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世界》江陵春

148、阴谋开端

　　“关于他的事。”凌涉脸上得意而作怪，“你要就不想知道他的事。”

　　“不想。”

　　冷漠地回复后是我内心的愤怒。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连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都能以一副熟悉的口吻嘲弄我心上的伤疤？

　　在这个大厅中的同龄人无论出于家世还是能力，或者是两者综合，在二三十年后都是有可能作为各自世界中的执政者。大家在年轻时结识，既可能成为合作者，也同样是竞争者，正如我们对此次参赛的选手进行了摸底，其他势力也会对我们的情况进行打探。

　　我的过去不是秘密，我还没成为第七世界机密的资格。正如我方打听到凌家这位少公子的详细资料，从他所有的求学经历乃至于他写过的政治辨析小作文。从这个程度上来说，我们互相了解的对方比朋友还要详尽，但这并不代表素昧平生的他就能这样揭开我的伤疤。

　　听到我的拒绝，凌涉更是鄙夷地冷嘲热讽，“还以为你对他多上心。”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眼角瞥到凌家的人已经靠了过来，对着他就笑了。

　　是凌家第三代的两个担任少校的子侄，一个和我赔好话，另一个仗着族兄的身份去拉开凌涉：“老七，怎么这么和客人说话呢。你就算欣赏人家，也要好好说。”

　　凌涉偏不领他族兄这番好意，本来能按下去的事，他对着这位族兄也不买账，“滚开，你以为你就有出息能教训我了！”

　　说完拨开人径自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我心里觉得好笑，都装得意外又不解，实则都是最喜欢看人笑话的。

　　凌家在人前上演了一幕兄弟不睦，要说不是在家族里就是这样才怪了，估摸在第二世界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偏这次对着全星系丢人了。

　　这两个青年还算机灵，和我解释，“小陆先生也是少年天才，名声在外，七弟也是心生向往。”

　　同伴几个还在为我不忿，我对凌家人笑道：“少公子是性情直率。”

　　他们再三致歉，等人走了，菲尔曼有些不甘，“你就这么好说话？”

　　“不然呢？”我说，“凌家出了这么个人，够他家头疼的了。场面上出的丑是折的他家面子，这时候我把自己摘出来才是真的。”懒得理，凌涉出了事，到时候拿我出来陪绑，哪怕是当对他桀骜不驯的正面照组，也让我卷入是非了。

　　马克西米兰也同意我的想法，却更多想到，“无论你愿不愿意，怕是要叫他恨上了。那这几天你的安全……”

　　“听说他的异能是‘能量’。”米丝耶娃插话道：“他七岁时就是因为叫一个小镇消失了，各行星之间都有监视，地质上的变化掩盖不住，这才曝光出凌家有了这么个‘天才’。”

　　听了就叫人心情沉重，凌涉这个神童的出名便是因为使得一地产生地质变化，顷刻间夷平了一个小镇而暴露在全星系之下。当时的事件很大，地质上一个小镇的消失是没法隐瞒的，其他世界都指责第二世界在研制“地幔”武器，因为曾经地球的流亡就是因为对地心进行了破坏，从此后任何对行星内部的破坏都成了禁忌，无论哪个势力现行研究行星武器都是将自己站到了其他势力的对立面上。当时几乎要闹到其他世界武力干预了。
　　迫于压力，第二世界只能公开，是他们的一位“神童”异能失控造成了地层塌陷。其他世界当然不会买账，大张旗鼓拿到个把柄，就用一个毛孩子搪塞了，一起成立了调查团对孩子进行测试——应证的结果确实是凌涉有这样的能力。

　　一个小镇在地质上突然消失了，是真正山陵变成了平原，河流没存在过一样，表面上看来平静安详的原野，如果不说的话绝没人会想到有一个小镇掩埋其下。
　　灾难来临的时候是深夜，根本没人来得及逃出，几万人就这样被活埋了。

　　却也没法去问责一个七岁的孩子。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凌涉既是一个天才又是一个恶魔。

　　“他的异能至今是个谜，是第二世界的最高机密。”我说，“我不认为只是‘能量’这一类的异能。”

