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小哥哥》风枕腕

4、第四章

　　五班方阵里面的人都笑起来。
　　胖教官板着脸骂：“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还在笑？”
　　他长得胖，即使严肃说话，也显出几分胖子特有的亲近来。
　　大家都不怕他。
　　“谁再笑站到前面来，让你笑个够。”

　　下面渐渐安静下来。
　　胖教官这才拿出点名册，一个一个字正腔圆开始点名。
　　点到倒数最后一个：“穆阳泽。”

　　“穆阳泽。”他又点了一次。没有人应。
　　过了一会，班长举手：“这应该是我们班这学期新来的另一个转校生，应该有事请假了。”
　　陆汤汤只觉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是很快，就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了。
　　因为方才的小吵闹，现在教官急需要树威。

　　不是嫌太阳晒了吗？
　　整个方阵全部向左转，正好对着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高三五班方阵左边的正好是高三一班。
　　他们的瘦教官彼时正体贴让一班方阵向右转，背对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

　　两个方阵遥遥相对。于是。
　　五班的女生目光大多聚焦到了一班的陆祈身上。
　　一班的男生目光大多聚焦到了五班的陆汤汤身上。

　　陆汤汤：……
　　陆祈：……
　　陆祈脸色很难看，等到他发现自己目光也在不由自主往陆汤汤那边飘的时候，脸色更难看了。

　　站在两个方阵最前面位置的胖瘦教官刚刚交流了片刻，齐齐感觉到了这诡异的气场。
　　几乎同时，两个教官出声命令。
　　“全体都有，向左转。跑步走。”
　　“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走。”

　　开始还是整齐划一，渐渐的，二中宽阔的操场上，一前一后两列方队像逐步散开的贪吃蛇一样，稀稀拉拉逐渐排满全部跑道。
　　胖教官叫跑到眼前的五班那群甩着胳膊的：“早上没吃饭吗？”
　　有气无力的回答：“吃了。”
　　“吃了就加两圈，跟上。”
　　“啊啊啊……”下面惨叫一片。
　　“再叫再加两圈。”
　　“嘤嘤嘤。”

　　陆汤汤从小体育就不好，先天不足加之后天过度保护，体育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勉强跑了一圈已经面色发白，心跳如雷，脚步也缓下来。
　　操场最右边有个英语角，角落里绿树成荫，陆汤汤跑到这里，被她身旁的艾可一拉，两人便躲了进去。
　　“嘘。”艾可拉着她，向外探了探头。
　　“咱们在这躲着，等过两圈他们跑过来，再跑出去跟着跑一圈。”
　　是个好主意。

　　想得也挺美，但是这么想得不止她一个人。一个接着一个。
　　一圈下来，英语角的角都快撑不住了，两人被慢慢挤在了最里面。

　　第二圈还没跑过完，一班班长和五班班长也来了。
　　不过他们不是来躲懒的，是来奉命捉人的。

　　两个班长轮番上手。
　　抓~住一个扔出去一个，抓~住一个扔出去一个，无论是一班的，还是五班的。
　　一人多罚三圈。
　　被抓到的一片哀嚎。

　　扔到最后，绿荫丛中应该差不多了，正准备撤，一班班长突然好像看到最里面的绿叶轻轻动了下。
　　他直起身子，向里面走去。

　　刚走了几步，身后一个人突然按住他肩膀，一班班长一愣，回头看到是陆祈，便停了下来。
　　“教官叫你。”他的声音清冷且低。

　　“那你帮我看看。”一班班长对这位以身作则的优等生有天然的信服感。
　　“好。”

　　两位班长领着后面一群灰溜溜的人走了。

　　陆祈略看了身后一眼，走向最里面一个角落，微曲的小径掩住他身形，那里有大~片大~片的滴水观音，枝叶繁茂。

　　他看了一会，伸出手去，然后捉到了一只柔软滑腻的手。
　　他的手倏然一停，尚未来得及动作。
　　然后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用力将他向前面拉了拉。
　　男生猝不及防，身体向前一倾，本能伸手按在旁边的矮木树干上稳住身形，手腕的手松开了。
　　一大~片滴水观音中一片叶子轻轻移开。

