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问渡》靡途九酌

36、醉汤

　　“走吧”阎朗说到，然后将刚刚从小摊上拿走的面具扣在魏一觉脸上。
　　魏一觉眨眨眼睛，伸手一摸，什么都没有啊。
　　两人正巧来到水池旁，借着水面的反光，魏一觉伸头看了一眼。
　　“啊！”
　　水面上映出的人影，竟然不是他。
　　魏一觉张张嘴，但人影也张张嘴。
　　魏一觉伸了伸手，人影也跟着伸了伸手。
　　可那分明不是他……
　　“一个伪装”阎朗笑，“让人看不出你的身份。”
　　“可是摸不到，怎么拿下来呀？”
　　“你想着拿下来，就拿下来了。”
　　魏一觉一试，果然。
　　看看水面，是他魏大少那张英俊绝伦的脸庞没错。
　　再一带，水中的人影又变了样。
　　魏一觉反复试了几次，每次都不一样。
　　“这是……”
　　“如果你不指定样貌，那就是随机的。”
　　“这是……”魏一觉惊叹，“这是高级画皮啊！”
　　“嗯”阎朗点头道，“是这样。”
　　“这个……很贵重吧？”
　　“还行吧。”
　　“朗朗，你跟刚才那个摊主很熟吗？这么贵重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了。”
　　阎朗想了一下，“也还行吧。”
　　魏一觉心里叹了口气，再次压下翻涌的情绪，“朗朗，这是喷泉吗？”
　　阎朗笑，“不是喷泉，就是个水池。”
　　“什么水呀？”魏一觉嗅了嗅，“怎么隐隐有股酒香味儿。”
　　“忘川水？”
　　“啊？喝了会失忆的那个？”魏一觉一惊，连退好几步，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它污染了大脑。
　　阎朗扫了他一眼，“那是孟婆汤。”
　　“啊！不会失忆啊”魏一觉走回来，“不会忘，那为什么要叫忘川。”
　　“因为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奈何桥头有座庄，叫孟婆庄。孟婆庄里住着孟婆，每天都要煮孟婆汤。每一个从黄泉路上走过的亡魂走到这里，都要喝了孟婆汤，然后坐上穿过忘川的渡舟，一点点遗忘前尘往事，等到了对岸，也就忘干净了。”
　　“那万一都渡河了，但是又后悔了，不想忘了怎么办？”
　　“嗯……”阎朗长吟一声，“那没机会了，坐上渡船就回不来了，跳河吧。”
　　“啊！那跳了河又怎样？”
　　“也没什么，就是忘川水很重，上不来了而已。”
　　“就这个水？”魏一觉不置可否地看了眼池水，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水呀。
　　“你试试？”
　　“噫——还是算了。”
　　“没关系”阎朗握着魏一觉的小臂，将他的手送到池水里拨了拨，那水虽然凉冰冰的，但确实与别的水没什么不同，“你是生人，所以没关系。”
　　“朗朗，那孟婆什么样啊？是老婆婆吗？”
　　“孟婆是住在孟婆庄里的人，也不一定姓孟。叫孟婆只是因为流传开来的时候，那一任的孟婆恰巧是孟婆而已。嗯……这一任的孟婆，是个男人。”
　　“哦？那孟婆好看吗？”
　　“还行吧。”
　　“嗯？”魏一觉眯着眼睛觑他。
　　“就还可以，过得去”阎朗照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
　　“哼！”魏大少爷哼了一声，先放过你，“朗朗~朗朗你什么时候懂这么多了？”
　　“你猜。”
　　“不嘛不嘛，我不猜。”
　　不知不觉间，尚属于白天的一点余光已经退去了，夜幕降临。
　　这里的白天没有太阳，晚上却是星光灿烂，明月当空。
　　陌生的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但因为有阎朗在，便不再陌生了，而是新奇的世界。
