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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二十: ...

  •   来到浣城已是七天,萧弦没事的时候就带着慕容离和亲卫队去爬山,顺便采些能够食用的酸果;当然,萧弦没空的时候就只让亲卫队去采,反正慕容离一个人吃不了多少,一座山还是够用的。

      慕容离还是老样子,看见油腻的菜就吐,最近一直拿山上的野果当饭吃,脸色虽是一如既往的苍白,却瘦了不少。

      萧弦很矛盾,他似乎能够隐约猜到慕容离是怎么了,但又不能确定,也不敢叫大夫来看,看着慕容离日渐消瘦,他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慕容离端着一盘野果坐在沙场旁,看着萧弦训兵,忽然一只通体雪白的鹞鹰落到沙场的横杆上,就在慕容离旁边。

      第一次看见真实的鹞鹰,慕容离惊讶地伸手去抱起它,鹞鹰微微瑟缩了一下,乖乖地呆在她怀里。

      慕容离用手指顺着它的羽毛,忽然从指尖传来丝绢柔软的触感,慕容离低头,看见它的脚上确实绑着卷裹成团的绢布。

      原来是只信鹰。慕容离轻轻地把绢布解下来,会是写给谁的呢?

      离儿,怎么样,阵前的生活不好受吧?那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你瘦成竹竿的样子了,这个时候是不是很想我啊?我这里可有好多酸酸甜甜的葡萄啊。啊,对了,有
      荔枝了喔~你想不想吃呢?这只鹞鹰可是我专门为你买的哦,花了我五两银子啊,不过我觉得很值哦,那么,你是不是很感动呢?

      字迹清新,字体飘逸,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慕容离很熟悉这种香味,自己当初在腾龙阁当“丫鬟”时每天都要磨的。

      慕容离再次粗粗地扫了一遍,几乎可以想象苍蓝一边写信一边贼笑时的场景,失笑,苍蓝,你笃定我在浣城揍不到你是吧?

      抱起值五两银子的鹞鹰,慕容离匆匆回房,却忘了跟萧弦打招呼。

      看着慕容离纤细的身影隐于拐角处,萧弦皱了皱眉,那是信鹰,应该是苍蓝给她传来的信。

      给他回信很重要吗?重要到跟我打一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或者是准备回去了?受不了阵前的生活吧?没有宫里的玉盘珍馐,就连想吃酸的东西都只能找到山上的野果。萧弦强硬地按奈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疑问,回身镇定地继续训练,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慕容离回到房里,从一件素白的衣裙下撕下一块绸布,提起笔蘸了蘸无聊时磨好墨,想了想,落笔写下:

      苍蓝,欠刺了?别以为我现在在阵前揍不了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一起算。这里都没有东西吃,我都快要饿死了,你还在那边说风凉话,你还好吗?

      然后卷起来绑到鹞鹰的脚上,看看它漂亮的绿眼睛,就像是一对上好的祖母绿,真可爱啊……慕容离亲了亲它的小脑袋,走到窗前放飞。

      游龙国的军队驻扎在隔浣城三公里的虞城,白沉越发沉不住气,战争规模一次比一次大。

      萧弦站在用干砂堆成的简易地形图前与几名副将研究着作战计划。

      慕容离睡不着,无聊地乱逛,逛到大堂门口,听见他们的讨论声好奇地在外面听着。

      “白沉小儿欺人太甚,末将愿领兵与他们正面交锋!”

      “老程!你今日未曾上报就私自打开城门与敌军交战已是莽撞的行为,违反了军规,被免去半个月的饷银,你怎么老是不长记性?你也不想想自己从军这么多年来,哪次的跟斗不是栽在你这容易冲动的性子上?”

      “可是老元,我这,实在是气不过啊。”

      “此事莫要着急,需从长计议。”

      ……

      慕容离听了一会儿,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

      “谁在外面?”萧弦问着,身形已经闪出来了。

      慕容离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带着一副特无辜的表情进去,拿起一旁要上呈给苍蓝的折子看了起来。

      慕容离看完自己手中的折子,又在那一堆杂乱堆放的东西里翻出另外几本打开浏览,时而皱眉时而歪着头沉吟。

      一边的副将闹开了。

      “将军,这位女子是……”

      “肯定是将军夫人墨香郡主了,不然还有谁能跟着将军来这里?”

