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职业都是坑》灰言

8、壹·零八

　　陆二五甩了一把汗，看着小孩做得认真没注意到他，轻吁了一口气，立马又埋头割稻子，一把把的先堆在割完稻子剩下的硬茬子上，向两边摆放，留下一条宽点的通道，之后要拖着扮桶顺着地儿挨着挨着摔打，让稻子脱落下来。

　　等到这片田收割完的时候，父子俩坐在田坎边，喝着先前带出来的水，陆二五轻拍陆望的肩膀，不吝夸赞，“多亏了小望，今儿个才收得这么快。”

　　陆望擦着脑袋上的汗一脸骄傲，陆二五哈哈大笑，也是心间舒畅，“走了，我们把剩下的那块地也弄完，弄完了就回家做饭，吃完了休息会儿，后面可有得忙了。”

　　陆望跟在陆二五后面，朝着下一片田走去，乡里乡亲的像这种放在田间的稻子，只要不是那种人品有问题的人，大家都是不会偷着拿走的。

　　而陆家村的人都还算淳朴，所以陆二五才这么放心。

　　陆二家的地不多，所以收得快，但尽管这样，陆二五终于在酉时来临之际将稻子全部收完了。

　　回到家洗漱一番，毕竟水稻毛黏在身上难受，而且陆二五晚上收拾万一又要进人家的院子那不是让人难受吗？所以为了自己经营的形象，陆二洗了今天的第二次澡，中午回来休息的时候也洗过一次，嗯，今晚晚上还有第三次。

　　既是农忙，自然肚子也饿得快，稍稍吃了一点，陆二五又拖着小孩准备去开始自己的正职了。

　　路上小孩问：“爹一直都是这么辛苦吗？”

　　陆二五想了一下原主的日常，倒夜香这工作算是日夜颠倒型的，所以小孩上学的时候看见原主还在睡那是见怪不怪的，而原主醒了之后，也没什么事可以做，嗯，不如说是原主根本就不知道做什么，他做的就是别人安排好的。

　　当初陆望娘在的时候，作为村子村长的女儿，其实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原主就是被陆望娘呼来唤去的做伺候她的事，原主傻，自家妻子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直到陆望娘陆芳芳死后，分到了这两块田，原主才真正开始种田的。

　　陆二五怎么说呢，有点心疼原主，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婴儿出世初次来到世间还会哭泣，原主记忆一片空白可不就跟个婴儿一样么，值得一说的是他在原主的记忆中发现原主的整体状况应该不是做过粗活的人。

　　说这么多都没什么用，不管原主是做什么的，他陆二五也只能是个倒夜香的，md，真特么的蛋疼。

　　脑袋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个念头了，陆二五决定对陆望实话实话，“倒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只有像这种时候才是如此，平时……你爹还是很轻松，但是轻松也就意味着没有多少钱财，咳。”

　　“但是啊，就算过得再苦再累，咱也不能去偷去抢，这盛世之下，只要想活着，总归是有办法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平日放工具的茅草屋了，到了这个地儿，那种味道也就要钻进人的鼻子了，亦步亦趋跟着的陆望都不由自主的停顿了一下，可这孩子比陆二五能忍，虽然脸色难看，倒是跟着进去了。

　　陆二五瞅了一眼，小孩接受度不错，这个时候也难免想起了自己当初来这里的时候，那弱鸡的模样……咳咳咳，还好天色黑，看不出人的脸色。

　　“小望啊，你……有没有嫌弃过你爹是做这个的。”

　　陆望帮着收拾的动作一顿，其实他性情孤僻又何尝没有这方面的因素，那私塾不止他一个人家里有人倒夜香的，但是他看见过那个人被别人奚落的样子，最后主动退学，所以他才不愿意和其他人交流。

　　即使是这样少的交集，他也听见过那些人背后甚至当面的嘲笑，上学的人当中不是他一个人身上有补丁，但补丁最多的人一定是他，那些人仿佛能在他身上找到优越感。

　　吃饭的时候，他也是一个人悄悄到一边去吃的，有时候他甚至是怨恨的，怨恨父亲对他不闻不问，他都觉得他们之间不像父子，谁家父子是一天到头说不上几句话的啊，偶尔看见别人家父亲训斥人的时候，或许他也是羡慕的吧。

　　“以前是有的，现在我不知道。”实际上陆望在感受到陆二五对他好的时候，就时不时想起过去，那个时候的父亲虽然沉默寡言，但好像并不是不关心他。

　　肩上挑着空桶，一手拉着小孩，看小孩良久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劝慰道：“嫌弃是很正常的，人都喜欢美好的东西，但是出生如此，为了生活不得不去做很多你并不想做的事。”

　　“可是再怎么样我也是正正经经靠着劳动吃饭的人，端正心态来看，这个活儿和那些摊贩卖东西并没有什么两样，只要付出了劳动得到的应有的报酬都不是可耻的。”