　　“喝酒去吗？”阎朗突然问到。
　　魏一觉被问得一懵，“啊？喝酒？”
　　“走。”

　　魏一觉就这么阎朗拖了几条街，穿过了几条街后，画风突然有点不一样了。
　　“朗朗，这也是鬼市吗？”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是鬼市范畴，但没有生人不入的这条规则，所以这条街上，除了鬼族外，别族的人更多。”
　　“别族什么族？”
　　“很多。”
　　这里的建筑和店面，风格也更为多样。
　　“但我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当看到有几个衣着暴露的姑娘小伙儿，倚靠着临街的围栏，冲他展示风情的时候，魏一觉终于想明白是哪里不对劲儿了。
　　“这……”看着阎朗那张正气凛然的脸，魏一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接着，突然眼前一亮，“朗朗！”
　　“嗯？”
　　“那个！那个是情趣酒店吧？！”魏一觉拉着阎朗的胳膊，下巴一指，那是一家风格相当现代的酒店，闪烁着耀眼的霓虹灯。
　　“……”
　　“绝对是！”鬼市上还有这个？太出乎预料了吧？说出去谁信？
　　阎朗无奈，“好吧，是。”
　　魏大少爷的眼睛闪呀闪，“我想……”
　　“不，你不想。”
　　“不嘛~人家想要~”魏大少爷在熊孩子本色和甜心本色间犹豫了两秒钟后，抱着阎朗撒娇，“人家就是好奇嘛~”
　　“没什么特别的。”
　　魏一觉瞬间警觉，“你去过？”
　　“没。”
　　“那你怎么知道没什么特别。”
　　“……”
　　“朗朗~我们去看看嘛去看看嘛去看看嘛~~~”
　　“……”阎朗额角一抽一抽地跳，总感觉自家这熊孩子下一秒就能倒地上撒泼打滚，“下回的，下回好不好？”
　　魏大少爷兴奋了，“你说的！”
　　“嗯，我说的。”
　　“骗人是小狗！”
　　“……”阎朗拽住他的手腕，“走了。”
　　两人没再走远，也就三五米的距离，阎朗推开一扇木门，那门上没有匾额，只在门上雕了一朵小花。
　　靠着吧台的酒保看阎朗进来，眼睛倏地一亮，然后便看到被阎朗拉进来的魏一觉。
　　“啧”酒保双眸一敛，连眼角那颗小痣，都没精打采的。
　　“安魂汤”，阎朗道。
　　“什么安魂汤”酒保拖长了音调，懒洋洋地应道，“人有名字的，叫‘今夜让我们于此沉眠’。”
　　“……”这名字，谁会去记。
　　“还是，你喜欢‘今夜让我们同赴极乐’？不行，这个名字已经被占了。”
　　“安魂汤，谢谢，”阎朗又道一遍，就拉着魏一觉向里间走去。
　　酒保红艳艳的舌扫了半圈发干的唇，叹息一声，“哎……”
　　“他刚刚那是什么眼神？”魏大少像守财奴一般警觉，警犬一样训练有素，“朗朗，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想法？”
　　“没有。”
　　“明明就有！这我还能看错？！”
　　“他对谁都这样。”
　　“哼！”这话我能信？！
　　门前风铃一想，又有人走了进来……
　　阎朗长眉一挑，魏一觉无言以对。
　　好吧，我信……
　　“朗朗，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魏大少爷苦着脸问，“我还是觉得情趣酒店更有意思。”
　　“这的安魂汤好，你今天受了惊吓。”
　　“我没有！”魏一觉抗议。
　　阎朗看了他一眼，“哦。”
　　尊严受到了轻视，魏大少爷刚想跳脚，侍应生就端着托盘过来了。
　　托盘上是一只酒杯，里面盛着神秘的粉红色液体，冒着泡泡，烟雾缭绕。
　　魏一觉：“……”
　　阎朗：“……”
