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职业都是坑》灰言

83、肆·二零

　　不同于方跃的习以为常，张石发现这位陆大厨都是先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放在一个地方，再拖出一个像是订制的增高的木台，一个地方的东西全部忙完了才会进行下一步。

　　“您为什么不特别定制适合您的案桌、灶台呢？”按照张石的观点，能迁就自己一点为什么不去做，“您应该不缺钱吧。”

　　陆二五坦然道：“以前都已经习惯了垫凳子，现在有更好的木台已经很好了，而且我还有徒弟呢，大多数人还是和你们差不多高。”

　　“您就这么坦然么？”肯定会有不少人会冷嘲热讽吧。

　　陆二五装盘的时候一顿，脑子里面闪过方跃等五人的模样，再看张石貌似正常的外表，像是明白了什么，“为什么不坦然，没吃别人家大米不是，而且现在谁还会当着我的面来嘲讽，至于背后……我没听到的那能当作存在吗？最后，你可以不用敬语称呼我吗？”

　　为什么这一个二个的都用敬语啊，感觉人都被叫老了，方跃那倒霉孩子认死理他是没办法让方跃改了，不过这个孩子还可以尝试一下。

　　“啊，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像您这种能将点心做得好吃的人都非常厉害。”

　　陆二五察觉到这孩子语气中真心实意的崇拜之意，颇为意外他的性格，之前他对这孩子的认知都停留在沉默上，不说阴沉，但也决不至于认为这孩子有那么点可爱。

　　最可爱的当然是他家呆仔，后面就是他徒弟还有学生、孩子等。

　　“能不放弃、一直坚强的人都很厉害，比如说方跃，我就很佩服他。”陆二五觉得这个叫张石的孩子可能有心结，如果能解决，又会是一个好孩子。

　　张石不可置信地看向方跃，这么个晚上闯别人房间的人也值得佩服，大概是陆大厨不知道他的本性吧，沉默了一会儿张石就将话题岔开了。

　　在厨房聊了很多，张石惊讶的发现这位陆大厨竟然是一位学富五车的人物，他说什么，这位陆大厨都能接上，不管是排兵布阵还是政事见解都是如此。

　　张石心中的疑窦逐渐增多，不过最后在美食面前暂时忘记了这一切。

　　按照张石的点的菜单做了一桌极为丰盛的饭菜，方跃极不要脸的跟着蹭吃蹭喝，张石想着之前那两份点心就默认了方跃的蹭吃蹭喝。

　　在张石吃饭的时候，陆二五掏出了一个萝卜坐在一边，开始练习自己的雕工，像这种上手的东西不练习就会生疏。

　　不得不说陆二五就算雕个东西也很有观赏性，至少张石看着陆二五雕刻吃得很香。

　　等到他们吃完，陆二五的萝卜也雕完了，随手将萝卜雕放在桌子上就开始收拾碗筷了，方跃本想帮忙，但是他一只手笨拙的模样直接被陆二五按下了。

　　张石盯着那个萝卜美人渐渐入神，栩栩如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而且这个萝卜美人的眼神灵动，神态也拿捏得极准，只是张石总有一种熟悉感，一种陌生的熟悉，像是熟悉却又不熟悉。

　　方跃见张石这么入迷的样子，拍了拍桌子，惊醒了张石，“你看这么入神干嘛？虽然陆大厨雕得是很好，可是再怎么样那也是个萝卜。”

　　张石深沉地盯了他两眼，什么都没有说，方跃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陆二五正想洗碗，却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白益拦住了，白益指了指外面，再指了指这里，然后自己上手开始洗。

　　陆二五明白了，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

　　一见陆二五出来，张石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您这是雕的谁啊？”

　　方跃哼了一声，“万一就是一个普通的美人呢？”

　　陆二五呵呵一笑，眼中有些怀念，“这是当今太上皇的太傅，一个已经过世的人。”

　　张石恍然大悟，既在皇城怎么可能没听说过这位奇女子，“我听闻其以一己之力压皇城，她在世的时候没有人能在她手中出头。”

　　陆二五可不爱听这话，“要是没有人出头那当时太上皇那些能人异士又是怎么来的。”

　　张石一时语塞，他说的不是这个不能出头啊。

　　陆二五话题一转，“她最开始也就只能算一个以色侍人的女子，比之寻常女子地位更是低贱。”

　　张石也算饱读诗书，自然知道这些事情，由此感叹道：“是啊，可惜那位去得太早了，要是能像当今太上皇一样，说不定我们也能一睹其风姿。”

　　“可是，就现在这样也只能看着罢了。”

　　陆二五的眼光让张石心中一突，按下那点不甘“普通人能看看也是好的。”

　　“是吧。”

　　张石也不知道这两个字究竟是说的什么，就当他认同自己的话吧，他总觉得现在的陆大厨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想告辞打算离开了。

　　陆二五一眼便看穿了他的意图，开始看向方跃。

　　“你们决定好了吗？那个外带的计划。”

　　“啊？”方跃2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话题就岔到他这边来了，他左顾右盼的，不时盯盯张石，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本来当初就不想告诉你们这个的，就这些时日和你们接触，我就看出来你们没有一个能担上这个担子的，本来还想让你们试试的，不过看现在这个状况你们还是算了吧。”这句话陆二五说得可算是诛心了，毒舌得让方跃的脸都白了一些。

