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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早膳(修) ...

  •   第7章
      话音甫落,羞赧的红晕倏地浮起,从她的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根。
      还好有帐幔相隔,外边的人,并看不见她此刻的窘迫。

      褚宁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等待回音的时候,她脑中乱糟糟地想着——
      这、这位郎君不怕惹下麻烦,出手救了她,还不遗余力地给她找来医工,照顾她、给她喂药。
      如此关心着她,那定然是对她有所图谋的。
      而她现在,亦需要他的庇护。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她这样说,他应该会很高兴地同意吧……

      一帘之外,陆时琛意外地挑了下眉。
      他偏过头,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入了帐内。

      绛纱帐影影绰绰地垂落着,隐约间,只能瞥见一道娇小的身影。
      她似乎很忐忑地,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时琛勾了下嘴角。

      虽然不知道为何,她问了几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以后,便突兀地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他很想看看,这褚家教出来的女儿,被逼急了,会怎样咬人。

      于是他稍稍垂首,把玩着手中的扳指,并未及时应答。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屋内仍是一片沉寂。

      褚宁的那点羞赧,也渐渐转为焦灼。
      她不停地在被褥上画着圈圈,都快在上面戳出个洞来了。

      门口的顾北有些忍不住,憋着笑,想给她解释一句:她和陆时琛已经成婚一年了,倒也用不着以身相许。

      可话到了嘴边,陆时琛眼神微动,往他的方向扫了眼。
      顾北立马闭嘴。

      陆时琛碾转扳指,静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
      褚宁的耐性终于耗尽,伸手掀开了帐帘,露出一双水光盈盈的眼睛。
      她好像被急红了眼眶,软着甜嗓问道:“你怎么不理我啊?”

      娇嗔的模样,带着点羞,带着点恼,像极了炸毛的小奶猫,软绵绵的。

      跟他想象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陆时琛的眸底,忽地漾起了一丝笑意,他嘴角微勾,缓声道:“因为,你已经许过了。”

      褚宁在掀开帐幔之前,想过许多——
      会不会是她太孟浪了,他不喜欢。
      又或者,是她猜错他的意图了……

      却独独没有料到,最后得到的,竟是这样的答案。

      守在床边的男人垂眸低笑,一身墨绿色暗纹圆领袍衫,颜色深沉又贵气,愈加衬得他翩翩如玉,自有青松修竹之风骨。

      褚宁愣愣地看着他,讶异得檀口微张,隐隐露出两颗莹白的贝齿来。

      已经许过的意思是……

      在陆时琛的示意下,一旁的顾北终于能开口解释:“去年的这个时候,娘子便嫁给郎君了。”

      ***

      褚宁还是很迷茫。
      她找不到与过去有关的半点记忆,便也不知,顾北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

      看裴珩的风华气度,非富即贵,自然不会图她一个孤女的钱财。
      可若是图她的色,以裴珩这样的好皮囊,有的是貌美小娘子对他投怀送抱,倒也不必这般,费尽心思地来欺瞒她。

      摒弃财色,那便只剩权势了。

      不过。
      她却是连半点,都没往自己可能会出身高门这点想。
      ——若她出身高门,便也不会走投无路地跌下山崖了。

      琢磨了好一阵,褚宁便也对他们的话,信了个七八分。

      顾北是裴珩的书僮,所以,裴珩是个读书人。
      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甘愿顶着外头的风波,娶她为妻,给她庇佑。
      想来,是爱极了她。

      她往陆时琛的方向挪了几寸,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怯怯唤道:“夫……夫君。”
      她小幅度地展开双臂,有些害羞:“抱——”

      陆时琛的脑中空了一瞬。

      又见她眼神示意了下脚踝,继续道:“我饿了,可是,我走不了……”

      诚然,褚宁是忸怩又欣悦的。
      一次意外,令她失去了记忆。
      但好在,她还有个俊美温柔的夫君。
      性命垂危之时,是他出手相救;缠绵病榻之时,亦是他彻夜相陪。