　　“这个‘应有的’也是介于是非观之上的，总不能说那些偷盗之人花费了心思偷到的东西也是应有的。”

　　陆二五才是挖空了心思在教自家小孩怎样做人，要知道他做混混的时候可是奉命收过不少保护费的，相对于一般人而言，他可不是个好人，不过他已经算是有礼貌的混混了，很尽力的让这个过程和谐。

　　处于黑暗中，见惯了各种人背后的一面，他也不想将自家小孩长成一个好人，好人……不长命并非凭空而来。

　　陆望呆滞的任由自己父亲拉着走，今日的父亲似乎不太一样？

　　“而这个是非观也并非非黑即白，比如昨天我们去找大先生这件事，你认为是不是对的呢？”

　　小孩思考了一会，认真的说道：“爹爹你昨天说过我们并没有打扰到他们，我们也没有进屋，所以我们没有错，那就是正确的。”

　　“呵呵，昨天那个叫陆渡的说了，是你带着爹去的，如果再延申一下就是一个因为自身有问题的学子被先生退学，但心有不甘，于是带上他的父亲上门找茬。如果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就是我们不对了？”

　　陆二五看着小孩呆呆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了，这种事情要自己想通才算是懂了。

　　而今天他的目的很明确，直奔祁家，都带儿子了，不走一遭都对不起自己昨天的憨厚老实。

　　果然又是那个祁勤小哥在门口等着，不过他似乎是在和什么人说话的样子，因为角度问题他并不能看到，就在这时，陆望开口了，“爹，你是说我们所认为的事情在别人眼中也许是另一种样子。”

　　清脆的童声在安静的巷子里响起，还有稍稍有点激动，似乎是隐隐有要夸奖的意味，却是惊了在场的大人，陆望也像是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赶紧将嘴捂住。

　　陆二五朝祁勤那个方向歉意地笑了笑，摸着小孩的脑袋，“是也不是，人心难辨，也许他看到的和你看见的一样，或许因为自己的心思而将事实歪曲，更甚是将这种想法加诸于别人身上，进而引导整件事的风向。”

　　这番话说出来，自己这个憨厚的皮就被戳破了，没见那边勤小哥眼中乃至表情都是诧异的模样么。

　　“人心易变，这世间父子、兄弟、伴侣反目成仇的不在少数，嗯，最后一个小望你现在还不需要了解。”

　　自然地走到祁家门口，却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陌生男人，心里大概猜到了身份，表面上还是憨笑着问道：“勤小哥这就是你家主人吗？”

　　发现眼前这人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祁泽心中一松，“你就是祁勤说的陆二哥吧，原是市井之间有能人啊”

　　“呵呵，我一种地的，什么能人不能人的，看您气度非凡，才是那个身具大才的能人啊。”

　　陆二五认真地看向对方，却没料对方也是有着打量的心思，结果两个人就这样对上眼了，刹那间天雷勾地火，火花四射，确认过眼神，是可以互吹的人，咳，是可以聊得来的人。

　　“可要留下夜谈？”祁泽意味不明的说着，眼中兴趣盎然。

　　陆二五菊花一紧，这小子别是对爷别有居心吧，爷自然不能服输啊，“夜谈不是不可以，祁先生可得好生招待啊。”

　　眼神往人身上打量了一番，像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直看得祁泽脸上的笑意僵硬。

　　祁勤一旁看得脸一黑，虽然他家少爷有时让人哭笑不得，但好歹是一清俊高雅的人啊，而那边的陆二哥长相周正英气，说好的憨厚老实人呢，怎么搁一起就有一种狼狈为奸的既视感呢？

　　“少爷该是你夜读的时间了。”有一个不怎么省心的少爷，祁勤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给人施压。

　　陆二五看了一旁处于主导地位的祁勤，操着憨厚的表现，“你看，我都忘记了，我晚上还有事要做呢，不如这样吧，我让我家小孩陪先生玩玩儿？”

　　“自然无不可。”实际上刚才听到这小孩的言论的时候，祁泽就对这个小孩起了兴趣，只是人父亲在一旁，他自然得矜持一点。

　　祁勤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陆二那张脸憨厚了，这特么的是憨厚吗？大写的两个字——狡猾，从昨天和自己攀谈的时候就有打算了吧，现在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呵，我果然还是太年轻。

　　三个大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有数，祁泽同意了陆二五将孩子放在他这里帮他看孩子，祁勤看（一声）着他家少爷，保证这人不会突发奇想的搞出乱子，陆二五心中的算计达成了也很满意。

　　而陆望握着小拳头，看着陆二五，声音听着冷静，眼睛已经泪汪汪了，“爹是要把我卖给他们家吗？”

　　“……”陆二五现在怀疑他耳朵出了毛病，已经出现了幻听，要是没出幻觉，他怎么听见自家小孩说他要买小孩了，怎么可能，且不说小孩是任务一环，就是感情上也不可能啊。

　　所以我究竟是做了什么误导事件，才导致小孩以为我会把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