　　方跃强撑着笑容，“不管如何，总要试了再说啊，万一就成功了呢。”

　　“你也说了是万一，万一就代表希望渺茫，只将机会放在那微小的幸运之上，这样就算成功了也不会久远的。”

　　这番话极和张石的胃口，他在一旁看着方跃被说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了，心里极为舒适，不过会送到方跃带了他出来吃东西，他还是勉为其难的说两句吧，“陆大厨，这话虽不错，可愿意拼也算是有进取心，总比颓废着好。”

　　这话没什么错，可是张石自己就是他们的反面，所以……

　　“那你自己呢？”

　　看着那张板着的脸，张石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陆二五自顾自说道：“一个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都能做到人人敬佩，就连方跃也是进取的，那么你呢？”

　　这些传进张石的耳朵让他无地自容，回想种种，是他自甘堕落，可……又关旁人何事，是不是方跃故意带他到这里来，借此羞辱他。

　　此时的张石偏执异常。

　　陆二五眉头一皱，这孩子低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这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不怎么正面啊。

　　“好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强求不行就罢了吧。”这是在对方跃说，也是说给张石听。

　　听在张石耳中却让他升起一种苦涩的滋味，明明这该是他期待的，是因为就这么被放弃了觉得难过吗？最开始放弃的不就是自己吗？

　　陆二五拍拍方跃面前的桌子，这孩子也被先前陆二五的毒舌给打击到了，“试试就试试吧，我给你讲细化一点，这样……”

　　采取自己认知当中的外卖管理方式，根据当前社会情况进行合理化，可以让像方跃他们这种退下来的人进行尝试，可以从自己的酒楼进行试点然后推广到其它酒楼，用事实更容易说服，分区域管理……

　　陆二五说得太细致了，让方跃这种之前琢磨了好久就没有头绪的人豁然开朗，只是也仅仅如此了。

　　旁边偏执的张石被陆二五的话吸引，但他和方跃的不同也在这里体现了，“按照陆大厨您的说法不是不可以，可是这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是不是太多了，而且食物放太久不是会影响味道吗？还有如何保证在送餐期间送餐的人员不会故意损坏食物，甚至被其他人投毒栽赃陷害这种。”

　　说完张石就发现眼前两人看自己的眼神就不对了。

　　方跃是惊叹，然后瘫在桌子上眼神逐渐呆滞。

　　陆二五则是绕有深意，“是啊，这些东西没法解决可怎么办呢？”

　　方跃哭丧着脸说道：“陆大厨我相信只有我和他们四个，这件事一定会失败的。”

　　然后就一脸期冀地看着张石，看得他头皮发麻，但是张石想起自己的身体状况就恹恹的。

　　陆二五说道：“开恩院的日子其实挺舒服的，不缺吃住，如果就想过得安稳，现在这种就极好了，当然想娶个媳妇估计就很难了。”

　　张石不需要娶媳妇，按说他就很适合了，可惜他心有不甘，不甘心就这么沉寂，但他担心事情暴露会被人嘲笑，当时他受伤可不止一个人听到大夫的检验结果。

　　“是非功过不只是现在的人来判定，权势滔天又有谁敢欺负，就算背后被人诋毁，眼不见耳不听与我何关，若不甘心，报复回去便是，程度自己把握。瑕不掩瑜，人无完人。”

　　话到这里，能不能听进去就是张石自己的事了，陆二五不知道他真正的毛病出在什么地方，但他说的却是万金油鸡汤，若是能做到，那未来可期。

　　张石握拳而立，心中升起一片激荡，只差最后一步，“那您呢？以您的能力不至于屈居在这里，就您提出的这个方案也可以看出您绝不是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陆二五一脸苦大仇深，“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因为我这个人运气一向很差，和某个崽崽玩的时候赌了我这一生，大概是抽了个签之类的，于是我当了个小贩，现在当个厨子其实都跑偏了。”

　　张石愕然，“您？”

　　这么随意的吗？这可是一生，他都替这位心里憋屈。

　　陆二五感叹道：“你们不知道的时候我还尝试过其它呢，比如说当了个乞丐什么的。”

　　朝着张石笑出牙齿，“我是不是太难了。”

　　张石本想点头，可是看着陆二五笑得这么开心的样子又停住了，只能憋出一句，“您还真是信守承诺。”

　　“嘿嘿，人生在世，怎么都是一世，各有追求，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富家子弟，天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好啊，可惜我现在只能给别人做饭，好在乐趣颇多。”

　　面上笑嘻嘻，心里**P，说的就是陆二五，如果不这么做，就养不活自己和崽了，谁叫灰一直糊在身上呢，等什么时候能洗掉了，估计我就能抽个好职业了。

　　往厨房意跑，回来时手上两盒点心，“诺，给你们，年轻人去试试吧。”

　　推着两人出门，看着两人迷茫的样子，笑着安抚了一下，“我在这里，有什么都可以来问我。”

　　门外，张石望着天上的明月，良久说了句，“让我加入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