      “啊,哈哈,将军夫人可真漂亮,将军好福气。”

      ……

      萧弦默默地听着,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审视着慕容离的反应。

      慕容离摆摆手,头也不抬,闷声说了一句:“我叫慕容离。”

      “哦……慕容姑娘,咦,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一名副将抓抓脑袋,自言自语。

      “蠢啊你!”另一个人将食指与手指弯曲,糖炒栗子打在那人头上,“慕容离不就是那个……”

      忽然停住,被打的那个人不满地说:“你不也不知道吗?干嘛打我。”

      那人没说话,面带惊讶地看了看慕容离,立刻跪下:“末将参见皇贵妃娘娘。”

      慕容离依旧没有抬头,伸出手,四指合并,往上抬了抬:“这不是宫里,不用多礼。”

      然后,继续以一副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不关我的事的表情继续翻看那本奏折。

      看完,抬头,说道:“折子我看了,的确棘手,但还没有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些人还愣着没回过神,慕容离走到萧弦面前说道:“现在情况如何?”

      “嗨!这情况,贵妃娘娘,你倒是一直呆在院子里没听见,今天白沉那莽夫率兵来叫阵的时候,都骂到咱圣上头上了!末将就率领了一队骑兵杀出城去了,一回来老元就说我做事总是不经过脑子想。您倒是评个理儿,发生这样的事情,叫末将如何能忍!”

      慕容离虽然一直看着手中的奏折,但还是凝神细听着那个被打之人的回话。待那人说到圣上被骂的时候,慕容离的瞳孔一收,瞬间迸射出寒光。

      合上手中的折子,有意无意地放在指间把玩,慕容离再度开口时,声音已经比刚才冷上了几分:“现在城外的情况又如何?”

      萧弦低头看了看这个已经申明了自己身份的女子,默默咽下喉头的苦涩,回到:“城外半里外大约驻扎有五万的游龙士兵。”

      慕容离皱眉想了想,随手把折子撩到小几上,说道:“这个折子不能上。”然后回头看看那个简易地形图:“派五百名精锐的骑兵给我。”

      “你想干什么?”萧弦看着她,惊问。

      “这是命令。”慕容离抬起下巴回看他,毫不示弱,“萧弦,我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萧弦见她不肯听话,微微提高了声音,“别想用什么身份来约束
      我!离儿,不要忘了当初是我把你带回来的!”

      慕容离看他一眼,没有表情地转身离开。

      萧弦看清了慕容离眼中森冷的寒意,有些心慌,但还是没有追过去,只是招呼了惊讶的众人,继续商讨作战计划。

      慕容离回房,换上了一件裁剪简单的墨色衣裙,将房间里所有的灯油倒进一个大肚瓷瓶里,塞好瓶口,然后拿起放在床前的弓箭出门。

      慕容离的轻功很好,几个起落便跃出了高墙,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守卫。城外的确驻扎着军队,慕容离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在半空中飘扬的橙色帅旗,上面写着一个“沉”字。

      慕容离潜入绵延了近两公里的森林,提气点地,身影迅速地在疏影横斜的掠过,偶尔有尖锐的枝桠划过脸庞,披散的头发总是会挂到树枝上,慕容离不耐烦的从衣襟上撕下一条绸带,将头发拢拢扎成一束。

      天色渐沉,早有几颗心急的星辰跃上深蓝色的夜幕,慕容离很喜欢塞外的星空,简单,干净,微微抬头便能一览无余,京城中唯一一处能与塞外星空相比的便是观星阁,只可惜观星阁不能随便进去。

      不一会儿便来到虞城外,城墙上的帅旗在微风中猎猎起舞。

      慕容离站在一棵高大茂密的榕树肥大的分枝上,这里离虞城最近,能够将城内的景象尽收眼底。看了一会儿,打定了主意,她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和灯油瓶,将弓箭放到树干上,撕下身上的衣服将箭头裹好,尽数撒上灯油。