      他对她有救命之恩,亦有深情厚谊。
      而她,也不该因为失忆,便疏远了夫君罢。

      褚宁期许地看着他,眸中似揉碎了星辰,异常漂亮。
      一眼望到底,哪还瞧得见半点惧怕和防备。

      知晓她忽然的转变,是因为得知了他们的关系。

      一愣之后,陆时琛无奈地笑了下。

      倒不曾想,狡诈倾险的褚家,竟能养出这样心思单纯、性子娇软的女儿来。

      他摆手,扬声喊道:“传膳。”

      ***

      褚宁伤势未愈,暂且食不得荤腥。

      所以呈上桌案的早膳,便只有杏酪粥,一碟糯米枣糕,一碟玉露团,除此之外,还有碗熟笋菹齑、芙蓉豆腐。
      俱是些极清淡的用食。

      褚宁羞怯地勾住陆时琛的脖颈,被他从榻上抱起,轻放在食案前。
      她坐正身子,对他笑了笑:“谢谢夫君。”

      陆时琛不太适应她这亲昵的称谓,便不冷不淡地说道:“不必。”
      只他的唇角天生上翘,总勾着些笑意,如此,倒也不显得淡漠。

      褚宁的伤在左手,并不影响用膳。
      她盛了碗杏酪粥,笑眼弯弯地推向陆时琛。

      她单手的动作略显笨拙,陆时琛微蹙了眉,按住那个邢窑白瓷碗,道:“这些事情,不用你来。”

      褚宁说:“夫君为了照顾我,都没能睡好,我也想为夫君做些什么。”
      说着,她往前一凑,细白的手指探出,指了指他眼底的暗青。

      忽然的靠近,令陆时琛眼眸微眯。

      但她也只是靠近了些,除此之外,再无旁的动作。

      陆时琛默了瞬,突然意识到,她这是误会了——
      误会他的夜不能寐,是因为她的重病缠身。

      于是他笑了下,抬手微勾,招来一旁侍菜的初月,道:“我需要你为我做的事情,旁人替代不了。但这些细碎的琐事,你也不用白费力气了。”

      褚宁似懂非懂。
      心底却隐隐约约地明白,他这是不让她继续了。

      她抿着笑意,轻轻颔首:“嗯。”

      夫君果然是很关心她的。
      都见不得她浪费力气,去做这些琐事呢。

      她执起汤匙,小口小口地吃着粥。
      每吃一口,便弯着笑眼,往旁边看上一眼。

      她何其有幸,能嫁给这样一位俊美又体贴的郎君。

      然而,郎君却算不上欣悦。
      陆时琛停著看她。

      四目交汇之时,她微鼓着两腮,笑得更开心了。
      这般模样,也说不清,是娇羞更多,还是憨态更多。

      陆时琛无奈地勾了下嘴角,哑然失笑。

      得,白说了。
      倒是令她误会得更深了。

      ***

      用过早膳,陆时琛唤来百绮,问起了褚宁晨起之后,发生的事情。

      百绮不敢有半点隐瞒,便将她们所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一五一十地,全数回禀。
      自然,也有她们提起过的,有关永乐坊楚凝的事儿。

      闻言,陆时琛碾转扳指的动作一滞。

      想起褚宁问的那几个简单的问题,以及她热络过头的态度——
      他可算明白了。

      原来,这个愚钝的褚氏女,竟因为褚宁与楚凝同音,便误会自己是那个命苦的绣娘,从而因为他们之间的夫妻关系,误会了他对她的情意。

      陆时琛以拳抵唇,低低嗤笑了声。

      他从不自诩为君子。
      便不会因为递来的杀器不锋利,而弃之不用。
      既然褚宁给他这样一个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待百绮走后,他又唤来了顾北:“去弄一份公验给她。”

      公验?
      她?