　　露出陆汤汤那张白得山雪一般的脸庞和蔷薇色的唇~瓣。
　　她伸出食指，抵在唇~瓣上。
　　“哥哥。”她放软了声音，带着软软的恳求。
　　瞳仁漆黑，湿漉。
　　睫毛浓密，纤长。

　　陆祈只觉心里猫抓了一下，抓住手腕的手冰冷的温度仿佛也在缓缓上升，眼神蓦地深了深。

　　下一秒，紧跟着从陆汤汤脸蛋旁边挤出来一张微圆的红色脸庞。
　　结结巴巴。
　　“陆、陆祈同学。”

　　艾可一副雷劈后的样子，魂不守舍看着那只握着自己手腕的手。
　　陆祈顺着艾可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上抓的是她的手腕，再一看，陆汤汤纤细的手指正握在嫩绿的茎叶间，另一只手还在唇~间。

　　那只心里的猫爪子顿时变成了狗蹄子。

　　他直起身，沉声看她们俩：“出来。”

　　陆汤汤咬了咬唇，陆祈对她学习上向来要求严格，特别是从小在体育锻炼上，贯彻的都是宁可多跑二十，不能落下一米。
　　也因为如此，中考才勉强过了体育。

　　但是……现在又不是体育锻炼。
　　她透过缝隙看了看外面的四百米操场，上面一群吭哧吭哧快要吐舌头的同类。
　　她乖，又不是傻。

　　“不。”她摇头。
　　“出来。”

　　“我真跑不动了。”她可怜兮兮耍赖。

　　“滴水观音，天南星科。”他的长指拨开一片陆汤汤脸庞的一支长叶。
　　“忘了？”

　　陆汤汤脸上倏然一白。
　　年少无知看某珠格格，甚是羡慕里面浑身香味的香妃，那年她偷吃了隔壁邻居窗台上的一片马蹄莲。
　　舌头肿了三天。
　　那天晚上，被陆祈背去医院的时候，第一次听到这个科属名字。
　　第一次知道天南星科的大部分植物都是有毒的。
　　然后，又抄了一周的植物名字记住了这个类别
　　但是，这……这不是芋头吗？那么多年的事，天南星科那么多植物——她哪里一一认得过来。

　　见她有了印象，像个怕死的小猫一样小心翼翼拿指尖戳开枝叶钻出来，他眸色略微缓和，也不催她。
　　艾可跟着在一旁磨蹭，刚刚出来，面色一变。
　　“集……集合了。”

　　而那边清点人数的胖教官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
　　这回陆汤汤也傻眼了，乖学生新学期新学校第一次偷个懒，就撞在了枪口上，刚刚那些偷懒的多跑了五圈，她们岂不是要……

　　陆汤汤不擅长运动，跑步更是要命，不止是体力，更因为——体型。加上今天说军训，只以为是站会军姿，踢踢正步，并没有穿运动内衣，方才跑了一圈多就已经去了半条命，如果真的要再来五圈……她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边教官已经开始向这边走了过来。

　　陆祈突然问：“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陆汤汤升起一丝希望。
　　“记住什么了。”
　　“以后我一定老老实实，再也不偷懒。”她诚心忏悔。
　　“不是这个。”
　　“？”
　　“滴水观音，记住了吗。”

　　她可怜兮兮点头。
　　“只此一次。”
　　听见她的回答，他从裤袋抽手，另一只手伸出，巴掌大的小脸几乎都被盖住，他带着湿意的手捏了捏她的脸。
　　？？陆汤汤。

　　“来了来了，死了死了。”
　　一旁的艾可急得像个原地追着自己尾巴咬的猫。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里训孩子。孩子马上就要死了呀。救救孩子吧。

　　陆汤汤脸颊被他捏了捏，像个小桃子一样红起来。
　　“唔？”
　　“装晕。”他说。

　　下一秒，他微弯下腰，伸手勾起陆汤汤的膝弯，一手握拳从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陆汤汤顿时一愣。
　　“不想被罚的话，照做。”
　　陆汤汤毫不犹豫，立刻靠在了陆祈的肩膀上。