      吹燃火折子,点燃一支弓箭,慕容离将箭支搭在弦上,瞄准虞城上的帅旗,拉弦,直到弓身全面绷紧,然后松手。

      “咻——”地一声,划破入夜独有的宁静,带火的箭支撞上帅旗,引燃旗面。

      慕容离又是两箭放过去,偶有轻风吹过,火势更盛,在夜空中尤为夺目,似是一株燃烧的火莲,场面虽然壮丽但也令城中的守军惊心。

      城里迅速喧闹起来,城里守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燃烧的帅旗上,高墙上的守卫从沉睡中被吵醒,顾不上咒骂便劈头盖脸地找水来灭火。

      慕容离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杰作,转头将箭尖对准虞城的粮仓。

      将剩下的箭都射往粮仓方向,放开最后一支箭时,慕容离的手抖了抖,暗叫了一声不好,却见那箭像长了眼睛一样插在了粮仓的门缝上。

      歪打正着!慕容离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样居然都可以射中!

      慕容离捡起脚下有意剩下的几支油箭,敏捷地换了隐身的地方,扒开一丛茂密的树叶,看着城内惊慌失措,顾此失彼的守军以及一部分接到命令拔营回城援助的围城士兵,笑了笑,跳下树杆。

      回城的途中,顺便引燃箭头,将仅剩的几支箭射入才将平息下来的军营中,顿时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慕容离只恨自己先前没有打探好白沉的营帐是哪一顶。

      营帐被烧了大半,自然就住不得了,没了睡觉的地方,只能回城,本来就撤回了一半人的军营这么一来就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幸存的帐篷了,统共也就三百来个人,还攻个屁的城啊,众围城士兵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城补给。

      潜藏在森林中的慕容离听着林外嘈杂的人声渐渐远去,心中因为听闻苍蓝被骂而积压起来的恼火与气闷也一下泄了大半,心情大好地回城了。

      慕容离拍着沾上了泥土的手回房时,看见了黑着脸的萧弦。

      萧弦见她衣衫不整的回来,眼神忍不住又凌厉几分:“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城外围城的士兵怎么忽然回去了。”

      “我去偷袭他们的粮仓了,顺手解决了他们的军营。”慕容离走到桌前,端起一杯依然冷却的茶水,事不关己地说道。

      “你知道你一个人去是多危险么?你现在怎么变得一点也不听话了?我还不需要你来帮我打仗!”萧弦有些情绪失控地骂道。

      慕容离抬眼看他一眼,那样平淡的眼神,仿佛只是看一个认识的人一样:“萧弦,你要明白,于你而言,苍蓝是一块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所以听见他受到侮辱,你只会感到舒畅却不会有半点恼恨;但于我而言,苍蓝不仅这个国家的君主,他还是我的丈夫,对方都如此嚣张的侮辱到了我夫君头上,这口气,我慕容离是绝对咽不下的。而且,这,也是我的国家,我的子民,助你们打胜这场仗,是我应该做的事。”

      萧弦愣了愣,冷笑起来:“哈!我怎么忘了,面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我的离儿了,人家是是皇贵妃,是苍蓝那家伙的贤内助,是要心系天下的对吧?”

      慕容离垂眸,没有看他。

      萧弦将茶盏掷到她面前,愤然离去。

      慕容离看着地上的碎片与水渍,心下茫然,自己做错了吗?自己只不过是想让他早点打完仗班师回朝,那样才没有危险,难道这样就是错的吗?就如当初她明明知道萧弦受的是小伤,却还是打算背着苍蓝离开,来塞外找他。她自然明白,混乱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她还是忍不住反反复复地想,这次只是划伤的手臂,那下次呢?下下次呢?总不可能都只是小伤吧。

      自己这么做,就是错的吗?

      慕容离将睡觉奉为人生第一大事,她可以不吃饭可以不喝水但就是不能不睡觉,所以她极少失眠。

      但是今晚,她在那柔软的棉被下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她一直在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如果是做错了,那自己又是哪里做错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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