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苍白的祝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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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翔宇说要跟他一起过年。
记得当时他点点头说“好”。
但天知道单修杰有多少年没过过“年”这种东西。
曾经在三十儿晚上，别人家包饺子团圆的时候，一个人缩在没有暖气的屋子里吃泡面。没有电视，全身上下裹了几层厚实的棉被，耳边满是鞭炮齐鸣的热闹。
回忆里，那样的夜晚并不会因为嘴里呼出的白色蒸汽而变得寒冷。根本就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甚至没什么凄惨，悲伤之类的情绪，因为早已习惯。
反倒是最近几年，买了房子，有了电视。
三十儿的晚上一个人坐在电视旁，独自看着不知所云的春节晚会，吃着事先从快餐店里买回来的盒饭。
反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手里捧着的是一份市场调查，单修杰做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心思却一度走神。
想着过节真是件繁琐的事情，与此同时心里面仍然悄悄计划着要准备的年货，并乐此不疲。
只有两个人过年，东西不用买太多。但肉跟菜什么的，怎么说也得买够初四之前吃的。
想起楚翔宇“搬家”时那少得可怜的行李，单修杰决定二十八号公司开始放假的时候，带小孩去买几件新衣服。
再仔细想想，家里还有什么需要重新添置……
正专注的时候，却听见门口，自己的顶头上司点到了他的名字：“小单。”
“什么？”赶紧收起杂起杂八的心思，单修杰一回头。
“李经理找你，要你去他办公室一躺。”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却写满不解。有什么事儿还需要跨阶层直接传达的？公事，不能啊？私事？能有什么私事？
心里纳着闷，可经理秘书的交代依旧要照实陈述，至于其他的……就不在他管辖范围内了。
“李经理？……哪个李经理？”
被突然这么一说，单修杰起初也有些来不及反应。……李尚？可现在是上班时间。
“还有哪个李经理？老板呗，好象挺急的，要你十分钟之内过去。最好还是快点儿。”
居然真是李尚。
说不惊讶是假的，可毕竟人家现在用的是另外一个身份“传唤”自己。没办法，虽然心里仍有挣扎，单修杰还是迟疑着从办公桌前站起身来，越过满脑问号的部长，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轻轻敲敲门，就听里面一个久违的慵懒声音传出：“进来。”
没什么受宠若惊，门外的人只能用自己所能做出的最“正常”的状态推门而入。
“经理，您找我？”
声音不卑不亢，视线却没有直直的对上那张豪华办公桌后的英俊脸孔。
将半个身体的重量放松的整个交付给背后的真皮转椅，李尚轻扬起下巴，用着一种自上而下的傲慢态度注视着单修杰由门口缓步走至办公桌前。嘴角微微上扬，一出口便带着刺：“单先生，您贵人多忘事，我最近不是一直在找您？”
根本不是谈工作的语气。
“如果是私事，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手边还有工作，先出去了。”不想继续没完没了的纠缠，单修杰话一出口，就要转身出去。
“你现在从这个门出去，就算被解雇。”李尚也不含糊，似乎早预料到对方的反应，立刻放话威胁。
可惜脚下才迈出一步，左右衡量，单修杰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只是嘴上仍不肯让步：“我一直以为李老板不会假公济私。”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做人别太过自以为是？假公济私？呵，这种事我做的确实不多，但也不差你这一回。”
“也是，我居然妄想要一个商人具备正义感，抱歉。”
……
用一种别有深意的表情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对他口出讽刺的人，李尚深思片刻，居然不怒反笑。
“……你到底好在哪？”
不可思议的问题，那口吻就好象提问者已经被这个疑问困扰了很久，期待着哪个人能带来答案。
可惜，那个人显然不会是单修杰。因为在场唯一的听众依旧沉默，一如既往的沉默。
此时此刻，李尚已经不需要任何人的答案。
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正半垂着头，习惯性的选择不听不看。
像是拿他没办法似的，一直在转椅上稳坐的男人只能选择无奈的叹息。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我跟你说‘无所谓，随便你’，所以你就索性当一切都没发生，然后跟我来个一刀两断？……对，我那时就是这么想的，跟你一刀两断，当什么都没发生。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很生气……气你逼我做选择，在那个时间下，你逼我在我儿子跟你之间做选择。”
话，没全说完，却觉得自己已经满身满心的疲惫。用双手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李尚从办公桌后几步绕到前面，最后停在单修杰跟前，随意的重新坐上桌子的一角。