　　鬼知道，那人今天犯什么毛病，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安魂汤做成粉红色。
　　不！
　　鬼都不知道。
　　但若问那位又是一个谜般的酒保兼老板，他一定会说，为了祭奠我逝去的爱情。
　　虽然他有无数爱情，凡他看得上眼的，都是爱情。
　　凡搞到手的，皆是真爱。
　　侍应生放下酒杯后，就默默地离开了。
　　“为什么我觉得，他刚刚在看我？”魏一觉奇怪地问。
　　“哦，错觉吧。”
　　“我为什么觉得，有很多人在看我？”魏一觉飞速地扫视一周，但明明每个人都在干自己的事情，都在自在而自然地谈笑交流着，“奇怪。”
　　“也是错觉吧。”
　　“……”
　　“快喝，喝完回去。”
　　“我才没有受到惊吓”魏一觉捏着鼻子端起酒杯，一尝，竟然不错，水蜜桃混红玫瑰味儿的。
　　盯着魏一觉一杯到底，阎朗道，“走吧，回去了。”
　　“不再玩会儿了吗？”魏一觉意犹未尽，“我觉着，刚才那家酒店就挺有意思的。”
　　“走了。”见魏大少爷哼哼唧唧地不开心，阎朗只能再许诺一次，“下次，下次一定。”
　　“好吧……”
　　其实，阎朗倒不介意陪他多玩儿一会儿，只是喝了安魂汤的人，反应不一。有的人乖乖躺倒，一觉天亮，跟喝了酒似的；有人举止奇怪，状似疯癫，跟喝了假酒似的。
　　阎朗也不知道他家这位会是怎么个反应，连回剧组卸妆都没回。
　　“啊！”魏一觉怪模怪样地大叫一声，“我的天呐！”
　　两人拉开酒吧走出去，竟然就这么回到了酒店房间！
　　魏一觉走到过去，将怀里的将军像放在床头的角架上，完全没注意到，咔哒一下，雕像底座竟与架上微不可查的木质纹路严丝合缝。
　　魏一觉惊奇地摸摸帷幕，又拽了拽被子，直到抖出一瓶昨天卷进被子里的液体日用品，这才确信他们真的就这么回来了。
　　“竟然是真的！”
　　“真的真的”阎朗道，“来，帮你卸妆，然后乖乖睡觉。”
　　然而，魏大少爷却不乐意，他把身上长衫一脱，搁手里一边抡着转圈，一边呼喊，“来吧，宝贝儿！come on！baby！台下的观众，让我看到你的双手。”
　　阎朗摸着下巴琢磨，这是喝了安魂汤抽风呢，还是正常发挥呀？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魏大少爷轮着衫子嘶吼，然手一松，手上的衫子就惯性地飞了出去，“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阎朗淡定地将兜头盖脸铺下的衣衫取下来，好吧，看来是抽风了。
　　“宝贝儿，看我给你表演个脱衣舞~”魏大少爷说着，就一把脱了里面的背心。
　　这舞跳的，相当没有风情。
　　阎朗走后去，用长衫将魏一觉捆了个结实。
　　魏大少爷乐了，“一上来就捆绑play呀，玩这么刺激的吗宝贝儿？”
　　“啊，所以你乖乖别动”阎朗一边应付着，一边将他推到桌前坐下。
　　他走之前，已经让白晓葆将卸妆的一应用具带回来了。
　　动手帮魏一觉除了假发，卸了妆，洗了脸，然后就把他推回床上。
　　“怎么还不开始呀，宝贝儿你动作也太慢了吧”魏大少爷哼哼唧唧，“放开，我来。”
　　阎朗没答话，只解了绑住他的长衫。
　　哦，当然不会是为了让他来，而是将人用薄被裹好，“累了吧？睡吧。”
　　“我不累，我难受”魏一觉继续哼唧。
　　阎朗忙问，“哪里难受？”
　　“我不累，我难受。”
　　“娇娇，哪难受？”阎朗耐心地问
　　然而魏大少却只开启复读机模式，无限循环，“我不累，我难受。”
　　“好吧”阎朗叹了口气，换了个问题，“怎么才能不难受？”
　　魏一觉这回不复读了，而是抬眼，就那么直直地望着阎朗。
　　那眸色太深沉，阎朗一时也分不清楚，这人究竟是因汤抽风，还是借汤发疯。
　　不过算了，随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