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问渡》靡途九酌

33、厕所又没纸了

　　场上终于都准备好了，场记一打板。
　　神無君靠在树干上，一手拿着一把刻刀，一手拿着一块流光溢彩的小石头。
　　随着他的动作，精致的石雕渐渐成型。
　　而那些碎屑扑簌簌地掉落在地面，混在一地花瓣中，散发着点点光泽。
　　人间的广袤星空，则又悄无声息地多了许多繁星，无人察觉。
　　偶有那极微极小的粉尘，被意外出现的风吹落人间，天际便有一颗颗的流星划落。若被人看在眼中，就会许下一个又一个的心愿，又被这缕联通两界的清风带回天上。
　　“师尊，您在刻什么？”柳星明仰望俊美的神祗，走近两步，小小翼翼地问道。
　　“一个小玩意儿。”神無君随口回道。
　　柳星明歪头看了两眼，并没有看出什么。这时候，红艳艳的晚霞中，再次有流火划过，吸引住柳星明的目光。
　　“师尊，流火落到人间，便是天火吗？”
　　“是。”
　　“那会有人死吗？”
　　“会。”
　　“人为什么要死呢？”
　　“这要看你怎么看待生死，”神無君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眸看向自己的弟子，“有生即有死，不止人如此，物亦如此，有生之时，便有死之刻，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那我也会死吗？”
　　“会。”
　　“您会死吗？”
　　“会。”
　　“不对，您是诞于混沌的神祗，不死不灭。”
　　“不灭非是不死。”
　　许是不明白，许是不相信，柳星明抿着唇，仰头看向神無君。
　　“莫执着。”神無君言到，伸出修长的手指，点在弟子的额间。
　　莫执着。
　　是期许，是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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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乔小麦，你那是什么眼神！”方远拿起大喇叭喊。
　　什么眼神？
　　挑衅的眼神。
　　乔小麦望着阎朗，目光交汇，便是不动声色地交锋。
　　哈，你奈我何？你能拿我怎么样呢？
　　“再来一次！”方远通过喇叭吼。
　　魏大少爷啧了一声，“反正又不是特写，看的不明显，差不多得了，你之后再补两个镜头不就成了。”
　　“那怎么行！气氛完全不对，”方大导演狗胆包天地冲金主翻了个白眼，“外行别插嘴。”
　　“哼！”
　　“啧啧啧，爸爸这颜，绝了！完全没死角！”方远抱着监视器连连赞叹，感觉到刀子一样的目光噗噗噗捅在身上，又连忙尬笑两声，“欣赏！纯艺术欣赏！能不能别这么小气。”
　　“哼！”
　　乔小麦调整了下神态，场记再次打了板。
　　阎朗再次抬起手，指尖点在乔小麦额上。
　　一缕魂力就顺着指额接触的位置，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势如破竹，无可抵挡。
　　能耐你何？
　　如一颗种子着落土壤，紧接着，破土而出，四散开来的魂力如急速生长的藤蔓花枝，紧紧缠绕在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上。
　　你说，能耐你何？
　　“卡！乔小麦，你怎么回事？能不能好了！重来！”
　　之后，又是好一阵折腾。
　　方远的咆哮就没停过，片场噤若寒蝉，一个都冻鹌鹑一样瑟瑟发抖，而不怕导演的金主爸爸，脸色也是不大好看，明显没有拯救众人于水火的意图。