“发烧的是我儿子，我心疼，也着急。电话里我说十五分钟就到，却被你拌住走不开。结果……后来也没来得及，雨诗……我妻子怕来不及，自己带着孩子开车去了医院。我注定当不成好丈夫，但是对孩子，我不想不负责任，我有必须尽到的义务。”
说到这里，像是碰到了不愿触及的东西，李尚稍微作了些许停顿，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我并不是埋怨你，也不是将错误推到你身上。其实……我一直想将身边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扮演好每一个需要我扮演的角色。我一直在尽力尝试，呵呵……但是，我发现我做不到。”
说着，李尚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抚上了单修杰的脸颊，接着，路线渐渐往下，带着一种依恋似的，无声的滑过一丝不苟的衣领，最后……拽出了西装下压着的那款黑色领带。
期间，单修杰没有任何躲闪的举动，不为其他，只是在意那声音里回荡的丝丝疲惫。
“你看看你，做事认真，重感情，守信义，知道自己陷入了不正当的感情关系后，能够认清道德底线，果断的选择将一切斩断，不当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而我呢？”给了自己一个问句，随后，李尚呵呵的笑了。
“……就好象你看见一张画，上面全部都是凌乱的线条，红的，蓝的，黑色，黄的，紫的，反正你能想象到的颜色全部都被涂在了上面。这张画布已经不成样子，似乎连画家本人都认定这是一张废品。然后你看着这张画失败，不可救药的样子，就想放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要去了解这张画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因为我做不到，那离我的能力范畴太远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单修杰给出无奈的坦白。
“对了，其实这就是你。”然而，李尚却并不感到意外。
“你只知道我没有把自己结婚的事情告诉你，却根本不去想为什么我没有告诉你。你只认为我把你当成一个床伴，却为什么不想想我为什么仅仅把你当成床伴？问我之前……你先问问你自己，把我当成什么？你爱我吗？你敢说你爱我吗？”
随着一字一句疑问的加深，单修杰能感觉到对方拉住自己领带的力道也在一点点加重。然而，却无法反驳。
“仔细想一想，有没有哪怕一次，你主动约我出去？分手后……哪怕一次，在心里假设其实我也有苦衷？想听我解释。哪怕只有一次，我今天也不会把你叫到办公室来。对啊，你不相信我，觉得我只是玩玩。所以……我怎么信你呢？我怎么劝说自己放下一切，就只为了你？也许听起来像狡辩，但是你真的没有给过我机会。你把我之前发给你的短信当玩笑，还是……不敢？”
突然松了纠缠在那条黑色领带上的手，李尚在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之后，看上去有些颓废。
“说真的，我累了，又不是神……什么都做得到。对你，我一直告诉自己还是放弃吧，但是……我又真的舍不得。你说……你到底哪里好？”
再次问着无人能够解答的问题，李尚的眼神却并不迷茫，他对着单修杰，说出了这几天以来一直在反复考虑的决定。
“好吧，你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我承认我输了。我在意你，所以即使是离开我的借口，也不打算给你。所以不管跟你结果如何，我都决定离婚。”
语气淡淡的，李尚说的轻松，然而单修杰听完，却只觉得震惊……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不值得，如果是为了我，别这样。”他担不起这重量。谁给了谁权利？去干涉他人的人生？也许不单单只是一个人的？对李尚，有感动，有心动……但却没有重到让他有足够的勇气去承受另一种负罪感。
“呵呵，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也许我的未来不在你身上，也许是另一个陌生人。但我敢肯定，那个人不是雨诗。呵呵……说到底，我们都是自私的人，用不着相互责怪。”自嘲的一笑，李尚伸出胳膊，握住了单修杰的手。
“最近春节放假，我不会去找你。给彼此一个静下来考虑的时间，或许对大家都是好事。年后……我准备跟雨诗商量离婚的事情。这事不容易，呵呵，我妈今年都六十了……还是，先好好过个年吧……”
心，有些松动，为了今天这个“藏起来”的李尚。但脑海中依然相当清楚的知道，两个人……如果谈“爱”，并不容易。
轻轻一叹，单修杰轻轻的扬起了一个略带酸楚的笑：“你说的对，我真的害怕很多事。所以，还是先好好过个年吧。”
“……不提前祝我新年快乐？”
“呵呵，新年快乐。”
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想说的，不想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统统抛到脑后。剩下的，就只有这句无关紧要的“新年快乐”了。
于是……新年快乐吧。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苍白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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