　　同伴们却对我很有信心，“陆的异能是无效化，凭他如何又奈何得了什么，再说他也没敢真在大庭广众下对你动手。”

　　“那是我清醒着有防备。”我摇头，“没有人的异能是完全无敌的，只要是人就会有松懈的时候。”就比如那一年我会被加西亚控制。

　　“这说了倒是了，你总要睡觉的。”菲尔曼说道，“要不我们晚上轮流守夜？”

　　我觉得好笑，“你们就确定是他要对我不利了？轮流守夜，第二天都怎么比赛。”

　　“陆。”

　　我摆摆手，“别想太多了，算计我又没什么好处，我出去透透气。”
　　人前说得轻松，笑着走出去，只是因为我清楚如果我真的是被凌涉这样的人惦记上了的话，我一个人待着比其他人跟着我更好。

　　看着外面清冷的月色，第二世界也造出了类似“月球”的卫星。作为地球人类的子孙，即便到了遥远的时空里也会依旧模仿着过去，似乎这是人的通性，到了新的地方也会把办公桌收拾成以前的格局。大概连心情也是一样的，即便环境变了，依旧有着同样的情结。

　　正一人在庭院里走，惊叹第二世界也会有这样有着雕塑喷水池的精致花园，抬头瞥到一根树桩上高处蹲着一只黑豹，猫眼竖瞳盯着我看。

　　这好像是……李琳的宠物？

　　“阿尔法。”少女的声音叫道。

　　我回头，是穿着银色礼服的李琳走过来，看着我挑高了眉毛。
　　虽无奈，我也知道自己讨嫌，客套问候句，准备闪人，却听少女说，“原来你是个独行侠。”

　　我停下脚步。

　　“你不和你的同伴一起，难道不是独行侠了？”少女狡黠地说，“你们第七世界的体制，上面给你铺好了路从现在就去拉帮结派了，你怎么不去完成你的任务。”

　　“小姐倒是对我们世界的事知道的不少。”我反问，“那你又为什么落单？”

　　“我不一样。”她说，神情又变得很冷，“我的家世在哪儿，就能帮我挡掉很多事。我又懒得和那些人交际，他们给不了我什么好处，还想从我这里要好处，这样的人我理他们做什么。”

　　我点头，她这样说倒是很对的。那些想问她要好处的人，哪怕她不给面子甩脸了，为着好处他们也会忍，真不用担心得罪人。

　　“但你不一样，你们第七世界不一样。没有家族，很多事就要你自己拼来。”她说。

　　不用拼爹是给有才华的人机会，但同样，因为整个社会都没有“爹”可以借，青年人就要靠全靠自己的努力去聚拢势力。

　　“多谢小姐提醒。”我中肯地说道，又笑，“不过以小姐刚才的理论，给我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忠告，对您并无什么好处。”

　　她瞪我。

　　“你的处境并不好。”她说，“谁能不能凭少年天才的名头作一辈子用。”

　　我似是在她的话中得到了某种明悟，不止对我，对这里少年们都是同样的道理。要么便不出头，既然想要做一番事，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上，便没有退路。

　　这真是一个心如明镜般的姑娘，或许她的出色，正在于她比我们中大多数人都能明白自己的处境。

　　“谢谢你。”我说道，并且确切地认为我应该感谢她。

　　她瞪了我一眼，回了一声哼。

　　“他们是不是让你请我跳舞。”她突然凑近，兰花沉醉的香气，一颦一笑美丽确如她的香气一般冷冽。

　　我愣了下，老实说李琳很美，却是那种叫有自知之明的人心生退却的美。

　　吃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却也不会自作多情。还没想好怎么回复，酒会大厅内突然爆发出女人的尖叫——
　　“啊啊啊——”

　　再紧接着，连着几声爆炸，整幢建筑都摇晃起来，尖叫着的华服男女们跌跌冲冲逃出来。

　　黑豹已经潜进到李琳的身边，我看了情形，对李琳说，“小姐，请您移步，我们现在应该到开阔处。”