　　目瞪口呆的艾可瞠目：“我呢，我呢，我怎么办？”
　　“你也晕。”陆祈抛下一句，转身向操场走去。
　　艾可：……

　　太阳明晃晃，陆汤汤感到了脸上一片火辣辣，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滴水观音茎叶汁~液里面的生物碱和草酸钙起作用了。
　　皮肤起疹，发~痒。
　　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挠。又想起自己现在是晕的。
　　苦苦忍着。

　　“这位同学？”陆祈抱着陆汤汤和胖教官在操场中间相遇。
　　胖教官话音未落，就看见了陆汤汤那半张长满红色疹子的脸，顿时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
　　陆祈淡淡道：“她刚刚去找同学时，不小心碰到了滴水观音，过敏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胖教官脸上写着狐疑，上前一步，陆汤汤下面的手不由自主攥紧了陆祈的衣角。

　　胖教官正要说话，陆祈又提醒道：“那边还晕了一个。”
　　胖教官面色一变，军训第一天，一口气晕两个，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故那就麻烦了。
　　“赶紧先送校医院。”胖教官一边说，一边颠颠往艾可那边跑去。

　　陆祈抱着陆汤汤，走在整个所有高三同学的目光中。
　　错身过了教练，怀中的少女顿时松了口气。
　　她偷偷睁开了眼睛，因为阳光的关系，微微眯起一点，于是小巧的鼻子皱起来，连~发红出了疹子的脸，都像是一朵被揉碎的玫瑰。
　　“过关了。”她得意笑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柔软的呼吸随着她的动作拂过近在咫尺的脖颈。

　　他的眼神蓦地暗沉了几分，一声回答从紧抿的薄唇传出。

　　脸上因为沾了汁~液实在太痒，她忍不住微微在他的衣服上蹭了一下。
　　即使是在心脏另一边。
　　陆祈怔住。

　　“哥哥你这弄得是不是有点多。”脸开始火烧火燎了。
　　陆汤汤只觉得脸越来越痒了，更稍稍用了一点力，在少年军训服上再多用力蹭了蹭。

　　那一小块布，仿佛浸透了她脸颊的温度。
　　起先是微温，然后是温热，最后几乎变得灼人起来。
　　连同他已经发热麻木的手指尖一起，烙铁一般辗转四肢。

　　两边脸都开始痒了，陆汤汤忍不住想要抓一抓，想来后面的教官应该看不见，她慢慢挪了挪，又缩在身侧的手小心翼翼慢慢抬起来，纤细的手无意间擦过他的腰侧。

　　陆祈垂下眼，漆黑的眸子突然带了一丝狠意。
　　“叫你不要动。”他的声音喑哑低沉。
　　“听不懂吗？”

　　陆汤汤被吓得一愣。
　　好凶啊。
　　她垂下眼，过了一会，再抬起眼睛，眼睛里面已经有了淡淡的水意，即使作为哥哥教训她时，陆祈也几乎很少这样凶狠同她说话。
　　女孩的睫毛很长，看上去浓密如蝶翼，现在因为水意湿漉漉黏在一起，显得那双又黑又亮，像一对小小的猫眼石。她睁大眼睛控诉一般看他，一点点水意慢慢聚集在眼角。

　　陆祈闭了闭眼。
　　额角一跳。

　　不吃这一套。好吧。
　　两秒后。
　　“哥哥。对不起。”她乖巧又无害。

　　“再说一次。”
　　“哥哥，对不起。”

　　“汤汤。”
　　“嗯？”少女声音还是带了一点点委屈的水音。

　　“闭上眼睛。”
　　哦哦。陆汤汤闭上眼睛，差点忘了，她现在是应该晕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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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胖教官：“人家是过敏晕了。你呢？”
艾可：“我……我吓晕的，算吗”
陆汤汤：对付陆祈我有一百零八种技巧。哭是必杀技。
陆祈：嗯。后面的话八章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