      顾北愣了几息,总算明白了过来。
      是弄份公验给夫人。

      陆时琛的指尖点了点桌面,思忖片刻,道:“用永乐坊绣娘,楚凝的公验。”

      近来,他恶补了不少京中秘史,倒是还记得这个绣娘楚凝——
      这个楚凝因为姣好的面容,被成华长公主的驸马郭旸看中。
      起初,楚凝并不肯屈从,郭旸便威逼利诱,胁迫恐吓,甚至将人逼上了绝路。
      走投无路之时,楚凝只得同意,做了他的别宅妇。

      郭旸的夫人成华长公主,是尊贵的帝女,她的女儿清平,亦备受太后宠爱,甚至被破格封为了郡主。
      天之贵女的眼中可容不得沙子,饶是郭旸将楚凝藏得再好再隐秘,也还是被长公主给发现了。

      女人哪有仕途重要,郭旸怕往后的官运不顺,便亲手解决了楚凝,以此讨好长公主、向长公主赔罪。

      这件事牵涉了皇室,便不可能外传。

      在世人的眼里,绣娘楚凝兴许是为了逼祸,躲了起来。
      可事实上,她已经死了。

      如今,褚氏女因为一块蜀绣的绢帕,便将自己误认是绣娘楚凝。
      不如他将错就错,坐实了她“楚凝”的身份,倒能省去许多麻烦。
      他也不必另外法子稳住她,去牵制褚家了。

      顾北应道:“是。”

      陆时琛又道:“另外,你着人回趟侯府,为她置办些衣物过来。”

      顾北愣了下,犹疑道:“主子,属下听说,镇北侯府最近有异动。”

      “哦?”陆时琛侧目看他,挑了下眉。“说来听听。”

      “侯府好几个侍奉已久的老人,都无缘无故地死了。”

      陆时琛嗤道:“还真是坐不住啊。”刚刚对付完他的夫人,又要开始对侯府下手了。
      停顿片刻,他又说:“那便让李管家遣散些仆从,别赔太多人进去。”

      顾北一惊:“侯府那边,主子不打算管了吗?”

      “引君入瓮罢了。”陆时琛碾了下扳指,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拔除侯府的旧人,不就是想往侯府钉入暗桩吗?
      那他便把这个机会给出去。

      默了瞬,他问:“灵感寺那边,又是什么情况?”

      先前,顾北寻了个肖似褚宁的女子,令她冒充褚宁,留在灵感寺。
      这段日子,还真因为这只假饵,钓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顾北道:“夫人在灵感寺静养的消息放出以后,果然有人找了过来,试图对‘夫人’行刺。属下都追查清楚了,那些杀手,皆是东宫派来的死士。”

      东宫。
      看来岷州之战、侯府之事,也都是东宫的手笔了。

      陆时琛毫不意外地低笑一声。

      他记得前世,也是如此。
      太子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唯恐他威胁到东宫之位,便着人埋伏在岷州,意图取他性命。
      甚至为了斩断他的活路,不惜杀光了随他返京的八百将士。

      只可惜今生,他重生醒来,已是在岷州战后了。
      死寂的沙场——
      尸骨垒成山,血水汇成河,真如人间炼狱。

      陆时琛双眸微阖,闭眼的瞬间,似乎又嗅到了,战场上的血腥气。

      为君者,不可心慈手软,更不该残暴不仁。
      李治祺有勇无谋,还远不够格。
      自然,也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灵感寺的局,也不是特意为了太子所布。

      他要提防、要对付的,是褚家。

      陆时琛将手掌覆在胸口,指尖轻轻摩挲,试图去触碰前世的那道致命伤。

      他沉声道:“东宫或许已经识破灵感寺的陷阱,但那边的安排,一切如旧。”
      对外,褚宁还是在灵感寺静养。

      他倒想看看,时间渐久,灵感寺的端倪初露,褚渝那位兄长,会是怎么个反应。

      褚宁这把匕首在他手里,究竟是利,还是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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