　　李琳也没废话，“劳你带路。”

　　没什么带不带路的说法，只是我们现在都与自己的队伍分开了，而在人生地不熟又不知情形的状况下最好的就是两人成行。
　　不动声色带李琳往空地上走，几乎所有逃出的人都在此聚集，因为来宾中较多异能者，故此人们的情绪都还算稳得住。

　　趁着夜色我们混入人群，很快各自回到自己的队伍里，全程都不置一词。
　　见我回来，我的队友担忧之色消散，都很自然地当做我一直没脱过队一般。

　　“出什么事了？”我小声问马克西米兰。

　　他也不动声色回答我，“不知道，突然有人尖叫，后来跟说好了似的有人开始逃。”他和我对视一眼，互相都知道对方能想到。

　　为什么要逃？来宾大多是异能者，因为有超与常人的能力这些人大多都很自信，绝不是听到些声响就会惊慌失措的。

　　“在突发意外的时，有人先逃，会使得其他人跟着逃。”这就是群体的心理效应，应激之下，个体会下意识选择从众。

　　马克西米兰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是在客中，其他人逃的时候我们不跟着走反而显得可疑。”

　　我看着辅楼冒出浓烟正在起火的二楼，只是这样的火情的话，常人都能摆平，楼内的设施完全能应急熄灭。而这些异能者任谁都能轻松解决。
　　真就像是预演好的阴谋。

　　“不管是什么，等着看好了。”我说，“想要设局的人总有目的，有目的，谁得了利一目了然……其实想那么多做什么，要头疼也不算我们。”

　　第二世界内部自己的矛盾就不少，除了历史遗留问题，少部分反对组织搞事，就执政政府内部也是不睦。第二世界已有军政府变为联邦，这不过也就是三十年左右的事，之所以是“联邦”，即分为了几大军阀平分星球，执政在三大世家里兜圈，如今凌家为执政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其他两大世家又岂会罢休。
　　这些都是他们内部的事，对于外界的人，自然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

　　——只要我们这些外来者不去做了别人的刀。

　　但是既然已经布局，便还是等来了下文。

　　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已经进入建筑物，而在空地上，第二世界的官员也在任劳任怨统计人数，听从抱怨。都是贵胄子弟的多，这样一群人不体面地被赶出，就有少爷小姐发脾气的。
　　尤以第五世界为甚，那是个帝国世袭的世界，过来参赛的少男少女们是在这个年代少数依旧有贵族头衔的真正贵族们。

　　听着那些公爵伯爵歇斯底里地发泄怒火，负责接待我们的这位外交部官员抹了把汗，几天过来也算是熟人了，对他那位负责第五世界的同僚表示了同情：“真是太不容易了，他每天有时间就要拿出小抄来背敬语表，对皇子和对公爵说的话都不一样，天呢。”再一次表达了对第七世界公务员的向往。

　　统计了我们的人数，客气地问过还有什么需求后，他本来准备闪人了。却见联盟界内军的军人过来把我们这些外来者们都围住了。

　　“这是怎么了？”这官员跟我们打声招呼，“各位稍待，我去问下有什么事。”

　　作为外来的客人，各世界的人都显现了愠色，如果说刚才是装腔作势摆派头的话，现在是真的怒了。

　　“他们疯了吗？这是要和其他世界都宣战了？虽然人不多，但用军队包围各界的使团，性质就不一样了。”菲尔曼说完，被霍尔瞪了一眼老实了。

　　作为领队，霍尔原本在和我们带来的其他工作人员说话，这时也靠过来了。

　　菲尔曼更是缩紧头颈，生怕挨揍。

　　也就这时候第五世界的人爆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接下来他们的人冲上去几乎要和第二世界的军人动手了。

　　霍尔问我：“你看出是什么了吗？”

　　我点头，“他们的皇子不见了。”五皇子开幕式上露过面，是个胖子，那么一个庞然大物在他们的队伍里不见了是再明显不过的事。

　　难怪第二世界的军队也敢围人了。

　　五皇子死了外国，那还真要是一件即将震动全星系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