　　魏大少爷一撩袍，站起身。
　　“你干嘛？”方远忙问，他是怕了这个作天作地的金主爸爸了，生怕他一不顺心，就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魏一觉白了他一眼，“上厕所。”
　　“……”上厕所？上厕所你搞得这么气势汹汹的干什么？跟要上战场似的。
　　呵呵，魏大少爷心说 ，你丫懂什么。
　　“那个，觉哥，要不我陪你去吧。”舒桐也起身道。
　　魏一觉略一思索，点头应了，边走边道，“行，小桐你去帮我拿一下衣服，啧，这宽袍大袖的，真不方便。”
　　舒桐点头，乖巧跟上。
　　方远和河源则是二脸莫名其妙。
　　方远心说，嫌麻烦你丫脱了呀，反正你今天的戏份儿已经都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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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哥，用我陪你进去吗？”舒桐问。
　　魏一觉想了一下，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姑娘，让人陪着上厕所，实在不好看，就摇头道，“不用，帮我拿衣服吧。”
　　魏大少爷留了一件不算拖沓的里衫，只将外面两层衫子脱下来，交到舒桐手里。
　　然后拍拍栓了跟绳后，挂在胸前的手机，嗯，手机还是带着吧。
　　舒桐乖乖伸手，将长衫搭在两臂上，目送魏一觉进了洗手间。
　　“哎，这可真是……”舒桐叹了一口气，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太逗了！
　　厕所保洁做得好，干净明亮，还香香的，是个思考人生的不错选择。
　　魏一觉抓着长长的假发把玩，一圈圈绕在手指上，绕到尾，然后松开。
　　绕上，松开……
　　绕，松……
　　就如同他纠结的心情一般。
　　魏大少爷搓了把脸，仰天长叹，一直这样也不行呀！看来是得找个办法，提升提升胆量了。问题是，胆量这个玩意儿太抽象，怎么搞？他总不能也像于日一样，搞个探灵队玩儿吧？
　　当年于日可和现在不一样，那是魏大少爷童年里唯一的慰藉，关系也比现在还融洽，两个小朋友总是一起结伴上厕所。
　　魏大少爷可着童年扒拉，统共就这么一个比他胆子还小的家伙。
　　但看于日总是到处钻，把自己搞得臭烘烘的，魏大少爷觉着，不太行。
　　还是想个别的办法……
　　魏一觉这没有边际的胡思乱想，并不影响他的正常生理运作。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去拽纸。
　　一摸，摸了个空……
　　“靠！纸怎么又没了。”
　　魏大少气得低骂一声，然后去拿手机。
　　幸亏少爷我机灵！
　　魏大少爷拿起手机，刚要拨号，隔板缝下就颤巍巍地递过来一沓纸。
　　“谢啦，兄弟。”盯着看了两秒钟，魏大少接过来，遇到善解人意的好人了。
　　好人兄弟没回话，魏一觉突然觉着怪怪的……
　　这感觉……怎么有点儿熟悉……
　　算了算了 ，还是赶快上完赶快回去。
　　魏一觉冲了水，边往外走边理长衫。这衣服穿习惯了之后，也就不觉得麻烦了，你看一到夏天，街上的小姑娘不也总穿长裙子嘛。
　　当然，现在的魏大少爷是打死都不会承认，他有看过街上小姑娘的。
　　魏一觉洗完手，臭美地对着镜子理了理被他弄乱了的长毛，心说少爷这不也挺好看的嘛。
　　臭美完，又嘚瑟地吹了声口哨。
　　口哨声在安静而空旷的洗手间回荡，回荡着，回荡着……
　　莫名就激起人半身鸡皮疙瘩。
　　魏一觉忍不住一抖，灯光那么明亮，镜子那么明亮……
　　也不知道怎么搞得，突然就又想起了那一个接着一个的童年鬼故事。上次大脑加工过的画面，也接二连三、争先恐后地冲到眼前。
　　靠！魏一觉心说，你丫可别嘚瑟了，快回吧！
　　就在这时，那没人回应的厕所隔间，突然咔哒一声，厕门向里弹开。
　　透过折射，小小的隔间一览无余。
　　那里……
　　空无一人。
　　“舒小桐！你丫是真欠揍了是吧！”魏大少爷叫骂一声。
　　不看不看不看！
　　老子才不会去看！
　　谁看谁傻逼！
　　舒小桐你丫自己玩儿蛋去吧！少爷才不陪你玩呢！
　　走了走了 ！
　　魏一觉低头深吸一口气 ，拔腿儿就要走。
　　这时，宽大明亮的镜中，突然映照出一个人影。
　　魏一觉心一哆嗦腿一软，差一点儿没跪那，得亏一把扶住了洗手台。
　　那人脸色煞白，也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衫，但长衫凌乱，灰扑扑的。假发也乱了，许是没带好的原因，露出了些许鬓角的痕迹。
　　魏一觉舒了口气，心说原来是剧组同事呀，这哥们儿走路够飘的。
　　然而，魏一觉这口气还没等舒到底呢，余光突然一扫……
　　身边……
　　并没有人。
　　魏一觉脑子嗡一声，也记不清镜像不镜像，左右不左右的了，两面通通余光扫了一圈……
　　没人……
　　镜子，有人……
　　身边……
　　没人……
　　镜子……
　　身边……
　　有人……
　　没人……
　　魏一觉的目光来来回回地跑了两趟，镜中那人红艳艳的唇，突然一弯，咧出个不合常理的笑容。
　　魏大少爷嗷呜声，扭头就跑。
　　一把拧开门就冲了出去，生怕慢一步，就被身后那玩意儿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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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方远火气飙升，又摔了一顶帽子，拿着喇叭喊“乔小麦你怎么回事！你刚才不是挺能个的吗！啊？！现在又怎么回事！你躲什么躲？你怕什么怕！我爸爸能吃了吗？啊？！能吃了你吗？”
　　现场一时之间，安静如鸡，诡异的沉默就这样弥散开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方大导演的怒火，还是他那声理直气壮的“爸爸”。
　　这时，阎朗突然心头一动，眉头微蹙，旋即，又舒散开来。
　　没关系。
　　不过，阎朗想，他们家那少爷，挺能惹事呀。
　　“再来！”
　　“卡！”
　　“再来！”
　　“卡！”
　　“卡 ！”
　　“卡！乔小麦你怎么回事，跟你讲了多少遍了，你头上顶着那么大个玩意儿，是夜壶吗！听不懂话吗！”
　　乔小麦眼角微红，眼看就要被骂哭了，心说……就……就很怕呀……我有什么办法……
　　“那是你师父，又不是杀手，你丫害怕个蛋！”方远气道，“一遍比一遍完蛋！能干干，不能干滚蛋，大把人排队等着呢。”
　　乔小麦眼一红，彻底被骂哭了。
　　“到这吧”阎朗说着，向方远走去，“今天他演不出来了，你好好教，明天继续。”
　　“好的爸爸”方远都快气的没脾气了，也是这么打算的，便叹了口气，“辛苦你了爸爸，这乔小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啊。不过哪个状态都不对，怎么就不能综合综合。”
　　阎朗笑了一笑。
　　方远觉着，长得好看的人，大抵是开了挂的。长得特别好看的人，那是开了大挂。不然怎么爸爸这一笑，再大的火气都被笑没了。
　　没了火气的方大导演，嘟囔着抱怨，“乔小麦之前演技还成呀，我还以为他开窍了呢，怎么一下子又回去了，让人白高兴。”
　　阎朗沉默，既不好意思，也没办法坦白，这事儿，好像他得背一半的锅。
　　“诶！爸爸，魏少上厕所上了好半天了。”
　　方远心想，这可真够奇怪的，如无必要，这魏大少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挂在爸爸身上……
　　咋跟掉厕所了似的，总不能上厕所没有纸，出不来了吧？哈哈哈！
　　那也不对呀，不是还跟着一个呢吗？
　　“没事，我去找他。”阎朗道。
　　“啊？”不就上个厕所吗？为什么还用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