑，就像是许多时候不知和什么人一起笑了一场。

　　更让兰德尔以为我们是一伙的。

　　同为男性班委，班委原本的设立就是三权分立、互相制约，兰德尔和乔凡尼之前有竞争也是很正常的事。
　　无疑他看来，两个让他最讨厌的人结盟了。

　　傻孩子。

　　“听说你报了许多社团？”乔凡尼虽是在问，却是肯定句。

　　“哈，被朋友拖着报的。”

　　“加西亚·凯因？”

　　“嗯。”我脸上露出腼腆的无奈。

　　“他可是个风云人物，果然都是优等生的经验嘛。”

　　“我打量着，你们都快传疯了吧？他确实很厉害。”我说。

　　乔凡尼道：“连你都这么说？”

　　“难道不是吗。”

　　也就这时候音乐课代表，刚才那个叫做须夏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她有些脸红，隔几步，一群女孩子在哄笑。

　　乔凡尼用揶揄地神色看我。

　　“陆同学，听说你的七弦琴弹得很好是吗？”须夏问道。

　　我有些无措，“啊，会点。”

　　乔凡尼凑趣地指着我：“帮这个家伙翻译一下，就是‘很行’。”

　　“喂。”

　　女生们又是笑作一团。

　　“那能邀请你来客串一下乐团吗？是我们年级的女生，主要是我们班创立的社团。”她看我要反对，截口道：“有加分的！”

　　“我已经参加很多社团了，可能时间凑不上。”我含蓄地婉拒。

　　乔凡尼在旁边撬边：“这家伙可不差学分，你们用学分可没法拖住他。”又说：“不过看在是各位可爱的女士们的份上，我愿意为各位游说一下这家伙。”

　　我苦着脸看他有什么话。

　　“亲爱的陆同学，你怎么忍心去拒绝几位女士们的邀请呢？时间嘛，挤挤就会出来的。”

　　其实我们这会儿都是在玩笑游戏。

　　我也嘲他：“看来不是我要去，是你想去为姑娘们效劳。”

　　他也是脸皮厚，油滑地笑起，“要是我有你这能耐，我也乐意之至。”

　　“好吧。”我对须夏说道：“也算他一份。”

　　银发少年指我笑骂：“他就是不吃亏。”又跟女生们半真半假地讨功：“这下我可不但帮各位找到了个乐师，连我自己也搭进来了。”

　　女生们更是笑了起来。

　　我看他也是喜欢逗女生，正在进入青春期的少年都在渐渐对异性有了瞩目，那个划三八线大战的年纪已经悄悄过去。

　　问她们：“社团的名字是什么？”

　　女生们没回答，先笑作了一团。

　　我和乔凡尼面面相觑。

　　最后是鹿铃回答了我们：“温丝莱特女子乐团。”

　　这下引得我和乔凡尼面面相觑，反应过来后我要去踢他，他一溜烟往外跑。

　　“坑子！”讨好女生把自己卖了。

　　他在前面懊恼地大叫：“我也不知道的，我也是受害者！”

　　*

　　等这天课结束，我到伊萨克的宿舍去。

　　一进门就遭到了拷问。
　　被他堵在门口不让进：“听说你就要成为八班的风云人物了？”

　　“啊？”

　　“他们说你就要选上班委了。马上就第一学期期中改选了，他们会选你做班长吧？”

　　我睁大眼，惊讶地张开嘴：“我怎么自己不知道？”

　　他狐疑地看向我：“可我总觉得你要成。”

　　“求你可闭嘴吧，先知。”我推开他的手进房间，“说好的，隐士二人组永不背叛。你不知道近来我被那个小四眼怎么斜眼瞧的，你这话可千万别传出去给我惹祸啊。”

　　他倒不好意思：“你在哪儿日子可不好过吧？也是，一个外来户，受排挤也是正常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对过去的好友说谎。但是真相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

　　“可我还是觉得，陆是一个必然要做王者的人。”他嘀咕道。

　　我朝他摆手：“求求你可闭嘴吧。”

　　他不说话了，过来拿给我要借的书。

　　说起来的话，退到八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的打击，要说唯一觉得不方便的，就是图书的借阅权。

　　“我们这算是在犯罪，照理说，青少年是有‘禁书令’的。我在帮助你看书，我也在犯罪。”伊萨克道。

　　“所以你理所应当刮分走了我每个月的补贴。”我苦着脸，知道自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到八院后已经扣工资了，地主老爷，你看我这个长工今年还过年吗？”

　　“省省吧你！外面还有那么多商家在资助你啊，大富翁。”伊萨克不满道：“他们都是资助有前途的尖子生，你都发大财了，给我赚点小钱怎么了？”

　　我其实也就是想跟他斗嘴而已。

　　至于书籍，确是他卖了我一个大人情。学院禁止九院的学生把书籍借给其他学院的学生，这确实在犯忌讳。只是另一方面我很清楚，即便不是伊萨克来借给我，学院一定会用某种办法来满足我的阅读权。
　　就像在保育学校。现在想起来，真是处处是破绽：我们翻墙的杂物间，正好就是几个抽屉能当楼梯爬，气窗翻过去还有软凳帮助下落。书册以儿童读物为主，那么既然说儿童禁书，又哪里需要进儿童读物？教师是成人，自用不上。

　　我们两个孩子，绕过一圈大人能进入的可能有多大？平时管理那么严格，就下午午睡时候松懈了吗？并且偶尔一次能绕过这许是运气，那时候我们天天去翻墙看书，再谨慎，这么高的频率之下不被成人们发现，那只能是成人们突然都眼瞎了。
　　然而要说最大的破绽，就是每天坐在图书室门口的都是老校长。

　　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军部下达的某种命令，要保证我们的阅读权。

　　此时我也不想和伊萨克说穿，学校的管理制度其实很严，说了不能借给其他学院，绝不是我们私下这么交涉就能骗过的。说穿了，还是有放水的成分在。

　　“为什么不找加西亚？”伊萨克用手撑着头，“他一定很希望帮你做些事……嗯，事实上，你这么被处分了，他一直觉得是他的责任。”

　　“怎么会这样想呢？”我道：“我不找他，主要是因为……他会审核我看什么书。”

　　我们都是一脸无奈。

　　伊萨克道：“现在我也想通了，你要真的当上八院的班干部，挺好的。然后再想法混点好成绩，做个优秀生代表，就又能回来了。”

　　我没说话，历来被退的学生，就没再被收回去过，九院只有不断往外退人，入学时一个班三十出头，等毕业时可能只有一半了。

　　“那你还是回去吧。”他突然说道：“在改选前你还是和你们班的人打好关系，也就这几天了，你在挤掉别人的位置，或许你自己没知觉，但已经威胁到人家了，小心点。”

　　他是又预感到什么了吗？

　　我用眼神询问。

　　“或许吧，我总觉得你们班近期会有争吵。”他关切道：“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做干部，就当是自保吧，小心没过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